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元可不知道王珝心中的打算,畢竟王珝並沒有告訴他那天他走後發生的事情。
故而得到本尊允許以後,餘元便開始滿心盤算着如何試探那名魔修,並時不時瞅上一眼,確認他是否還在原地。
幸好那名皁服男子在閉目養神躲清靜,並沒有發現餘元的小動作。
沒多久,魔妃和先前的六臂魔神宗兇人完事,緊接着又叫了幾個人上去廝混。
在座的諸位魔頭,有的看得津津有味,蠢蠢欲動,似乎也想參與進去,有的閉目養神,漠不關心。還有幾位對仙府之事十分重視的魔人則是眉頭皺起,對於魔妃不談正事,只顧自身享樂的行爲很是看不過去。
“娘娘,說正事吧。”
最終,陰冥宗的黑池上人看不過眼,打斷了魔妃的風月之事。畢竟他如今爲了晉升地仙,要煉一爐“玄冥七竅丹”,攏共需要靈藥一萬零八百種。
其中花葯一千種、葉藥三千種、木藥一千種、石藥一千種、獸血一千種,外加其餘三千種雜類藥材組成輔藥。
這些輔藥,並不涉及真正煉丹,只是作爲淬鍊藥性的準備流程,真正入藥的只是剩下的八百種。
黑池上人經營多年,合縱連橫,如今藥材已收集泰半,只差幾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珍惜靈藥。上次金黿城大戰,那枚金黿氣運糅合大地靈脈所形成的玉卵,便是其中之一。
而這次仙府出世,黑池得到消息,知道其內正有幾種自己所需的藥材。所以才主動在門中接過此事,成爲陰冥宗在此的話事人。
如今他正心中緊張興奮,生怕出什麼岔子,眼見魔妃竟然還在這裡沉迷男女之樂,自然看不過眼。
而煌陽魔教的主事人,是他們的少教主楊飛。
身爲南方魔教的少教主,他自幼被當做繼承人培養,心高氣傲,對魔妃的舉動也覺得有些髒眼,因此附和道:
“娘娘,談談正事吧!這次我們奪取仙府,按哪個方法來?是所有人合力奪取,還是各憑手段?”
魔妃可以不給黑池上人面子,因爲他只是陰冥宗黑脈之主的一個弟子,而且黑脈內部鬥爭殘酷,黑脈之主以自己弟子練功的事蹟在魔門中流傳已久。
如今黑脈之主,也就是坎冥殿主羅陽,功行深厚,即將摘得天人道果,只不過還是需要一個和他修煉同一功法的地仙境界的門人,爲他補滿最後一絲欠缺,奠定天人之基。
所以他的幾位弟子,不是經常“走火入魔、功行大退”,就是“道基不穩”,以致遲遲不能晉入地境。
黑池上人敢在這個關口煉製玄冥七竅丹嘗試突破地仙,如果他不是真的傻到自尋死路,那就是要藉此算計別人一把。
但不過怎麼說,他要麼活不長久,要麼不會成爲地仙,仍然停留在人仙境界,因此魔妃大可以輕視於他。
只是她不能不給楊飛面子,因爲楊飛的背後還站着煌陽魔教教主這尊貨真價實的地仙高人,不是她這個半步地仙所能輕視的。
因此見楊飛出言,魔妃推開身上的某個魔頭,伸了一個懶腰,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笑吟吟道:
“少教主太過心急,這次本宮主持大局,何須去爭取強?他們玄門成天說什麼道德天數,如今我們也來這麼一手,看他們有什麼話說!”
說着輕拍玉手,喚來一名被幾個侍女簇擁着的年輕貌美的少女。
“本宮這個弟子,你們以爲如何,可有資格繼承靈微仙府?”
餘元雖在殿下飲酒,但仍然關注堂中舉動。聞言看向女子,自身默運天機,他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魔妃不知從哪收了一個弟子上來,卻是靈微派曾經嫡傳門人的轉世之身。
魔妃能把一名玄門仙家的轉世身拐入魔道,也算她厲害。
殿中魔人也看穿女子來歷,面面相覷,沒想到魔妃還有這一手。
“玄門那些僞君子,最是抹不開面皮。如今我把握靈微派傳人,也能以大義爲由和他們爭上一爭,看他們如何是好!”
魔妃撩人心絃的笑聲在大殿中迴盪,諸魔相互看看,算是認可了這個提議。
他們自然知道這個辦法其實沒什麼用,屆時該打的還是得打。但是,能噁心上玄門一把,這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能看到玄門那些人精彩的表情,他們還有什麼可以貪求的呢?
頭一件事就這麼被含糊過去,定了下來,接着衆多魔人便開始爲戰利品分配爭了起來。
此次仙府之行,焦點集中在那一套伏魔之器上。此寶跟上古四方魔教分裂大有淵源,十分克制如今天南海北的四家魔教傳承。
因此在場的兩家——煌陽魔教和蟾宗——爭吵得很是激烈,都想把其帶入自家教中然後毀去,免得落於外人之手,成爲剋制自家門派的利器。
煌陽魔教的楊飛和蟾宗的江禪,在這種情況下,漸漸由口舌之爭上升到即將動手的地步。所幸最後被衆多魔人勸了回去,以一個平分伏魔之器的方案結尾。
兩大魔教暫時停歇爭執,接下來便輪到其他人說明自己的要求。
陰冥宗的黑池上人報出了六種天材地寶。但其他人都嘲諷一笑,知道其中定然有假,黑池絕不會這麼簡單把自身所需給透露出來,說不得便是障眼法、煙霧彈。
以通常的魔門作風而言,黑池上人究竟需要哪種材料,恐怕連他的徒弟都不清楚。
根據大殿中衆多魔人的瑣碎言語來看,黑池上人此次煉丹絕非心血來潮的奇思妙想,而是早在幾十年前就開始準備的老謀深算之舉。
接下來六臂魔神宗、無垠血海都一一報過自身所需,一些獨行的人仙境界的魔人也紛紛出言,餘元混在其中,隨便報了一個不上不下的目標糊弄過去。
至於那些蛻凡境界的魔門弟子,他們並沒有說話的資格。
衆魔知曉各自所需後,又花費了一段時間來調節彼此之間存在的衝突問題,或合作,或改換目標。最終諸事皆畢,便繼續飲酒作樂起來,魔妃又勾搭上了一個修煉肉身的散修魔人,在那裡倒鳳顛鸞,看得一些年輕弟子目不轉睛,躍躍欲試。
餘元握着手上青銅古爵,正和周圍的血海弟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卻突然看見那個形似清泓道人的陰冥宗弟子起身離席,轉出大殿。於是他也藉故有事,跟了上去。
餘元不知這名弟子實力如何,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只是在後面遠遠綴着,看着其在甘露宮中到處打轉,先後去了抄手遊廊、承露臺、花園苗圃等地,還和魔妃的那名叫做陶婉如的女弟子說了會話。
雖然這名弟子並沒有暴露出什麼異狀,但餘元還是有些疑惑,因爲他發現這名弟子的一些動作神情,都和清泓道人十分相似。若不是其人身上魔氣森然,恐怕他真要把其當做清泓道人了。
“嘖,這怕不是清泓道友的同胞兄弟?難道是那傳聞中的雙子劫數?”
餘元回想起某次無意中聽來的雜談,若有所悟。
據說玄正洲上,仙魔兩脈每隔幾百年,就有一對血脈同胞分別拜入兩道,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還是單純的巧合。不過修士們都傳是這類天之驕子入道的命定劫數。
由於魔門的習慣作風,弟子在突破人仙發下血誓之前是無法得知自身入道前的記憶的。
因此仙魔雙子往往會在一系列機緣巧合之下反目成仇,互相殘殺,最終落得個雙雙身隕的下場。
據說幾百年前,正巧就有一位玄門女仙被她妹妹所殺,而那個魔女也在隨後自刎身亡,魂歸冥冥。
如今算來,正巧趕上了新一代仙魔雙子出世的時機。
“我和清泓道友關係也算得上不錯,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家兄弟拜入魔門之事,總之,還得上一份心。”
餘元打定主意,見那皁服男子在花園中的清池之畔站了一會後,有離去的跡象,他不敢再耽擱,先其一步離去,回到大殿之中。
餘元走到自己座位旁邊,尚未落座便被段英招呼一聲,走了過去。
段英帶着餘元走到一個僻靜之處,不待他開口,便當先說道:“多虧餘師弟你了,若非你提醒老兄一把,我還沒發現有這麼一個人!”
話語之中,已經稱呼餘元爲師弟。
“師兄此言何意?”餘元自然順杆子往上爬,疑惑道。
“你不是問我黑池上人旁邊那個弟子是誰嗎?”段英嘿嘿一笑,“我當時不覺如何,後來細細一想卻發現了不對。”
黑池上人身爲陰冥宗人仙,與魔妃談話時竟然還帶着一名尋常弟子,甚至不是他的親傳弟子凌風。段英覺得此中有些蹊蹺,乾脆自己去打探了一番。
“那傢伙名叫姬飛晨,是陰冥宗黑流上人的弟子。”段英向餘元解釋道,“修煉的是陰冥宗黑脈的《玄煞魔龍經》,法器是烏光玄煞撼天龍神鐗,甚至還會一手雷法。”
雖然陰冥宗黑流上人和黑池上人是師兄弟,但二人之間仍頗多仇怨,且其風評不佳。身爲黑流的弟子,還能安然無恙地混在黑池上人身邊,這姬飛晨絕對不簡單。
“他實力如何?”餘元心中一動,有心打探其人情況。
“這我就不清楚了,據說他曾經參與過金黿城之戰。”段英皺起眉頭,“反正能被黑池帶在身邊去拜見魔妃,足見他有些本事。”
“的確。”餘元點頭贊同道,“我閒着沒事看過他幾次,直面魔妃娘娘那等人物仍能不被其魅惑,殿中很多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