一場晚宴,賓主盡歡。
“我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們也不搞那些鋪張浪費的形式,這婚就這麼算是定了,回頭等婚禮的時候正兒八經的給你辦,萱童,你沒有意見吧!”
酒到正酣時,沈冠生敲了敲桌面,雖說年紀早已大了,可這聲音還是渾厚十足,這不要訂婚典禮的事情裴家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提,畢竟要考慮女方的面子。
“爺爺,”沈萱童看了裴琅一眼,嬌嗔道,“我沒意見,你們考慮的終究比我周全。”
“少鋒,我這孫女可不能委屈了她,這婚禮那是一定得辦的響亮。”
“沈伯,這是一定的,你就放心吧。”裴少鋒笑着點頭,對於長輩,他們這些人都是極其尊敬及敬重的。
“那可是一定得好好操辦,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呢!”韓宛芬笑着插嘴,這話裡多多少少讓裴少鋒稍有不悅,只是在場的人也大都理解她話裡的意思,再者,她這話也沒錯,裴奕終究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裴琅看着在做的所有人,闃黑的深瞳帶着別人探刺不到的深重。
起身來到房間外面,裴琅拿着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蘇墨的手機號碼是回來後裴琅新給她辦的並沒有其他人知道,她的手機這段日子形同虛設,這會兒乍然響起來倒是弄的她有些莫名,“喂!”
聽筒裡傳來她的聲音,淡淡的冷,他還真的未曾聽過蘇墨柔軟無比的說話聲,嗯,牀上除外。
“吃過了嗎?”
“你打電話來就問這麼沒營養的話?我又不是腦殘了還會餓着我自己不成?”蘇墨脣角上揚溢出譏諷,想到方纔看到的新聞,她忍不住的嘲諷出聲,“怎麼,裴公子訂婚宴吃完了嗎?這時候應該樂不思蜀纔對,怎麼還有心情給我打電話?”
裴琅半倚着牆壁,“怎麼?吃醋?”
“我沒你那麼無聊!”
咔的掛掉電話,蘇墨怔怔看着手機,心裡又被緊緊的揪了起來。
她不想探問他任何關於他婚姻的問題,可是這樣的處境,卻讓蘇墨無比難堪。
裴琅收回手機,他脣角溢出輕笑,他仿似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現在樣子,儘管是想象,一顰一笑也顯得分外明顯。
沈軒銳推門出來,他望向走廊的盡頭就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影,看他打電話是脣角勾笑的樣子,跟方纔在裡面完全的判若兩人。雖然是談論他跟萱童的婚事,但是裴琅表現出的卻是完全的置身事外。
裴琅擡頭,就見走近的沈軒銳遞了根菸過來,他隨手拿過。
沈軒銳給自己點燃,他深吸口煙看向裴琅,“我知道蘇墨回來了。”
裴琅眯了下眼睛,視線略過去,他眉梢輕挑卻並不說話,只是眉眼間的冷冽卻益發濃重,他倒是忘了,蘇墨與沈軒銳這之間藕斷絲連的關係,當真就像根深紮在心裡的刺。
“裴琅,這婚事,你既然應了,就斷不會那麼輕易解除。先不論現在沈氏現在若是抽手對琅謄的衝擊,就算是沒有這層關係,你都不可能輕易的解除。”
裴琅冷冷哼了聲,“你想說什麼?”
“你準備拿蘇墨怎麼辦?裴琅,別告訴我你只是想把她藏在身後。我瞭解蘇墨,那不可能,就算你逼她也沒用。”而他沈軒銳更不會袖手旁觀,無論是爲了蘇墨,還是萱童,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想拿她怎麼辦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裴琅掐熄手裡的煙,舉步往外走。
沈軒銳站在走廊的一頭,他偏開頭去從窗口望出去,冬天的夜晚總是黑的特別早,就算是點了路燈也顯得無比蕭瑟,這個兩個女人,對他而言無疑都是極其重要的,他比誰都希望她們能幸福,哪怕他自己不幸。
他說他不會袖手旁觀,卻終究只會傷害其中一人。
裴琅昨天晚上並沒回來,早上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蘇墨看看裡面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的關係,她覺得最近自己的皮膚似乎格外的光滑。
塗了點兒脣彩,蘇墨換了衣服,她並不想就這樣傻傻呆在別墅做別人藏嬌的那個。
“蘇小姐,你去哪裡?”
“去哪裡你都要跟着嗎?”蘇墨瞅一眼裴琅的司機小李,她斜着眼看人的樣子當真把那種骨子裡的高傲和鄙夷發揮的淋漓盡致。
“裴公子交待過,務必讓我服侍好。”
服侍好?是看管好吧!
蘇墨冷冷一笑,“那就走吧,我要去趟小馬路街!”
“小,小馬路街?!”小李猛的怔了下,連說話都結巴開了。
小馬路街是白沙市最有名的夫妻用品店,各種情趣用品應有盡有,一時之間,他臉色五彩斑斕,裴公子只說讓他看好了,可也沒說什麼地兒不能去啊!
看蘇墨斜睨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小李滿臉的汗在心裡流。
站在一家夫妻情趣品店的門口,蘇墨看向小李,“你要跟我一塊進去嗎?”
“不用,我在這裡等您吧!”
小李尷尬的搖搖頭,沒什麼勇氣跟她一起進去。
蘇墨走進去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她看向正在選東西的一名男子,“不好意思,我忘記帶手機了,能借手機打個電話用用嗎?”
衝對方笑了下,蘇墨拿過手機利落的撥了個號碼,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低沉的男音帶着幾許滄桑,“你好莊先生,我是蘇墨。”
“你好,蘇小姐,需要我幫忙嗎?”
蘇墨垂下眼眸輕笑,與聰明人說話總也不費功夫,“很抱歉打擾您,但我確實需要幫忙。”
……
從裡面出來,看着蘇墨手裡空空如也,小李忍不住詫異,可終究也沒敢再問。
林曉葉打來電話的時候蘇墨着實吃了一驚,來不及問她究竟怎麼知道她的號碼,對方卻匆匆拋下地址,約在一處咖啡廳見面。
再次見到蘇墨,林曉葉猛的撲上去,抱着她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墨墨,墨墨,你回來了呀!前段時間你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也不告訴我一聲,我真的是難受死了!你個沒良心的,怎麼就能把我忘掉!”
“葉子,我沒把你忘掉,可我怕給你帶來麻煩。”蘇墨按住林曉葉蹦蹦跳跳的身體,拉着葉子走進咖啡廳。
問侍者要了杯白水,蘇墨看向坐在對面的葉子,“你怎麼會有我的號碼?”
她的新號碼她還不曾告訴任何人。
林曉葉心虛的垂下頭,“墨墨,你別生氣,是那啥,別人讓我給你打電話的,他說有事情要找你,但是怕他給你打電話你不聽,所以才讓我的。”
“誰?”啜一口熱白水,蘇墨掀了掀眼皮子問。
“是我。”
兩個人坐的地方猛然出現一個人,蘇墨擡起頭來看向沈軒銳,眼底深處微微閃了下。
她抿脣看向林曉葉,對方死命垂着頭,“墨墨,對不起。”
蘇墨揉揉眉心,她不是容易生氣的人,只是覺得何必?
“你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未必不會出來,軒銳,你讓葉子難做了。”
林曉葉倏地擡起頭來,一雙圓圓的大眼睛裡晶瑩瑩的,“墨墨,我……”
“葉子,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本來你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是要找你的。”蘇墨打斷林曉葉的話,她知道葉子的心思單純,更明白她心裡的糾結。
這種事情本就無所謂對錯,對於沈軒銳的請求她肯定難以拒絕,女人啊一旦動心所有的行爲準則都會失去平衡。
“那我出去會兒,你們先聊聊……”
蘇墨盯着葉子的背影,她擡起眼看向沈軒銳,“葉子是個好女孩,既然跟陳雪晗有婚約就別招惹她了。”
沈軒銳蹙了蹙眉心,“墨墨——”
“別說你看不出來,軒銳,我從不認爲你會利用別人的真心,倘若我計較,葉子要多麼難受你是不是從沒考慮過。”蘇墨擡起視線望向沈軒銳,她的話語帶着咄咄逼人的犀利。
沈軒銳一句話也未說,男人清雋的面容隱隱含着一股陰冷,他等蘇墨把話說完,直到看她的氣息平復下來。
“我若給你打電話,最多,你也不過是在電話裡問我什麼事情,墨墨,你確信你會出來見我?”他嘆口氣,“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
“見或不見,其實對我們沒有差別。”
蘇墨垂下眸光,她雙手手掌貼着面前的杯壁,掌心溫熱,可卻暖不了整個手掌,有時候不是有熱源你靠過去就可以的,穿的少,火燒的再旺都會覺得寒冷。
問題的本質不再蘇墨也不在沈軒銳身上,所以,他們的見面真的是毫無所謂。
“是不是你遇上任何的困難,我都不能成爲你第一選擇的求助對象?”
蘇墨輕輕一笑,她的鼻尖有點點發酸,“軒銳,那你能告訴我你今天想要跟我說什麼嗎?”
看沈軒銳沉默,蘇墨仰起頭眨了下眼睛,將淚水壓進眼底深處,“是要告訴我,要讓我離開裴琅嗎?是要告訴我關於他跟沈萱童的婚約嗎?是嗎,軒銳?”
沈軒銳喉結輕滾,一些話壓在胸口只堵得他難受極了,“墨墨,萱童和裴琅已經訂婚,就在昨天晚上,他們,甚至敲定了婚禮的時間,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二個月後。”
蘇墨雙手死死的握住手裡的杯子,她咬緊了牙齒才避免讓自己渾身輕顫的厲害,從熟悉的人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比從新聞裡聽到要讓她難受十倍。
那種自己的難堪和狼狽被無限度放大在別人眼前的痛苦,估計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的知道這種感受!
“你是不是以爲,我就是那種不要臉到霸佔別人丈夫的被人唾棄的第三者?”蘇墨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說出這句話,沒有人會明白,她的自尊被狠狠踩在腳底下的感受。
沈軒銳擡起頭看向蘇墨,她言語間的傷他真的懂,只是似乎在此刻,他說什麼都是錯的。
“墨墨,你值得更好的人來對待。裴琅,她不適合你。”
“沈軒銳,這話,爲什麼你不去對沈萱童說?”
這話,蘇墨幾乎是一字一句咬出來的,她的眼眶紅了一圈,那種被人放逐在外的感覺讓她心裡無比淒涼,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可憐。
沈軒銳站起身來站到蘇墨身側,他探出手去剛要碰到蘇墨時卻被她猛的錯開,沈軒銳嘆口氣,他執着的將扣住蘇墨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墨墨,因爲比起萱童,我更在乎你,在乎你是不是受到傷害!”
淚,終於因她這句話而決堤,蘇墨抓着沈軒銳的衣襟眼淚唰唰的掉,細細的哽咽聲從嗓間溢出來,止都止不住,她滿心的難過,仿似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沈軒銳雙手搭在蘇墨的肩膀上,任由她發泄,“你媽媽之前在醫院的東西還放在我那裡……別讓她操心,墨墨,如果你想,我來幫你。”
蘇墨不住的抽泣,她慢慢消化沈軒銳話語裡的信息。
“離開裴琅,不會那麼難,墨墨,別再抱任何希望,琅謄現在的狀況需要沈氏的支持,如果萱童和裴琅的婚事掰了,合作的事就成了空談,裴琅是商人,他會選擇的是什麼對自己最有利。”
蘇墨沒有說話,她靜靜聽着,良久之後才擡起頭來,“我知道……”
可她終究沒有讓沈軒銳幫忙。
兩個人之間,終究不再像以前一樣,那種心境的變化如果不是這次的接觸,還不知道有如此大的差距。
蘇墨不否認,沈軒銳之於她,依舊是最重要的人,但是,他卻再無法第一時間明白她心裡的所想。
在文昌的時候,她看到報章雜誌上裴琅和沈萱童的照片,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的一切心動都成了過往雲煙,勢必要被埋葬在心底深處。
除了康文心,沒有人問過她,她愛不愛他?哪怕是裴琅,都沒有問過她的感受。
是不是蘇墨怎麼想都無所謂,而是,別人覺得好的就是好。別人覺得不好的就是不好。
驅車來到康文心的住處,外面看起來極其的普通,可進來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這地址坦白說若不是小李知道路,她自己生恐怎麼也找不到。
蘇墨心裡的擔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墨墨。媽媽住在這裡不踏實,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哪怕過的辛苦,只要心裡踏實就好。”康文心握住蘇墨的手,不要怪她想得多,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這樣的地方一般的人真的是住不進來,更何況那些高昂的治療費用……
蘇墨沒有說話,她實在不知道要怎樣跟康文心說,現在的裴琅,蘇墨不明白他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開她。
“墨墨,媽媽這輩子沒什麼所求,可是,我接受不了我的女兒成了男人的附屬品……”康文心說着說着忍不住的流起眼淚,“我從住進這裡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的事情,墨墨,媽媽接受不了。”
幾乎已經認定了蘇墨是跟了別的男人,所以纔能有現在這樣,她不明白當初既然可以決絕的離開,爲什麼又輕易的要回來,僅僅是因爲懷了孩子?
蘇墨抓着康文心的手,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保證過不會讓媽媽失望,可現在看來她的保證多麼的無力。
裴琅打小李電話,聽聞她跟沈軒銳見過面後,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就趕了過來,推開門進來時就見康文心坐在牀邊拉着蘇墨的手哭泣,蘇墨站在一邊,咬着下脣無聲流淚的樣子就這麼闖進他的視線。
“怎麼回事?”裴琅蹙眉冷問,眼睛裡的不悅蔓延。
蘇墨和康文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進來,蘇墨擡起頭來,臉上的淚和眼睛裡的傷心來不及收回就這麼大喇喇的闖進男人的眼裡。
裴琅眯了下眼睛,他幾步走到蘇墨面前,“你這樣子醜死了!”
眼前一片陰影壓過來,蘇墨才恍然回神,一片驚慌漫過眼底,“你怎麼會來?”
“嘖,我的地盤憑什麼我就不能來?”
康文心擡頭看向裴琅,畢竟多年未見,一時間也沒有認出是誰,只覺得這孩子相貌過分精緻,身上的氣勢也太強了一點。她擦了擦眼裡的淚,“墨墨?”
蘇墨回過臉去看向康文心,一些話終究是無法啓齒,她知道康文心在等着她介紹,可蘇墨咬着脣半天也說不出話來。看她這樣,康文心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審視的視線忍不住的又落到裴琅身上。
裴琅等得不耐煩,“我晚上有個場合你跟我出去趟。”
不等蘇墨回答,裴琅拉着人就往外走。
康文心匆忙喊了句,“墨墨不能喝酒——”
裴琅回過臉來看康文心,蘇墨也回過頭來,聽到康文心的話她臉白了一半。
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康文心幾乎咬掉舌尖,“胃不好千萬別喝酒,自己難受別人怎麼也替不了你。”
裴琅深深看了康文心一眼,復又看向蘇墨,“不會讓她喝。”
康文心看着兩人往外走的背影,若論長相,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可總覺得那孩子熟悉。
“我怎麼不知道你胃不好?”上了車裴琅問。
蘇墨扣好安全帶,她扭過頭去,“你不知道,不代表我胃就不難受。”
裴琅沒再說話,車子迅捷的飛出去,男人的車速太快,蘇墨單手抓着安全帶,一手壓着胸口,極度的不舒服讓她臉色愈發的白。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蘇墨一下推開車門往路邊上走,她乾嘔了幾次,卻什麼都沒吐上來,過了好一會兒纔算是平復下來。
裴琅站在蘇墨身側,看她嘔的難受,“你這樣子,不是懷孕了吧!”
扶着裝飾圓柱的手猛然收了下,蘇墨突然擡起頭來,她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她狠狠瞪向裴琅,“你別咒我,我還沒那麼倒黴!”
男人哼了聲,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本公子還沒那麼強悍,昨兒剛做了你今天就能有反應!”
蘇墨抿了下嘴,知道他話裡的玩笑,索性也便默認下來。
擡頭看看地方,是白沙市有名的奢華店鋪,“給本公子選一個,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