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和雪見化作點點光亮漸漸消失,雲風有心阻止卻徒留一聲嘆息。他久久不能平靜,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爲何世間總是有這麼多的悲劇與遺憾,若真有一天成爲仙人,我能否消除人世間的諸多苦難?”
右臂傳來的刺痛將他的思緒慢慢拉回了現實,此刻水靈兒尚在另一個山洞,也許正面臨着巨大危險,他來不及用葬屍花祛除屍毒,決定先去尋她。
爲避免屍毒擴散,他先用火雷劍點燃了殭屍,又準備將巨棺燒燬。不料嘗試了多種辦法都無法燒燬,不知這巨棺用何種材料所制竟然如此神奇。
想着或許對身爲鬼修的冷雨師兄有用,便決定先將黑棺收進掌門指環,回到宗門後再做處置。環顧四周,見石室內再無異常後,他便不顧自身的傷勢急往另一個山洞奔去。
盞茶功夫雲風已經進入了另一個山洞,尚未走出多遠便聽到了前方傳來陣陣打鬥聲,其中還夾雜着猛獸的怒吼和女子的嬌叱。
雲風暗道不好,水靈兒可能遭遇了危險,急忙加速朝洞內奔去。這個山洞的空間明顯比之前的寬敞了許多,裡面一紅一藍兩道身影激戰一處,正是水靈兒和之前獸潮時遇到的火狐首領。
這隻火狐的修爲明顯比之前高出許多,竟是介於人類煉氣期和築基期之間的強大一階妖獸。水靈兒的修爲是煉氣期九層,並不是其對手。但她的水屬性功法和碧水劍都對火狐有剋制作用,因此二者鬥了個旗鼓相當。
不過此時她的氣息極爲不穩,應是與妖獸纏鬥了許久體力有所不支。雲風強忍身上的疼痛,對着水靈兒大喊道:“靈兒師妹,我來助你。”便發動火雷劍加入戰團。
水靈兒見雲風來援,心中大喜,急忙關切地道:“雲師兄,這妖獸的實力遠勝於你。它的修爲似乎受到火狐山的地域束縛,一旦離開,修爲便會降低。因此那日獸潮它的實力甚至不到煉氣一層,我已與它鬥了一個時辰,師兄切不可大意。”
雲風這才明白這妖獸的實力爲何變化如此之大。加入戰鬥後的他突然發現在洞內的一處陰暗角落,居然還有一大一小兩隻狐狸。
那大狐狸應該是母親,它通身雪白,極爲秀美,前腿似乎被捕獸夾所傷無法行動。它警惕着豎起耳朵,繃直身體緊緊盯着前方的戰局,眼睛裡流露的滿是擔憂。
白狐的懷裡抱着一隻幼小狐狸,它只有小貓般大小,渾身火紅,兩隻大眼睛圓溜溜的極爲可愛。小狐狸好似被眼前的場面驚嚇住一般,顫抖地畏縮在母狐狸的懷抱內。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畏懼和無助,它不時的用求助和困惑的眼神看着白狐,彷彿在問母親發生了何事。
雲風見此場景心中一軟,心想若是今日殺了這隻火狐,豈不是要讓它們母子孤苦無依,不知不覺間手中的劍竟慢了下來。
正猶豫間,火狐首領則看準時機狠狠地給了他一爪,他抵擋不及直接被拍飛出去,狠狠地撞到牆壁後,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此刻雲風的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位了一般,舊傷新患一起爆發,頓時吐血不止。
水靈兒一人應對火狐,一時間又落入下風。雲風心裡焦急,以水靈兒越來越差的體力必敗無疑。難道剛逃出殭屍魔爪又要葬身狐口?他強忍劇痛,再次嘗試着站起身,卻無意間發現那對火狐母子居然相距不遠。
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若假意攻擊這對狐狸母子,那火狐必定自亂陣腳回來救援。自己和水靈兒趁此機會一前一後夾擊或許還有勝算,不過如此做法實在是小人行徑。做小人,可以讓二人得救,做君子,二人則必死無疑。
雲風正躊躇間,只聽耳邊傳來一聲慘叫。原來是水靈兒擔心他的傷勢,一時分心被火狐一爪狠狠地抓了一下,肩膀直接被抓下來一大片血肉,頓時血流不止。此時火狐首領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只想要她的性命,它繼續發動凌厲的攻勢向重傷的水靈兒進攻。
情急之下,雲風來不及猶豫,只得催動火雷劍發動第三層幻劍訣。火雷劍在空中一化爲九,幾道虛影攻向狐狸母子,另外幾道夾雜着火雷劍本體,直奔火狐首領而去。
這一招果然見效,那火狐首領在之前的交戰中已經領教過火雷劍的威力,見雲風竟然趁機攻擊狐狸母子,它不顧身後碧水劍的犀利攻勢和火雷劍的強勢攔截,瘋一樣朝着刺向火狐母子的火雷劍撲去。
水靈兒何等聰慧,立即知曉雲風的圍點打援之法,忙調動全身靈力拼命用碧水劍攔截火狐。
雲風距離狐狸母子較近且火雷劍去勢極快,火狐首領拼盡全力擺脫水靈兒的碧水劍後,根本來不及避開飛向自己的火雷劍。他直接放棄防禦奔向狐狸母子,用身體擋在了母子面前迎接飛襲而來的火雷劍。火狐並不知道這幾柄火雷劍只是幻影並無威力,真正的火雷劍已在他身後準備給予他致命的一擊。
火雷劍夾雜着雷霆之勢呼嘯着朝他刺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悽慘的狐叫,火雷劍刺穿了狐狸的身體。不過令雲風震驚的是,他刺中的竟是那隻白狐。
原來白狐看到從後面襲擊火狐首領的火雷劍,竟然強忍疼痛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它的身後,用身體爲它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中劍後的白狐已經奄奄一息,她欣慰地看了看火狐首領又寵溺地看了看小狐狸,眼裡滿是不捨。彷彿在說用它無用之軀救下它們,能讓它們好好地活下去,一切都值得。
它又轉頭看着雲風和水靈兒,眼裡滿是乞求之色,掙扎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就此死去。
這火狐首領親眼看着白狐死在自己面前,它牙齜目裂、瘋狂地哀嚎着朝雲風撲來。此時的雲風尚沉浸在失手殺掉白狐的愧疚中,竟呆呆地定在原地不知躲避。
眼看就要命喪爪下,電光火石間,呼嘯而來的碧水劍及時趕到,毫不留情地從火狐首領的身體穿透而過。火狐低頭看了看被穿透的心臟,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白狐,眼裡竟透出了一絲釋然,好像在說我們終於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當他看向小狐狸時,眼裡又充滿了愧疚和擔憂,獨留小狐狸在世,沒有了它們的庇佑,小狐狸未來的路將走得無比艱難。
它突然想起了什麼,費力地轉過頭看着雲風二人,它的眼神已從憤恨變成了祈求,嘴裡發出嗚嗚之聲,彷彿在祈求他們放過年幼的小狐狸。它勉強地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低下了高傲的頭,跪在地上對着兩個人磕起頭來。可還未等他擡起頭就已經斷了氣,身體永遠定格在跪拜的姿勢。
小狐狸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呆住,反應過來後立刻跑到兩隻狐狸身旁,抱着它們的頭不停搖晃,想要叫醒它們。很久不見反應之後,小狐狸終於發出了嚶嚶的好似哭泣的聲音,它雙眼含淚,用爪子摟着兩隻死去狐狸的脖子,身體一動一動地抽泣着,紅色的絨毛好似飄零的浮萍,是那麼無助。
雲風內心愧疚無比,想上前抱起小狐狸將他撫養長大。他的手剛觸碰到小狐狸,便被狠狠地抓了一把,小狐狸敏捷地跳開,用憤怒、怨毒的眼神看着二人。
雲風望着手裡淺淺的抓痕,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強忍着身體的傷痛和內心的痛苦,對着水靈兒道:“走吧。”
不過水靈兒似乎沒有聽到雲風的話一般,盯着小狐狸看了許久,突然對着雲風說道:“雲師兄,我們殺了他的父母,你不怕小狐狸將來找你報仇麼?”
雲風一愣,還未等他出口,水靈兒就已發動碧水劍向小狐狸斬去,雲風大驚道:“不要。”他有心阻攔,卻已來不及,碧水劍無情地穿透了小狐狸的心臟。
小狐狸的眼神從怨恨逐漸變成了恐懼,而後又變得迷惘。最終漸漸渙散無力地倒下,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流下,直到臨死前,還盡力地掙扎着想再看一眼父母。
雲風望着三具逐漸變涼的狐狸屍體,再也無力支撐,就要倒下。水靈兒快速上前想要攙扶,卻被他一把甩開,雲風冷冷地道:"水靈兒,在你的心裡,生命真的如草芥一般嗎?南北鏢局的好漢,痛失雙親的小狐狸。在你的心裡,到底什麼纔是重要的?”
水靈兒沒想到雲風會如此質問她,悵然若失地暗自答道:“雲師兄,你和師門纔是最重要的。不讓你幫鏢局衆人,是想助你完成宗門任務,爲你好。我狠心殺掉小火狐,怕它將來長大找你復仇,也是爲你好。”
她內心一陣痛苦的掙扎,千番言語終究沒有出口,只得輕嘆一聲道:“雲師兄,你已身受重傷無法行動,還是先在此處閉關療傷爲好,待傷勢穩定後再下山,我去洞外爲你護法。”說罷,便拖着受傷的肩膀,踉蹌着朝山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