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非常贊同這句話,她想學這些東西多半是爲了陶冶情操,才女就別想了。不過這樣一來,倒讓她想起了婉寧,那可不就是位“才女”麼?
對面的真珍說完這話,臉色有些古怪,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可沒別的意思,我認得你堂姐,她可是真正的才女,寫的詩連有大學問的人都誇的。”
看來真珍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她自然不會想歪,婉寧是不是“才女”,她心裡很清楚,便說道:“你也認得我家二姐姐?我在京城時怎麼沒聽她說起?”憑真珍的家世,如果婉寧跟她交了朋友,應該會提起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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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珍搖搖頭:“我雖然從小兒在京里長大,但前幾年跟着外祖母住在別的地方,不在京裡,原來交下的朋友自然都疏遠了。我認識婉寧有幾年了,也曾在一塊兒玩過,可是後來,我覺得她不愛和我們這些女孩子一起玩,便很少找她了。”她頓了頓,笑道:“說起來真奇怪,我們這羣女孩子裡頭,她似乎只跟玉敏要好,別人她都少理會呢。”
淑寧笑笑道:“也許是性子不合吧?二姐性子要強,而玉敏姐姐我也見過,很和氣的一個人。”真珍歪着頭想想,道:“直說了吧,其實我覺得你這位二姐真有些奇怪。她從小兒就活潑大方,新奇的主意又多,懂得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們其實很喜歡與她一處玩。可認識久了,倒覺得她行事太有心計,瞧她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啊?家世略差些的,都很難入她的眼。可她明明就是個大咧咧的性子,愛玩愛鬧地,對僕役下人。又向來和氣。要說是她自己有那樣的心計,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我和幾個很少跟她一處玩的女孩子。都在私底下猜,該不會是你們家裡要她認識那些人地吧?”
這位小姐心思倒敏銳,婉寧的性格原本應該沒那麼有心計,認識皇子和王公子弟多半是遵循清穿女定律而已,而且現在也沒那麼熱心了。
淑寧道:“家裡長輩們想什麼。我做小輩地怎麼會知道?不過家裡平時來往的人,也有很多家世不顯的,想來只是巧合,他們並不曾故意叫二姐結交高門大戶吧?”真珍不在乎地笑笑:“有沒有,有什麼要緊?家裡的長輩約束兒女在外交友,也是常事。咱們不談京城裡的這些彎彎繞繞,你給我講講廣州有什麼好玩地好吃的吧?我要在這裡呆上三年呢,可要好好逛一逛。”
咦?她要呆足三年嗎?不是說她已經十三歲了,應該跟婉寧一樣是明年選秀吧?
可能是看到淑寧疑惑的目光。真珍瞭然地道:“你是想問選秀的事吧?其實許多人都知道的,我阿瑪從小就伴隨聖駕,皇上早就下了恩旨。準我免選呢。”她擡起下巴,裝成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我阿瑪和哥哥們都最寵我的。所以說,我要嫁給什麼人。都是我自己說了算。那些文不成武不就、連我都比不上的紈絝子弟,休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淑寧忍不住笑了,這個新朋友實在有趣。真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道:“你不會笑我臉皮厚吧?”淑寧搖搖頭:“怎麼會?這是應該的,大大方方說出來,有什麼要緊?”
真珍聞言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我在她們面前說這些話,都被她們取笑呢。”她站起身來朝房間外喊道:“涼珠,把我最愛吃地那幾樣糕點端上來。”然後迴轉來對淑寧說:“你也嚐嚐我家的點心,這可是宮裡御用點心師傅親傳的手藝。”
那可要好好嚐嚐。淑寧看着涼珠送上來地四樣糕點,覺得都做得十分精緻,味道也很好,她吃得津津有味。兩人正在邊吃邊談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馬嘶聲。
“這個是雪驄的聲音!”真珍立馬跳起來,叫道:“九兒,九兒,快去問問是怎麼回事!”一個小丫頭飛快地跑出去了,不一會兒回來報說:“姑娘,是二爺和端寧少爺騎着馬往馬場去了。”
真珍跺跺腳:“這個二哥太過分了!要去騎馬怎麼不叫我?”回頭看到淑寧,臉紅了:“真對不住,我忘了自己還有客呢。”
淑寧看到她嘴角還掛着點心屑卻不自知地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真珍惱了:“唉呀,你怎麼笑我?我不是有意地啊!你還笑?還笑?”說到後頭,簡直要撲上來了。淑寧坐在凳子上,捂着肚子,指指自己的嘴角,真珍才發現自己嘴邊有點心屑,忙拿帕子抹了,才臉紅紅地坐下來,看着嘴角還在微微翹着地淑寧,氣得鼓起兩腮,望了一會兒,才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笑了一會兒,真珍訕訕地開口道:“其實我方纔是急了,我那兩個哥哥,向來不愛帶我玩兒。我要騎馬,他們說怕摔着,我要學刀法劍法,他們又怕我被兵器傷到。其實我哪有那麼笨?”她擡眼望望淑寧,“我聽你哥哥說,他常帶你出去玩?你哥哥真好,不像我那兩個哥哥……”
“我們兩個怎麼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淑寧一看,覺得他與將軍長得極象,只是年輕許多,猜想這是將軍的長子,便站起身來行禮。
“大哥。”真珍站起來福了一福,“我也是在講實話,你們明明就不肯帶我玩麼。”
果然是將軍的長子。他向淑寧點點頭:“這位是知府張保大人的千金吧?我是真珍的大哥崇思,我妹子在家裡被寵慣了,若有失禮處請別見怪。”
淑寧斯斯文文地回答道:“崇思大哥客氣了,真珍姐姐性情直爽,小妹很喜歡與她相處。崇思看着妹妹得意地睨了他一眼,便摸摸她的頭,說道:“你們合得來。最好不過,她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一個人怪寂寞的。我要跟阿瑪學辦事,二弟崇禮也有功課。難得陪她,請你多來作客吧。”
見淑寧應了,他才轉頭對真珍道:“小沒良心的,我跟你二哥是怕你磕着碰着,偏你總是抱怨。枉費我們一片好意。”他點點妹妹的額頭,才告辭走了。
真珍對兄長地背影做了個鬼臉,回過頭來對新朋友說道:“你別聽他的,我哪有這樣嬌氣?分明是他們小看我。”
淑寧笑着點點頭,心裡暗想:真珍的兩位哥哥,其實也是妹控啊。我是很久沒出場地分割線
淑寧與真珍成了手帕至交,常常上門作客,和她一起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時也會做些點心當伴手禮。
與真珍的交往。使淑寧回想起當年與周茵蘭一起渡過地美好時光。只可惜她與周茵蘭分隔兩地,已有三年多不曾見面了。張保偶爾會與周文山聯繫,使兩個女孩子有了通信的機會。但一年下來,最多也就兩三回而已。因此淑寧分外珍惜與新朋友的友誼。
端寧與崇思崇禮也很合得來。尤其跟崇禮要好。崇禮跟他兄長相比,書卷氣更濃一些。他常常與端寧一起溫習功課和練習武藝騎射。他長於兵法騎術。但四書五經和箭術卻是端寧佔優,兩人彼此都不服氣,三天兩頭就要比試一番。
佟氏對他們之間的交往是樂見其成的,都是品行端正地孩子,不會做什麼危險的事,更何況,她本身就跟溫夫人很合得來,還穿針引線,爲她引見了其他幾位官家女眷,溫夫人也因此很快在城中官夫人社交***內站穩了腳跟,私底下很感謝佟氏。除了在一起學習詩書才藝,淑寧偶爾也會隨真珍一起外出,甚至會拉上兩位兄長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他們上過越秀山看鎮海樓,進過南園欣賞園林美景、贍仰詩家名作,也去過增城品嚐荔枝佳果,到大街小巷的茶樓雅間裡吃過嶺南美食。
熟悉廣州城的阿鬆被虎子拉來做嚮導,將軍府派了兩個久居本地的侍衛跟在他們身邊,另外又帶了好些從人,既有人領路,又有人安排飲食和休息的地方,四個半大孩子都玩得很盡興。
不久,淑寧向其他人提議到十三行碼頭去。端寧在來廣州的路上已經知道大海是什麼樣子的了,但對於西洋地大船還是覺得很新鮮,因此第一個贊成。崇禮真珍二人早就聽說十三行富庶,便也打算去開開眼界。四人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坐了馬車往白鵝潭去。中途淑寧提出請求,先轉去一家小小的英國教堂,那裡有一位她認識地英國傳教士,幾個月前就傳信說弄到了她想要的書。
這位英國傳教士名叫懷特.布切爾,約有三十來歲,文質彬彬,瘦高個兒,膚色透着不健康地白。他懂一些醫術,偶爾會幫附近地民衆看些小病,因此在這一帶名聲不錯。
他以一種恰當的熱情態度接待了來訪地淑寧一行,把她想要的書交給她,並高高興興地收下了作爲報酬的一罐茶葉。
懷特在廣州已住了兩年,學會了不少粵語,但官話只會些簡單的句子。淑寧用斷斷續續、結結巴巴的英語跟他談了幾句,結果端寧、崇禮和真珍都很驚訝地望着她。真珍還說:“淑妹妹,想不到你這麼能幹,連洋人的話都學會了。”
淑寧小聲地說:“只會很簡單的,聽得多了,自然就會了。”實際上她心中慚愧得很,穿越十年,英語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最基本的句式和最常用的詞彙,如果現在穿回去,她都沒臉說自己是學這個的了。
懷特只跟他們談了一會兒,就不得不告退了,有信徒前來找他。真珍打量着這個有些寒酸的小教堂,不解道:“我在京中也見過洋人的教堂,比這裡好多了,而且信衆也多,怎麼這裡好像很少有人來?”
淑寧解釋道:“懷特是英國人,他們信奉的國教和其他西洋國家信奉的有些不同,並不奉天主教廷爲尊。我聽說他們國家前些年一個國王因爲想要重尊天主教,還被國民推翻,另找了一個國王。廣州英國人不多,其他國家的洋人多是以教廷爲尊的,這裡自然不如其他教堂熱鬧。”
崇禮皺皺眉,道:“這些洋人怎麼敢如此無法無天,竟連國王都敢推翻?妹妹以後還是不要來這種地方的好。”
真珍揚揚眉:“我要和淑寧妹妹在一處,她去哪裡我便去哪裡,用不着你管。”
崇禮知道自己說話語氣不對,反惹到了自家妹子,只好低聲下氣地向她陪罪。淑寧笑道:“我到這裡來,不過是想知道些西洋國家的風土人情,開開眼界罷了,又不是要信奉洋教,若要信,還不如隨我額娘拜觀音菩薩。崇禮哥不必擔心,我不會帶真珍姐做些傻事的。”
崇禮見妹子睨了自己一眼,忙對淑寧道:“是我錯了,淑妹妹最是穩妥的人,怎會造次?請兩位妹妹饒了我吧。”說罷連連作輯。
兩個女孩子都笑了,端寧打圓場道:“好了好了,我們還要去碼頭呢,再磨蹭下去,太陽就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