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劉鄉長都不行,武裝部的那個蘇部長因爲這事差點和她罵起來,嘖嘖,大河馬比黑臉包公還包公,鐵飯碗就是她爹,走吧,明天咱再來。”二胖說到這些事,不由擔心的看向郵局門口又看了急眼,唯恐這個女人拿着棍子什麼的出來了。
在金山鄉,馬小荷潑辣是出名的,因爲一個鄉幹部喜歡上她了,單獨在一起時,撩了些成.人話.題,被她追到辦公室,一腳踹開房門,扯着嗓子就罵上了。
那個幹部哀求着說關上門道歉,結果被她活生生逼着當面打自己耳光。
連二胖這個天地不怕的小混子都害怕,丁凡站在那裡,多少也產生離去的想法,可一想到自己表弟張大龍,一下星期沒聯繫了,特別想和他說幾句話。
哪怕是聽他嘲笑自己在這裡混的沒出息也行啊。
“大哥,快點,跑啊,大河馬……”突然,郵局虛掩着的房門被猛的推開,馬小荷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
她剛纔可能是正在梳頭呢,髮卡掉在了門檻裡,差點摔倒了也沒停,出門東張西望的找人。
被二胖硬拉着,丁凡極不情願的走出了四五步了,發現這事不對勁了,現在是在政府樓下呢,旁邊好幾個單位,算是這地方的鬧市區了,自己靜安被一個大個子女人嚇跑了,她綽號還那麼難聽,豈不顏面掃地。
“停!再嘚瑟我就拘了她,還翻天了呢?”丁凡腳步驟停,慢慢的回頭,迎着逆光的夕陽看去。
火紅的夕陽照在他臉上,一臉英俊氣息的臉上散發着絕不屈服、鬥爭到底的倔強。
“你,你,你……”馬小荷指着丁凡的臉,像個氣瘋了的鬥士,惡狠狠的說。
“我,我,我,我怎麼了?就打個電話,要是在京城辦公室裡隨便用,你那種破電話,我都不稀的用,對了,破搖把子電話上,比這條狗身上細菌還多吧?”丁凡根本就沒把她當女人,毫不留情的懟了回去。
他撥開馬小荷的手,看着周圍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臉正色的警告的她說:“不讓打電話你還有道理了?指着民警這是侮.辱人格,大了說是挑戰法律的尊嚴,你要是敢動手,我把你手指頭弄斷了,算是制止你行兇作亂,知不知道?”
“大哥,算了,鄭助理來了,他讓你趕緊走人,這娘們誰都不怕,上次威脅他說用汽油瓶子燒他呢。”二胖站在他身後,低着頭,像是間諜一樣,小聲說着剛剛知道的情況。
丁凡擡頭看去,只見看熱鬧的人羣裡,一個身高一米九,腦門有些禿瓢發亮的小夥子,正衝他擺手,善意讓他別惹這個女人呢。
“連觀衆都這麼熱情,這個女人……”丁凡習慣性的摸了摸腰帶,真是遺憾沒帶手銬了,可現在就算是徒手也得把她摁住了。
“你,你聽我說啊,就兩句話……”馬小荷急的眼含熱淚,聲音似乎都變了樣,一把抓住丁凡的胳膊。
“咦?這麼軟和?”就在她抓住自己的剎那,丁凡發現她不光是沒用力氣,柔.軟的大手,還有些輕輕的發抖。
“說吧!本警雖然眼裡絕對容不下沙子,但只要你態度好了,也可以……”衆目睽睽下,丁凡知道這時候了必須更加強硬起來,面子要是掉在地上了,就很難撿起來了。
馬小荷低着頭,烏黑的秀髮遮住那張長臉的大半部分,小聲的哀求說:“你救救我啊,我,我,我丟東西了?”
丁凡心裡樂了:“開始求我了啊?”可依然板着臉,目光平視,有些無情的說:“你個子高是咋的?我這個人耳性不太好,聽不着。”
說着,他刻意的往後挺了挺腰桿。
“這個民警,羞死了羞死了,我,不能啊……”她心裡掙扎着,幾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得,輕輕的貼了過去,哀求着說:“快幫我找找,要不我工作就沒了,那個底聯每個月上面都要查的。”
丁凡的臉頰離她就一點點距離,可已經能感到她渾身發抖,臉上汗津津的了。
“這麼強勢、冷酷,就得碰上我。”丁凡心裡舒暢的想着,可臉上還是冷若冰霜,保持這種看似被親近的姿勢,小聲不客氣的回敬說:“我就想打個電話,和你丟了東西沒關係吧?咳咳,一般情況下的丟東西,只要本警出手,幾分鐘的事,立馬就能搞定。”
路兩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拿着蒲扇,叼着菸捲,都在看着金山鄉最厲害的女人大河馬和人打架的熱鬧。
連食堂裡的老林頭,也站在一棵大樹下,摸着下巴上沾的米粥粒,很是擔心的說:“這個大河馬,二十好幾了,連介紹對象的都沒有,你惹她,她一年都不會讓你消停的。”
沒錯,丁凡現在發現了,她顴骨高高的,腮幫子微陷少肉,兩個眼眉間寬寬的,正符合了犯罪社會學上狠毒女人的長相。
“打電話,打電話啊,我想起了,你想給京城打個電話,行啊,我請你……”馬小荷聽着丁凡鬆了口風,激動的幾乎都要落淚了,悄聲說着。
下一秒,奇蹟出現了!
號稱無人敢惹的馬小荷,站在旁邊像個迎賓女經理似得,學着報紙上外國禮儀小姐的樣子,伸出的右手,彎曲着,說了聲:“丁同志,裡面請,裡面請,我去給你泡茶。”
“噓,嚇死我了,這小子那麼牛。”老林頭看着丁凡昂頭挺.胸,自然的擺着雙手,像個領導似得走在前面,推門進了郵局,老林頭旁邊的一箇中年人,擦着頭上的汗水驚訝的說着。
那個鄭助理連忙叫着二胖,從煙盒抖出一根菸,摸了下褲兜,好像是沒帶火柴,值得拿在手裡,幸災樂禍的說:“於超大侄啊,這個民警啥時候來的啊?是省裡的,還是地區領導家的孩子啊?拜託啊,你告訴他我下個月開了工資,請他吃肉罐頭。一定啊,一定啊。”
丁凡坐在了那個電話機臺子前,馬小荷慌忙幫他打開了燈,快速的給他要着電話。
幾分鐘後,在馬小荷各種接通和不斷的叫喊催促中,那頭的電話局終於接通了遠在京城大舅家的電話。
丁凡的大舅張勝在社科院工作,很客氣的問了丁凡現在的情況,告訴他說現在南方好多經濟開發區經濟放開了,國際貿易都成潮流了,表弟張大龍大學沒畢業,就去深鎮市下海經商去了。
儘管沒有和基友表弟說上話,丁凡聽着大舅的聲音,一會辛酸,一會失落,最後因爲知道表弟出息了,開心的兩排白牙都露出牙根了。
打完了電話,丁凡看着馬小荷有些不適應的微笑着,雖然看起來有些彆扭,可足以看出很真誠。
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心急如焚的想找到那個郵單底聯,於是高深莫測的說:“馬同志,你知道嗎?你這是帥哥恐懼症,見了我這種京城帥哥,就覺得心裡發慌,不踏實,做事就容易出錯啊,我看看啊,你的東西應該刮到了窗戶外面了。”
啊?
頓時,馬小荷興奮的張大了嘴.巴,眼睛明明已經往窗戶那看去了,可雙.腿激動的沒邁出去,幾乎失語的說:“下班那會我就把窗戶關上了啊,太晚了蚊子就上來了。”
丁凡也不搭理她,指着半開的窗戶,目光堅定,無聲勝有聲,擺出了一副愛信不信不信就拉倒的表情。
馬小荷推開了窗戶,目光從遠到近,看了十多秒鐘,突然大聲喊了起來:“奇怪了,奇怪了,怎麼在這呢。”
就在她敲着身體,顧不上腰間處雪白的襯衣下面露出了鮮肉,活生生把那張單據拿回來了。
丁凡站在她旁邊,默不作聲的看着,其實早就看到了遠處黃瓜家下面爬着的壞狗豆豆了。
拿到了那張底聯,馬小荷雙手捧起,往心窩那重重的摁了下,萬般虔誠的說:“菩薩保佑,菩薩保佑。爸啊,您沒白種地供我念書,咱工作沒丟。”
丁凡越來越看清楚了,此女子就是一個貧寒子弟,只不過是性格怪了些。
當然,這也和極度的自卑有關。
丁凡正在盯着外面的黃瓜架看呢,一共兩米長的黃瓜架被人伺候的苗強葉茂,七八個清脆的黃瓜在夕陽下顯得更加珍貴,都長着長長的瓜刺。
“丁同志,黃瓜還沒到時候,我給你留着做老黃瓜湯,我請你吃西瓜,郵遞員賴郭從興隆鎮送信捎來的,可甜了。”馬小荷嘴裡說着,一溜煙似得去了裡屋,捧出來四塊西瓜,伸長了手掌託着,還拿着乾淨的手帕,給丁凡接着西瓜子的。
“咳咳,本警暫時不能吃,就這麼吃了,豈不是錦衣夜行嗎?多沒面子。”他心裡YY着,臉色嚴肅,操着民警特有的教訓口氣,不緊不慢的說:“你這心理素質啊,得好好改改,多看看書,沒事多出去和大家說說話,要是總封閉自己,就算是……”
嘴裡說着,他已經邁步出了門,在一片震驚的目光中,像個資深教師教育小學生似得,不斷的對身邊的馬小荷說教着。
這丫頭雖然長得姿色一般,可一旦被丁凡震住了,又幫她找出了能讓她丟了工作的東西,現在滿心佩服,像個侍女似得跟在旁邊,託着西瓜,不住的點頭稱是。
“大侄,這個丁民警神了啊,連大河馬都讓他整的倍服倍服的了,我了個天啊,你問問,他明晚有空嗎?我請他喝酒。”鄭助理看着馬小荷灰溜溜的跟在後面,好像他的仇一下子報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不再讓人戳脊梁骨了,把沒抽的煙往地上一扔,叫着二胖,非得逼着他儘快請到丁凡吃飯。
“嘖嘖,小鄭,你才知道他神啊,這傢伙隨手弄幾個鴨蛋,我吃了現在還惦記着呢,我看你啊,沒事好好跟人家學學,那可是京城來的,聽說身世很神秘。”老林頭春風滿臉的,好像說出自己和丁凡早就認識,就是一件很牛的事似得。
二胖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襯衣,本來一點灰都沒有,還是神奇十足的說:“那是啊,我這件衣服,卡迪的,進口的呢,他送我的,我告訴你們啊,請吃飯他哪有時間啊,明天鄉長請他吃飯。”
回去的路上,二胖幾口就吃掉了一塊西瓜,啃淨了最後的瓜瓤,往地上一扔,伸着長長舌.頭的豆豆飛快的叼了起來,猛的咬了兩口。
“大哥,今天大獲全勝,在鄉里你名氣絕對大了,鄭助理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二胖還沉浸在剛纔意想不到的勝利中,說起話來眉飛色舞,八字腳邁的更誇張了,一下子又想起了一件大事,連忙啃了幾口西瓜,噎的直咳嗽,還是搶着說:“聽說你還給京城領導打電話了,都特麼的傻了,說你老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