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海與龍域交界之地,水文不同。
近海海域水色偏淺,海底平闊,礁石險灘稀少,且有龍神、仙家看護,只要不一頭撞見東方魔教的魔人,那便是小舢板也可以在海上自由來去。
而龍域爲龍族所居,水文複雜,雖然水質澄淨,但隱帶玄色,又有各種奇礁、海溝暗藏,以方便龍種潛修,誰都不知道哪塊礁石下面、珊瑚叢中,就隱藏着正在蛻化爲龍的水族。
再加上龍域中的海水隱帶龍氣,在吸引了近海衆多水族生靈的同時又震懾它們,叫其不敢靠近,最終只能聚集在近海與龍域交界之處,讓此處成爲一方漁獲富饒之地。
......
亂石之中,一艘漁船擱淺在淺灘上,底艙上開了幾個大洞,已然無法再正常使用。
三個男子聚在一處,絕望地看着自家漁船。其中一人面色蒼白,手臂上開了個口子,鮮血汩汩而流,無法止住,引來了鮫鯊在一旁聚攏。
“實在不行,”排行老二的男子咬牙道,“我們只能想個法子把這幾條鮫鯊引上岸來,然後把它們殺死,最後抱着木板漂回去算了!”
“可是,鮫鯊兇狠狡猾,如果我們不能把所有鮫鯊都一網打盡,那麼它們肯定會有所警覺,讓我們無法成功。”爲首男子提出異議。
“那大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沒有,”爲首男子苦笑道,“我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神靈聽見自家禱告,或者有仙人路過了。”
“神靈,神靈,”老二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出海時我們不是碰見李四兒那傢伙了嗎?他說的那件事你們可還記得?”
出海之時,他們曾與另一艘跑商海船擦肩而過,得船上衆人告知,他們才知道了那頭興風作浪的魔章已被除去。也正是如此,他們纔有勇氣遠航,來到這裡打漁。
“你說的是那個陵陽侯的信仰?”老大擡眼看了一眼受傷的小弟,見其沉默不語,於是自己接過話頭,“據說也是一位保佑漁民水手的神靈。”
“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向祂祈禱呢?”
“能有用嗎?”老三低沉開口,顯然處於愧疚之中,有些自暴自棄,“那神名字我們以前聽都沒聽過,肯定是什麼不出名的小神。而且我們信仰的不是龍神大人嗎?若是我們向那陵陽侯祈禱,沒有得到迴應不說,龍神大人也因此發怒,任我們在此等死,豈不是自尋死路?”
見老三這幅低迷態度,老大心裡煩躁,乾脆不去迴應其人話語,自顧自說道:“反正眼下已經走投無路,不如嘗試祈禱一番,想必龍神大人知曉,也會諒解我們的吧!”
老二聞言,同樣點頭認同,二人旋即跪倒在地,以平日裡祭拜龍神的姿勢來祈求陵陽侯這尊神靈,希望神靈顯化,救他們脫離險境。
老三見狀,自知先前所言有些不妥。他先是躊躇一陣,但終究捱不過內心愧疚之意,默默地來到了二位兄長身後,跟着祭拜起來。
如今這汪洋大海之上,外有鮫鯊圍繞,內裡食水也已不多,自家信仰的龍神也遲遲沒有迴應。事到如今,兄弟三人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了這前不久還有靈應顯化的陵陽神上,如同孤注一擲的賭徒一般,祈求那點微不可見的渺小概率。
“大慈大悲陵陽神,若是我兄弟三人能得拯救,脫離險地,回去定當散盡家財,爲您老人家修建神廟!”
“大慈大悲陵陽神,若我兄弟三人得救,回去以後定當在家中設下靈堂神龕供奉您,四時花果不謝,每逢佳節亦有香火敬奉!”
“大慈大悲陵陽神,若我兄弟三人得救,回去以後定當改信於您,爲您宣傳信仰,成爲您最虔誠的信徒!”
兄弟三人在地上連連磕頭,各自發下誓言,許下種種好處,希冀以此來打動神靈,降下神恩。當然,三兄弟發下的誓言內容也各不相同,程度也有所差別。
終於,不知是哪句誓言打動了高高在上的神靈,兄弟三人只覺眼前似有一尊神聖對自己三人輕輕點頭,神聖伸手一揮,有天雨落下,灑在三人身上。
天雨降身,兄弟三人心頭恐慌疲憊盡去,滿心平安喜樂,再無任何消極情緒。就連老三胳臂上的傷口,也已自行合攏,止血結疤。
“多謝大慈大悲陵陽神!”
見此情形,兄弟三人自然知道這是神靈有感,降下神蹟拯救三人,於是愈發虔誠,心中那點懷疑也被盡數拋卻,一個個發誓此生定當信奉這位陵陽神。
天雨落盡,兄弟三人眼前一黑,耳邊風聲獵獵,如從高空墜下,旋即又有光明進入眼中。
再張眼看去,三兄弟發現自家竟然已經回到了玉隆港外的海岸上,旁邊不遠便是自家擱淺的船隻。
“......果然是護佑我等漁家的正神啊!”大哥輕嘆一聲,“我決定了,這就回去供奉這尊神祇!”
“對,不僅要供奉,還要把神靈顯化的事蹟告知別人,爲大神傳播信仰!”三弟親眼見到陵陽神彰顯神蹟,於是再無任何懷疑之心,變得虔誠起來,如今聞言補充道。
“既然如此,”二哥想起李四兒所言,“我們不如去尋那位趙頭領,聽說他似乎也要爲大神建廟,正可以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助的地方!”
“對,這就走!”
“走!”
......
近海與龍域交界之處,餘元立在高空之上,視線似乎穿破虛空,看見了兄弟三人的舉動。
化身輕笑一聲:“不錯,比先前那艘船上的人要好多了,起碼知恩圖報。也只有如此,纔不枉我折騰出這些神異。”
不去關注後續之事,放任他們自行發展,餘元落在兄弟三人擱淺的灘塗之上,見那幾條鮫鯊知趣地遠去,便也沒了對它們動手的心思,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這些怪石上。
“土石之中,不僅有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海底植被生存,甚至還藏有一些稀薄的魔氣和龍氣。”餘元伸手一招,一枚染有血跡的淡青色的鱗片從石縫中飛出,落在他手上。
“原來如此,”餘元若有所悟,“看來那魔章果然是我福星,竟然給我送來了這麼多信徒。”
雖然殺劫開啓,天機難辨,但推算過去之事總沒有占卜未來之事那般困難,再加上此事本就與其有關,如今又身在海外,是以餘元很快知曉了這背後的來龍去脈。
實際上,這兄弟三人遇險的背後,還是與那先前在近海興風作浪的魔章有關。
先前有言,那魔章因爲心生怨恨,誤入魔道,造下殺孽,所以被龍宮派人擒拿。而在反殺龍宮水軍之後,這魔章又潛入龍宮之中,盜取琉璃天珠,最終被王珝所除。
也正是在盜取龍宮之寶後,這魔章被龍宮發現,遂派出一位龍族之人前來追捕魔章。那擔負重任的水龍又尚且年幼,雖然血脈精純,但終究未曾成年,只是相當於蛻凡修士。
於是,這水龍在近海與龍域交界處趕上魔章,與其大戰一場,改換了此處地形,導致海底陸地上浮,造就了這片險灘出來,最終讓那三兄弟在此觸礁擱淺,引來餘元搭救。
而那魔章陰險,以陷阱擊傷水龍,拼了個兩敗俱傷的結果,雙方不得己只能分散開來。
水龍自去潛修療傷不提,這魔章倒是潛入近海,試圖吞噬血食療傷,最終卻又被王珝和姬飛晨撞上,送其歸入輪迴。
這魔章以自身身死爲代價,爲王珝創造條件,讓其連續兩次有機會傳播信仰,甚至只要運作得當,還能和龍族保持友好關係,真真是捨己爲人的典範,讓餘元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魔章道友,你就放心去吧!”餘元臉含“悲切”,“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好意’,這就去尋找那位水龍,爭取和龍族打好關係!”
化身臉上笑意盈盈,直直踏入了龍域之中,前去尋找那條水龍。
“說起來,也不知姬飛晨現下如何了,如果有緣,或許我二人還會見面也說不定。”
......
蓬萊水界之中,王珝眉頭一動,笑了起來:“看來不久後就有貴客上門啊!既然如此,須得把這些事情快些辦完纔是。”
王珝轉頭看向雲海之上的玉音道人,點了點頭:“麻煩道友了。”
“無妨,”玉音道人雙目低垂,微微搖頭,“不過是暫時沉睡罷了,並不礙事。”
王珝點點頭,伸手在自身額頭上一觸,陽神出遊,進入玉音道人體內,接管了這具化身的控制權。
“唔,碧落之道,果然別有新論。”
陽神進入碧落化身,王珝眼下便只能動用與此相關的道術神通,而且由於玉音道人要鎮壓天極,擴張福地,是以王珝自己也不能隨意離開,只能在此枯坐。
感悟着體內充盈的碧落道炁,王珝若有所思,垂手一指,一點碧色靈光顯化成種,在雲海之中生根發芽,長成一株青木。
“雲海之上沒有立足之地,景色也有些單調,在此久留的話實在有些乏味,既然我要在此主持福地事務,那還是增添幾分色彩爲好。”
王珝手上碧落道炁浮現,青木自主生長盤曲,道人背後的梭天碧葉也掛在青木之上,暫時有了一處寄身之地。
天風吹拂而過,碧葉輕搖,青木根鬚虯結生長,化作一張案几擺在道人身前,另有翠葉飄落,攏在一處,成爲一方蒲團。卻是寶葉有感,自行在雲海之上,爲王珝演化出一方安身之所。
王珝安坐蒲團之上,空中罡風吹拂過青木,神風和緩,發出空歌天音,演繹碧落之妙。
“我以穹空清靈之氣造化這株青木,又將你放於樹上作爲青木核心。日後七枚寶葉盡數到手,你便可以此木爲憑,重返上古清靈仙根之體,以此鎮壓我這蓬萊水界。”
王珝對着已有懵懂靈智的梭天碧葉講述自家構思,於是神風激響,仙光招搖,似乎寶葉也有所迴應。
“善,接下來,就該處理這具原本肉身了。”
王珝轉頭看向已無知覺的本尊肉身,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