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麥場這麼大的動靜,當然驚動了愛看熱鬧的村民。很快就裡三圈、外三圈,圍滿人羣。沒有娛樂的年代,這東家長西家短,屁大點兒事,就吸引着鄉民們。
殷秀芹看着十里村的老少鄉親們,面無表情地脫下了木靴子,帶出了許多麥秸,就這麼光着腳丫子站在雪地上,這還是人腳嗎?一雙腳凍的紅的發紫,淌着膿水,都凍爛了,沾着褐色的麥秸。
“嘶……”在場的人都哆嗦了一下子,都替她疼!舊社會地主老財剝削長工,也不過如此,可現在是新社會,這可是親爹,不帶這麼虐待孩子的。
衆人的眼神掃向殷水生夫妻倆,穿的都是新作的布棉鞋。
殷水生好歹還要些臉面,男人嘛!被這麼多人明晃晃地看着,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腳。
可這縮腳有用嗎?
路春花雙手一叉腰,一雙三角眼斜睨着掃向看熱鬧的衆人,則理直氣壯地說道,“怎麼了,她又沒說,誰知道她沒襪子啊!這冬天下雪,不都是這麼穿的。”
緊接着看向他們姐弟倆,一雙眼睛噴着火,隨就罵道,“殺千刀,壞心腸的死丫頭,俺們真是養了兩隻白眼狼啊!吃俺的,穿俺的,現在還賣俺們的賴!真是喪良心啊!”
在場的人中,也有穿木靴子的,可誰心裡不是明鏡啊!就是穿木靴子也是粗布做的厚襪子,裡面塞不是新棉花,它最不濟也是破爛棉套吧!
誰也不是光着腳丫子,塞的麥秸吧!誰不知道這婆娘啥底細啊!
“你這死丫頭!”殷水生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看着衆人譴責的眼神,是火冒三丈。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這**裸的打臉行徑,當場就揚起了巴掌。
“幹什麼?殷水生!”殷鐵柱一聲大喝,“現在可是新社會了……就是舊社會也沒有如此對待自己的子女的。”
“就是,就是。”衆人紛紛附和道。
“就是什麼?你們也是養家的,不知道這世道艱難啊!能吃飽就不錯了。”路春花嚷嚷道。“你們穿的就都是新的啊!”
得!她還有理了。
“狗蛋兒!”殷秀芹叫了身後的少年一聲。
身後的少年,也脫掉了身上的木靴子,不用說這腳丫子也好不到哪去。然後扯開了身上的衣服……
一下子譁然了,這粗布裡面根本不是棉花,連破爛棉套都不是,而是一些麥秸。
接着他又開始脫掉上衣,“嘶……”衆人倒抽一口冷氣,這一下子村民憤怒了,孩子瘦的皮包骨不說,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膚,被打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新傷落就舊傷,真是令人髮指啊!
這下子殷鐵柱臉色變得鐵青,“殷水生,你給我解釋一下。”說話當中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棉襖穿在了孩子身上。“秀芹可是頂了個壯勞力,口糧也沒少分給她,咋還把孩子給瘦成這樣。”
“秀芹姐很能幹,擋不住有個懶婆娘和只知道耍牌的爹吧!”
“就是,就是,光吃不幹活,秀芹再能幹,那是養活他們一家子。”
“你們懂個屁,不知道瞎嚷嚷什麼?”路春花一聽這眉毛都豎起來了。“誰偷懶了,俺們哪天不上工了。”
“俺們是不懂,但大隊賬本上可記着誰出工多少呢!”
“光上工,就是不出活。”
“哎喲!隊長,俺肚子痛。”
“哎喲!隊長,俺腳崴了。”
“哎呀呀!隊長俺憋不住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學的惟妙惟肖的。
“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
“哈哈……”
看熱鬧歷來是國人的傳統,看別人的熱鬧,那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是輪到自己是熱鬧。
那就……
“你們這羣小王八蛋,看老孃不抽你們。”路春花惱羞成怒,一張臉漲成豬肝色,說着拿起大掃把。
“路春花你罵誰呢!”當場就有人不願意了。
“路春花,你想咋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還想打人不成。”殷鐵柱奪過她手裡的大掃把道。“再說了,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哈哈……”
“殷隊長,這說話可得憑良心。”被村裡的老少爺們兒,大姑娘小媳婦兒的這麼鬨笑,殷水生不願意了,梗着脖子說道。“俺什麼時候沒有出過工,俺可是積極分子。”
“啊……呸!殷水生,你可真是紅口白牙的說瞎話,眼睛都不帶眨的,也不怕害牙磣!”在場的人當場啐道。
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誰啊!真當這些人都是睜眼瞎子啊!
“白紙黑字寫着呢!”殷鐵柱輕飄飄一句話,殷水生立馬啞火了。
“俺姐比俺還慘!”狗蛋兒抽抽搭搭地說道。
“殷水生……你們……你們……”殷鐵柱已經氣地說不出話來了,最後說一句道,“他們倆還是你的孩子嗎?”
“這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們怎麼下的去手。”殷鐵柱說道。
“簡直是畜生不如啊!”
“你看看他們夫妻倆身上穿的,都是新作的藏青色的中山裝,藍色的大棉襖。紅黑的格子罩衫,藏青色的斜紋褲!”
這大家不用說,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俺教孩子管你們什麼事?”殷水生還振振有詞道。“都瞎起什麼哄,一邊去。”
殷秀芹的雙眼徹底的漠然,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徹底的死心了。都這樣了,換不來當爹的半分溫情,還能期望什麼?
以往總是自欺欺人,爹不知道她打俺們,現在還有什麼好期待的。
“這還不算,她打算把俺姐嫁給村裡的車把式錢老四。”狗蛋兒瞪着路春花又說道。
“人家錢老四咋了,那可是車把式,多少人羨慕的。”路春花挺着胸膛說道。
“他都三十多了,是個鰥夫,人家秀芹今年纔不過十七。”人羣中鳴不平道。
“咋了,咋了,俺不也嫁給了個鰥夫。”路春花扭着腰理直氣壯道。
“那是**配鰥夫絕配!”
“哈哈……”
“笑什麼笑!”路春花一聽就急了,這明顯的說了她呢!她就是**,後來才嫁給的殷水生。
雖然新社會了**再嫁合理合法,但幾千年根深蒂固的觀念,**的名聲不太好。
“殷水生,你就看着他們這麼欺負俺。”路春花說着說着,梨花帶雨,哭了起來。“按不活了。”說着就往殷水生身上撞,要死要活的。
這女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可是深得真傳。
“俺說水生家的,你這是尋死呢!還是投懷送抱呢!”傻小子調侃道。
“哈哈……”
“俺看是投懷送抱的。”小夥子們起鬨起來。
“臭小子,看俺不打爛你們的嘴。”路春花挽起袖子,這是要親自披掛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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