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着步子走,神情漫不經心又仿似正兒八經,“裴琅,我們打個賭吧……啊——”
蘇墨驚叫一聲整個人踉蹌着跌進男人的懷抱裡,裴琅單手拉過她的胳膊,一輛改裝後的黑色跑車擦着蘇墨身邊駛過。
驚魂未定的一刻,蘇墨只瞅見跑車車窗伸出來一隻手,指間夾着的一截煙甩出來順着慣性往後飛了一段落到地上,疾馳向前的跑車速度快的讓她連車牌號都沒有看清。
裴琅扣着她的手腕,額角青筋繃起,方纔身體本能的反應把她撈回來,這會兒才覺得驚險,望向跑車駛離的方向,男人闃黑的眸子眯成一種危險又憤怒的弧度。
“你走路不長眼啊!”
“嚇死我了。”揚高八度的聲音,把蘇墨從餘驚中拉回來,她排排胸口復又擡起頭看着男人沉下來的臉,“我又不是故意的!”
男人脣線抿緊了沒說話,拉着蘇墨快速的向前走去。
“喂,你慢點兒!”蘇墨趕緊的小跑着跟上,高跟鞋穿在腳上分外的不利落,眼睛卻不自覺的向跑車駛去的方向望過去,心底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經過這麼一折騰,蘇墨是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想要說的話,也把她的賭約暫且擱淺。
手裡拿着一沓資料,沈軒銳冷凜的臉色愈發的冷,手裡的紙張幾乎要被手指穿透。
當日,耿雲和蘇墨的反應並不尋常,沈軒銳不用猜也能知道耿雲必然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內情,可是無論他如何詢問卻都無法得到確切的答案。
他費盡千辛萬苦去查,只爲了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可是當那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被抹殺掉時,他還能怎麼自欺欺人。
那張dna的鑑定結果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出來了,他的墨墨早在五年前就已經爲他們選好了最佳的出路,卻獨獨讓他煎熬了五年的時光。
沈軒銳雙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身體彎下去時胸腔裡溢出一陣笑聲,真是好笑不是嗎!
“沈總,銀行的人過來了,你看你是……”
門敲響了好久都不見應聲,秘書只好推開條門縫看進來,只是,沈總這樣子看上去真的蠻瘮人的。
“先到接待室稍坐,我馬上到。”
靜坐了片刻,沈軒銳直起身來,他捏捏眉心讓自己的表情回覆到往日,視線落到辦公桌相框裡的照片,裡面的女子笑容明媚燦爛,他閉了閉眼,隨手將相框翻倒按在桌面上。
終究,是要放掉!
林曉葉外面穿了件時下最流行的無領的桔紅色毛呢外套,還花了幾百塊去燙了燙頭髮,蓬蓬鬆鬆的短髮顯得十分俏麗可人。
爲了今天的約會她可是下了血本,拽拽大衣的衣角,林曉葉左顧右盼的等着她的良人。她老媽唯一做了回正確的事,就是硬逼着她去跟孫翔相親了。
對方絕對是可以拿得出手的男朋友,高個子,高學歷,是一家國有企業的中級工程師,用她老媽的話說就是人家能相中她完全是拜了林媽媽天天在家燒香拜佛的福。
林曉葉也吃驚,這麼個極品的男人能相中她簡直就超級出乎意料,讓她在興奮之餘又忍不住的忐忑,她老媽更是多方打聽可千萬別是有隱疾,只恨的葉子磨的牙咯吱咯吱的響。
林媽媽確認一切安好之後,立馬拉着葉子在祖宗牌位前燒香拜了拜,感謝祖宗庇佑。
兩人之前也約過一兩次見面吃飯,孫翔不是個非常健談的人,但每次都對她很是照顧,葉子對他的感覺也非常好。這一次,算是兩人非常正式的約會了,前天接到孫翔電話說請她看電影的時候她還是小小愣了一下。
看看時間還差幾分鐘,林曉葉雙手捂着紅的發燙的臉頰,只覺得幸運女神終於眷顧了她一回,二十四歲第一次談戀愛會不會很丟人?
她老媽一直說她很遲鈍,看着好男人出手要迅速,但是偏偏她就是出手就抓錯了人會錯了意,每次別人對她一點好她就以爲人家對她有意思,弄到最後卻是自作多情。
這直接導致了林曉葉再不敢對男人伸出魔爪,免得最後總是她一個人苦哈哈的去喝啤酒慶祝單身。
所以說,林小姐相親不成功,基本都是對方先相不中她,而她鮮少有表示拒絕的機會。
“小姐,已經開始了……”工作人員過來提示。
“呃……我等人,一會兒。”
林曉葉抓出手機看看,離約定時間超了五分鐘了,孫翔一直是最起碼之前的幾次都是很準時的,用他自己的話就是做技術的人一向分分秒秒的計較。
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手機就響起來,“喂,孫翔,我在電影院門口呢,你在哪兒呢?”
對面沉默了半響,“……不好意思,曉葉,我今天晚上臨時排了個班,現在脫不開身。”
“哦。”無精打采的。
“要不你自己先去看?改天我們再約?”
“嗯,沒事兒,你先忙,改天我請你好了!”又恢復精氣神兒,人家這不是打電話過來說了嗎!不能計較太多。
掛了電話,林曉葉看一眼電影院,直接放棄走人。
既然出來了,就逛逛街吧,林曉葉同志最曉得自娛自樂。
在步行街上晃了一圈,工薪階層的最好的逛街方式就是過過眼癮,拿着串糖葫蘆林曉葉繞道去坐回程的公交車,剛一轉過彎就被人給撞了一下。
“啊——”
一聲尖叫驚天地泣鬼神,林曉葉看着新買的衣服上讓bing糖葫蘆沾滿了整個前襟,氣的直想罵人。
“喂,你長沒長眼睛啊,沒看到有人過來嗎?!我這衣服好幾百呢,你賠給我啊!”
嘔——
沒聽到有人回覆,倒是聽到一陣嘔吐聲,林曉葉轉過臉去,就見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扶着牆壁,頭低下去看不到臉,滿身的酒氣味兒,一看就知道又是個喝大了的酒鬼。
見着男人去摸口袋,林曉葉吸了口氣,滿腦子電影情節往上冒,什麼醉酒傷人了,什麼拔槍了,什麼無辜少女被奸慘死了……
林曉葉哭喪着一張臉準備遁走,腳步還沒挪開一步,就見着男人手一揮,啪的一聲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仍在她的腳邊,嚇的葉子狠狠往後跳了一跳。
“不就是要錢嗎,拿去!”
因爲酒意,男人的鼻音很重,聲音有點兒拖長,可是這種音調葉子還是一下就辨認出來。
她彎着身子伸長了脖子去看男人的臉,試探着喊,“沈軒銳?”
男人腦袋偏了偏,視線對上葉子的,他搖了搖腦袋,嘴角突然就綻開一個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葉子,“我……認識你!”
要死了!
原來一笑傾城這詞不是隻用在女人身上的,林曉葉翻翻白眼,沒事兒笑這麼燦爛幹啥。
她走過去撿起地上的錢包,“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給你叫車?”
“閃開!”沈軒銳一個甩手,把葉子剛觸到他胳膊的手臂甩開。
林曉葉愣了愣,還顧不得生氣就見着男人晃着身體走了兩步,咣噹一聲他整個人撞到一邊的電線杆子上,砰的坐在地上。
唔……林曉葉雙手捂住臉,透過指縫望出去,就見着男人扶着額頭疼的坐在地上,這樣子跟平日裡那個冷漠清貴的男人哪裡還有一點點的像。
不過,他這樣子,倒讓林曉葉覺得反倒是像個人樣了。
沈軒銳坐在原地沒動,他晃了晃腦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時候喝酒也是要看狀態的,他今天不過才喝了幾杯就成了這幅樣子,渾身丁點兒力氣都沒有。
扔掉手裡的糖葫蘆,林曉葉走過來想要去扶他,不出意外的又被男人掃開,她一股子氣上來,“你有完沒完啊,真想在垃圾箱裡過夜啊,要不是看在墨墨的份上我還懶得理你,你再不起來我可打110了啊,你這是妨礙社會治安。”
墨墨——
“墨墨——”沈軒銳低喃這兩個字,眼角眉梢溢出柔軟,轉而又變成無邊無盡的痛,他單手撐在地面上,因爲用力能看到手背上清晰的青筋。
他嘴角溢出苦笑,他的墨墨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林曉葉從沒想過一個男人臉上居然也可以有這麼柔軟又悲傷的神情,她抓抓頭髮,轉身向一邊的路邊上跑去,跟個醉鬼沒法說理由,直接打個車吧。
好說歹說,林曉葉表示肯定會付出多一倍的費用,才讓司機同意把這醉鬼拖車上去,男人不知道是真醉死了還是不想說話,林曉葉沒有地址就直接讓司機找了個最近的酒店。
反正他自己出錢,她不肉疼。
登記入住,林曉葉看着男人錢包夾層裡的照片,恍然所思,原來,不是墨墨的追求者這麼簡單。
裡面,兩個人年輕的照片,男人臉上的笑容不明顯,可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到那種幸福感,他身邊的女人眉眼彎彎的靠在他的身邊,當真是郎才女貌。
葉子回想,她還是真沒看到墨墨笑的這樣滿足。
“小姐,一間商務大牀房對嗎?您覈對下信息在這裡籤個字。”
“呃……對……好……”
林曉葉回神,抓緊辦妥了手續,拖着男人上了電梯。
沈軒銳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真想把她的小身板兒給壓倒了,葉子一米六冒頭的個兒被個身高一米八的男人壓着直接是超負荷,她一邊撐着沈軒銳一邊拿房卡刷卡,刷了幾次才把門刷開。
剛推開門進去就差點兒被他帶的摔到地板上,更驚悚的卻是男人說出口的話。
“我沒興趣跟你開房!”
葉子幾乎想跳起來,她紅着臉指着他,“你以爲我有興趣啊!我告訴你,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
好吧,現在她終於可以拍着胸脯說她名花有主了。
沈軒銳看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扶着牆壁直接進了浴室。
林曉葉站在原地僵住了,雖然對方擺明了對她沒興趣,可這樣孤男寡女的,男人在洗澡……
這也,這也太那啥了……
可就這樣走了又怕出事,想了想,葉子還是給蘇墨去了電話。
“手機……”
蘇墨推着裴琅的肩膀,男人全身壓在她的身上,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裴琅俯下身去咬在蘇墨嘴角,喘息濃重,“精神不集中,該罰!”
“你讓我接電話,萬一是醫院的事情呢?”
裴琅沉了沉臉色,他側身去拿手機,看上面顯示葉子兩個字後,直接扔給蘇墨。
“墨墨,我現在在錦綸酒店,沈軒銳好像是喝醉了,你要不要過來一趟……”
沈軒銳出來時就見着林曉葉正跟蘇墨說他的情況,男人陰着一張臉抽過她手裡的手機掛斷後直接關機。
男人臉色沉鬱,衝了個澡後酒醒了不少,他冷眼看向林曉葉,“多管閒事。”
……
有這麼說話的嗎?還是對他的救助恩人!
林曉葉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她就算是臉皮再厚可也終究是個女孩子。
算了,學習雷鋒好榜樣,她是現代活雷鋒,不跟他計較。
林曉葉一言不發從男人手裡奪過手機後轉身就出了門,心底有點兒酸啊酸啊酸,哎,拍拍腦袋,她這酸的哪門子的醋啊!
蘇墨接通電話後剛想說話,就只覺耳垂上被人咬了下,她猛吸口氣不敢讓自己出聲,單手蓋住手機話筒,扭過頭去狠狠瞪了裴琅一眼。
男人卻不以爲意,好不容易熬着她大姨媽走了,卻不能盡興。
蘇墨再把手機貼到耳邊時卻發現電話已經掛掉,手機聽筒裡只餘下嘟嘟聲,蘇墨按了回撥鍵,對方卻早已關機。
她隱隱聽到葉子在說沈軒銳怎麼樣了。
若說是一點不擔心,那絕對是騙人的,但是蘇墨還沒有白癡到會直接跟裴琅說,只是心底難免打鼓,捏着手機的手指收緊,心早已飛了出去。
唔——
身體倏然收緊,蘇墨不敢置信的看着裴琅,兩個人身體貼的緊密,男人雙手掐在女人腰間,情動時手指用力收不住能看到深印的痕跡。
蘇墨咬着脣喊出聲音,她雙眸圓睜,漸漸在男人的動作中眸光瀲灩如波。
手掌貼上男人胸膛想要推開時卻倏然收回手,雙手纏上男人的脖頸,緊緊的抱住他。
女人下頜抵在男人的肩胛處,臉上的表情未見太多享受,但是她的配合卻足以引爆男人全身的細胞。
無關愛情,只是情愛。
身體的熱度和心裡的荒蕪形成巨大的反差,蘇墨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陷入這種情。欲漩渦,甚至她也曾經利用這種事情幫蘇秉宗扳回一城。
看着男人翻身進入浴室,蘇墨拉過被單將自己裹住,那雙明亮的眸子裡滿含深意,她出神的盯住磨砂的玻璃門上隱約的男人形體,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她的賭注從順從開始。
裴琅出來時就見着蘇墨輕闔着雙眸,一副疲倦的樣子,男人脣角勾了勾,這個女人滿身的刺都在漸漸被他剝離,那種掠奪的痛快在實實在在獲得後卻突然又覺得失去了某種刺激。
男人掀開被子鑽進去,就在進入夢鄉前卻聽到女人清越的聲音,“阿琅,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蘇墨睜開雙眸,眸光清澈,沒有半分困頓的迷惑。
“聽話的。”
裴琅側過身去,一把將女人拉到自己懷裡,手臂纏着她的腰身將她完全緊鎖在自己的懷抱中。他連想都不曾認真想過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只隨口一說。
也未曾想過女人問這問題的深意。
蘇墨未曾掙扎,她動了動身體,即便十分不習慣如此親密的相貼,但還是告訴自己要接受,她的身子輕輕挪了挪,選擇了一個相對舒適的位置闔上眼眸。
她想要離開,未必非要自己動手。
圍魏救趙說的就是另一種思路。
而她,想要用上一用。
蘇墨知道,她在裴琅的身邊,有太多的人忌諱。
想到那天韓宛芬的樣子,蘇墨輕笑。
第二天的時候,蘇墨穿好衣服看向裴琅,“我今天跟你一塊兒到公司吧。”
她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動作,利落的幫男人打着領帶,她眉眼柔和,依舊明媚卻少了張牙舞爪的利刺。
男人眉梢微挑,他低頭就能看到她黑色的發頂和光潔的額頭,他嘴角含笑,說出口的話帶着幾分戲謔,“怎麼,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保持你純潔的形象嗎!”
蘇墨打好領帶,猛的一拉直接扣住男人的喉嚨,男人被嘞得咳了聲,匆忙的鬆了鬆領帶。
她斜着眼睨他,“我現在不想了,麻雀也有想上位的時候,更何況我本來就是鳳凰,裴琅,你收嗎?”
男人不置可否的笑笑,雙眸卻盯住女人的眼睛深深看了進去,她的變化太過突然,讓他適應起來倒是有些兒困難。
蘇墨轉過身去打理自己,避開男人的視線,心臟的地方突突跳了幾下,玩心這東西看得是誰最沉得住氣,誰佔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