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莊一如既往,景緻優美,風景秀麗,後院的溫泉依舊汩汩的冒着熱氣,因爲許蘭陵提前吩咐人收拾了,所以望月山莊裡外裝點一新,阮臨湘原先想去泡溫泉,可是因爲有身孕,被許蘭陵嚴令禁止了。
阮臨湘原想着出了京城,一定要好好樂上一番,沒想到許蘭陵嚴厲不許,無奈之下,只好回房睡覺。阮臨湘自從懷了身孕,情緒變化比較大,總是露出些小兒女心態,今日許蘭陵不許泡溫泉,她便使了性子不理他,許蘭陵歇下時故意轉向裡面,不理會他。
許蘭陵哭笑不得,心中又有一些被依賴的甜蜜,看到阮臨湘如此小兒女,不由溫聲道:“不是不許你泡溫泉,只是溫泉中有硫磺,你懷着身孕,怎麼能沾這種東西?等生了孩子,我天天陪你好不好?”
阮臨湘心裡也清楚,只是一向是被捧着的,如今乍一被拒絕,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聽許蘭陵這麼說,笑道:“那好,你答應我的,到時候還要去騎馬打獵,你不許攔着。”
許蘭陵自然答應了。阮臨湘乖乖躺在許蘭陵懷裡,夫妻倆半響沒有說話,阮臨湘突然道:“不知阿山怎麼樣了。”許蘭陵道:“前幾天來信不是說了嗎,過得很好,跟着陸三槐學了不少東西。還說剛開始做生意,有賠有賺,不過他準備了兩車東西,說都是蜀地的特產,叫人送來給你的,估摸着這幾天就到了。”
阮臨湘嘆了口氣:“阿爾成了家,阿意有了曦兒也不用擔心,阿思將來也不用咱們操心。只有阿山,是我心頭的一塊病,在外面飄着,也不肯回家,也不肯成親,在外面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說着說着就傷感起來。阮臨湘是最疼愛阿山的。如今他這樣在外面闖蕩,阮臨湘心裡擔心,可又怕自己攔着阻了兒子的前程,心裡十分矛盾。
許蘭陵倒不覺得什麼。男子漢都是需要歷練的,一輩子仰靠家裡,縱然平安喜樂。也不會暢心舒意,說實話,哪個不希望自己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呢?不過志向可大可小罷了,阿山選擇的一條路許蘭陵心裡也是欣賞的。
許蘭陵道:“等過年阿山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再給他尋摸個親事罷了,再說了,孩子也大了,兒大不由娘,你們只有爲他打算着。不能替他做主不是。”這廂說完,阮臨湘卻沒有迴音。轉頭一看,她早已昏昏睡去。
阿山命人送來的蜀地特產已經送來了,足足兩車東西,大部分是蜀錦蜀繡,還有些香料之類的,阮臨湘可着喜歡的留下了,其餘的叫人分類收拾好,給阮家,林家,楚家,樑家等一些親戚送過去分了,也算是一番心意。
阿意收到東西來了一回,帶着曦兒和楚江城一起來的,楚江城請了安,說會話就和許蘭陵一起出去了,阿意帶着曦兒陪阮臨湘說話。
阿意笑道:“您和爹一走不要緊,京城可翻天了,都想不明白怎麼爹突然就請辭了,這段日子可把我忙壞了,不是這個請就是那個邀,話裡話外打聽這件事,都被我搪塞回去了。”
阮臨湘抱着曦兒,喂他吃糕點,笑道:“你是怎麼搪塞的?說給我聽聽。”阿意笑道:“還能是什麼,不過是起了歸隱之心罷了。
不過我看他們倒也不信。”阮臨湘淡淡一笑,沒有接話,反而去逗曦兒:“曦兒,點心好不好吃?”曦兒傻乎乎的,點點頭,阮臨湘看着就喜歡,湊過去親了一口,曦兒咯咯直笑,也來親阮臨湘,倒親了一口的口水和點心渣子,阮臨湘摟着曦兒笑道:“曦兒也不小了,你們看着再要個孩子,年紀差的小,以後也好相互幫扶。”
阿意難得的紅了臉,道:“您不知道,最近家裡事情多,我忙得很,連我婆婆也天天歇不住,要不是您給我送東西,我今兒還沒空出來呢,要是有了身孕,家裡家外這一攤子可交給誰?還是過段日子再說吧。”阮臨湘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沒聽你說過。”
阿意道:“您別看楚家人口少,可族人卻多,隔了兩輩的堂兄堂嫂也往跟前湊,你說他們來了,你總不能往外趕吧,單來也就罷了,拖兒帶女,東要西求的,到跟打秋風一樣,沒的叫人煩,可也不好撕破臉,前幾天,江城的一個遠房嬸嬸,早年守寡,來求說給兒子謀個差事,若是有出息,拉一把就罷了,偏是個窩囊的,叫人怎麼辦?婆婆正爲這事發愁呢,幫吧,幫不了,不幫,又在情理上說不過去,唉,真不知怎麼辦。”
阮臨湘道:“自古是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楚家正富貴,難免這些親戚上來,總是避免不了的,好好應付就是了,只要面子上過得去,也不差那一兩口飯吃。”
阿意笑道:“江城也是這麼說。”又道:“這些日子做客,我總是相看着,倒有不少姑娘和阿山相配,阿山的婚事還沒着落,您是怎麼想的也給我說說,我好打算。”
阮臨湘道:“阿山的性子你也知道,倔起來夠嗆,等他過年回來再說吧。”阿意聽這麼說,也只好罷了。
阿意一家三口在望月山莊停了一天,天色一晚就匆匆回去了,阮臨湘問許蘭陵:“白天江城和你說了什麼?”許蘭陵道:“也沒什麼,只說大皇子痊癒後,手段就變了,越發的凌厲起來,我看真的是下了決心了。”
大皇子的這次中毒雖說是替阿思承擔的無妄之災,可也深深地看清了宮中爭鬥的真面目,阿思一個女孩子,不過是多得了幾分寵愛,就被人毒害,到時候若三皇子真的登基,他這個長兄還有存活的機會嗎?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只有爭。只有自己站在最高處,纔不會被人左右。大皇子想通了這件事,就開始了沉心的密謀安排,皇上對於皇子奪嫡這件事是既反對又支持,一來,可以看出哪個皇子是最有出息的。是歷練個人的一個機會。就像當初,先皇故意寵愛幼子,無非是想試煉他罷了,可是。另一方面,看着自己的兒子親人互相算計,皇上心裡也是難過的。兩種情緒不相上下,因此就抱了觀望的態度。
景安二十一年夏,大皇子奉皇命替皇上巡查河工。大皇子領命而去,立大功。
景安二十二年春,大皇子妃誕下嫡長子,大皇子被封爲裕親王。
景安二十五年冬,皇上重病,前往西山養病,大皇子臨危受命。代行皇權。
景安二十六年春,大皇子登基。將皇上奉爲太上皇,於靜安宮修養。
短短五年過去,大皇子回首往事,已是物是人非。如今他已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了,站在綿延不絕的宮牆旁邊,卻依舊覺得無比的渺小。身後太監過來請安,說太上皇有請。
走到靜安宮,皇上雖正直盛年,卻有些老態了,大皇子行了禮,皇上擺擺手,道:“起來吧,咱們許久都沒有說說話了。”大皇子道:“父皇想知道什麼?”
皇上半天才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把皇位給了你,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一切交給你處置吧。”大皇子應了聲是,沒有說話。
皇上笑道:“其實,我一直很羨慕蘭陵,你祖父在時,他分去了我一半的寵愛,後來襲了爵,又受到重用,如今,歸隱田園,盡享天倫之樂,比神仙還要快活。”
大皇子道:“父皇有兒子孝敬,不比安國公差。”皇上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許久不見,你替我去瞧瞧他,問候一聲,蘭陵平常多掩蓋了鋒芒,不想惹人注意,其實也是個人才,你和他說說話,該問的問,該提的提,受他一番指點,也算你的福氣。”大皇子恭恭敬敬答應了。
大皇子微服出巡,身邊只帶了兩個侍衛,縱馬趕到望月山莊,一路上風景如畫,心曠神怡,確實是歸隱的好地方。才走近望月山莊的大門,便隱隱約約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和一大羣家丁,丫鬟對峙着,大皇子示意停步,遠遠地觀望着。
阿舞虎視眈眈看着堵在前面的一羣人,穿着粉色的紗裙,揹着碎花小包袱,腰間垂着一把裝飾華麗的匕首。爲首的丫頭苦苦哀求:“五姑娘,您就跟奴婢回去吧,夫人可真生氣了,您要是出了這門,奴婢們可都活不成了。”
阿舞眼睛滴溜溜的轉:“那你們就跟我一去走唄,放心吧,我帶了很多錢哦,可以養活你們。”爲首的丫頭哭笑不得,道:“五姑娘,夫人說了,老爺不在家,您就這樣胡鬧,等老爺回來了,她不替您求情,老爺要打你可就慘了。”
阿舞信心滿腹:“爹纔不會打我,你們讓開,不然我先打你們哦。”大皇子忍不住一笑,縱馬上前,揚聲道:“可是許老爺府上。”
衆人都去瞧他,有人道:“是,可老爺不在家,您是哪位,報上名帖,奴才們也好回話。”大皇子笑道:“不用了,我進去等吧。”又一把把阿舞抱起來道:“你的潑辣和你姐姐比起來,可真是毫不遜色啊。”
衆位丫頭大驚,忙跟上去,阿舞對大皇子很是好奇,倒也沒掙扎,道:“你是誰啊。”大皇子笑道:“我來找你父親的。”阿舞哦了一聲,道:“快點放我下來,阿舞自己會走路,你找我爹,就去外面書房等纔對。”大皇子卻不理會,一路進了內庭。衆人不知來路,也攔不住,忙叫人跑前面傳話去。
阮臨湘聽說後吃了一驚,出來一看,竟是大皇子,不,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了,阮臨湘剛要行禮,就被大皇子扶住了:“夫人多禮了,在外面不用講究這個。”
阮臨湘看他言笑晏晏,摸不清來意,便道:“自從出京,許久沒見了,不知這回來可有什麼事嗎?”大皇子笑道:“無非是敘敘舊罷了。”阮臨湘知道是來找許蘭陵的,寒暄了幾句就叫帶着去了書房等候,又叫人去叫許蘭陵。
許蘭陵“奉”阿舞之命,去城裡買德順齋新出爐的點心去了。此時已在回來的路上,聽了這件事,自然快馬加鞭的回來。
一進書房,便看到大皇子正在翻看桌上的畫作,大皇子笑道:“幾年未見,安國公越發的閒情逸致了。”桌上的畫大都是阿舞的塗鴉之作,許蘭陵特意給提了詞,蓋了印鑑,以示保存。
許蘭陵淡淡一笑,道:“見笑了。”書房裡面,大皇子和許蘭陵聊些什麼暫且不提,外面阿舞卻十分好奇,問東問西的,阮臨湘不好多說,哄騙一番,又道:“你把你爹騙出去買點心,又要離家出走,看他回來怎麼收拾你。”阿舞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送走了大皇子,許蘭陵心情看起來很好,對於阿舞的出格行爲,也只是擰了擰臉,道:“你呀,就是這麼不聽話。”然後就不了了之了。阮臨湘倒有些憂心忡忡,許蘭陵笑道:“放心吧,岳父岳母一切安好,阿意阿爾阿思也都很好,除了眼前這個小魔頭,咱們確實沒什麼需要操心的。”
阮臨湘道:“我哪有不放心,不過是怕他來請你出山罷了。”許蘭陵堅定道:“當初選擇了這種安逸的生活,我就沒想過回頭,放心吧。”
此時的他們,遠不是當年年輕青澀,意氣風發的時候了,此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都已遠去,都比不上嬌妻稚子,田園風光來的吸引人。
此生惟願耕讀樂,王侯一去再不求。
(接下來還有四篇番外,一天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