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跟隨着大家的舞步,一曲終,舞姬們都碌碌有序的退出了舞臺,然,惟獨她一人站立在那兒,目光清澈如水的看向臺下之人。
這時,飲酒作樂的大臣們才反應過來,管制宮中歌舞的官僚卻慌了神,極力的對沐清使眼色,示意她退下。
臺下的歡樂聲也漸漸地停止了,只因臺上那獨自一人站在的紅衣女子。
這下,大家才驚覺那名女子的衣裳,大紅霓裳羽衣,和今日的新郎新娘一樣的豔紅,心中不禁訝然,敢於在康王大婚之日穿與相同款色的衣物,想必定會落得個冒犯親王的罪名。
沐清無視大家驚訝的眼色,目光平靜的看向慕容林,淡淡的,卻又好似不再看他。
坐在高臺上的皇普明也停下了飲酒的動作,目光帶着探究性的望向臺下女子,黑暗的眸子浮現一抹驚豔,隨即便是深沉。太后則面色蒼白,隨即盛怒,這是哪裡來的舞姬,這麼不懂得規矩。
望着這些因爲自己的突然出現而變得訝然與憤怒,還有一絲驚豔人們,沐清都是淡淡的漠視,看一眼那已經化作僵石的紅衣男子,沐清便轉身,望向高臺上的皇普明,紅脣輕起。
“小女子乃是民間的舞姬,聽聞今日康王大婚,舉國同慶,心下斗膽,肯請皇上允許民女爲這虞翼兩國聯姻單獨獻舞一曲!”
若說之前的不肯定,那麼聽得她聲音,慕容林便已經十分的肯定臺上女子正是那日在城樓上留下狠絕誓言縱身墜樓的女子。
只是,她,還活着!
一直暗沉的眸子突然愈發的金亮,如死沉的大海突然起了狂瀾。下一秒,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染上濃烈的火焰來,那麼瘋狂、熾熱的燃燒。
手指緊緊握住拳頭,雙脣微微顫抖,低低呢喃着,“她還活着,她還活着,太好了……”慕容林已感覺自己快要瘋掉,還有什麼能比沐清沒有死來得震撼,來得讓他激動,自從虞闌之戰後,他就變得愈發的冷漠,沐清的死讓他心灰意冷,如今,她沒死,就這麼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雖然輕紗遮面,但他還是第一眼便能認出她來。那眼神,那笑容,已經熟記與他心中,此刻,慕容林心中是興奮的,甚至手舞足蹈的不知該怎麼辦,甚至不知是喜還是悲。
如他這樣鐵錚錚的漢骨,戰場上殺敵無數,感情上冷血無情,卻也有這般失態與害怕。
不愛,則已,若愛,必將深愛。
旁邊的樓清羽淡淡的看着由冷漠變得狂熱的慕容林,她明白了,是什麼讓他如此激動興奮,一向漠視的他變得不知所措來,忽然,她笑了。
是臺上那個紅衣女子,是她令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變得這般瘋狂,熱血。
樓清羽從未想過一向被萬衆矚目的自己也有黯然失色的一天,不過她不會嫉妒也不會不甘,只因,那女子確實有着令人眸中生輝的氣勢,那是她不及的淡泊。
臺上,沐清只是低垂着眸子,靜靜等候皇普明發話,她心中是淡然的,因爲她肯定他必定允許。
皇普明深沉的眸子淡淡掃過她,忽的揚脣笑出,“既然你有這心,那朕便允許了你,
來啊,奏樂。”
沐清笑了,紅脣輕揚,略一盈拜,“民女謝皇上肯允。”
轉身,奏樂起,沐清原地一個旋轉,三千髮絲隨風起舞,霓裳羽衣隨着她旋轉的動作如一朵盛開的曇花,卻又只是曇花一現。
提臀,下腰,旋轉。
沐清回想着在現代學過的絲帶舞,一招一試都曾被她舞得很好。
絲帶舞是古代宮廷裡一種拿來取悅君王的舞曲,如今她來舞這一段,不是因爲慕容林,而是皇普明。
沒錯,她刻意挑選慕容林迎娶翼國公主樓清羽的日子,來獻上這一段舞曲,只爲再次造就當年六月飛雪的傳奇,她的舞,卻是爲了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扭腰,扭腰,再扭腰,沐清覺得自己快要飛起,紅色舞帶在她手中如藤蔓一樣,將她纏住,卻有欲絆迂迴,餘音嫋嫋。
她的眸,始終望向一人,那人卻不是臺下紅衣男子。
是臺上身着明黃帶頭游龍戲珠的帝王。
他,是皇普明。
沐清笑,眸裡顧盼生輝,琉璃閃爍,甚至帶着一抹攝人心魂的妖嬈,像是要將臺上男子吸入自己的靈魂中。
紅絲帶隨着她舞動而在空中劃出美麗留影,絕美,卻又極端。
臺下,衆人無不被臺上那名紅衣女子的舞蹈所吸引。
一曲驚鴻,一舞照影。
莫過於此,始終站在臺下的樓清羽算是真正見識到,這世上真有如此絕色女子。再擡眸,慕容林雙眼已變得癡迷,視線一直眷戀的留在那女子身上,那麼熾熱,那麼狂瀾,甚至稱得上貪婪,是的,他從未覺得臺上那女子是如此的之美,而她,曾經卻是他的妻。
樓清羽輕笑,眸中卻是對沐清的讚賞。
奏樂止,一曲終,隨着最後一個舞動,沐清遮掩在面上的輕紗被風吹起,臺下一片譁然,無不被她驚世美貌所吸引。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竟能舞出這樣一段傳奇舞來。
有人認得她,那是洛尚書的女兒洛青嵐。
也有人說,她就是六月飛雪中從城樓下跳下的紅衣女子,也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制止了那場戰爭。
也有人說,那名紅衣女子早已死了,臺上站的那位,只不過是與她容貌有幾分相似。
不管怎樣的輿論,在慕容林的心中,她只是他的妻。
隨着遮面絲巾落下,沐清那始終掛着嘴角的笑意令衆人倒吸一口氣,臺下,慕容林早已不知該怎麼辦,在對上那雙染上笑意的眸子,他的心狠狠撞擊着,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一直平靜如水的眸裡,像是被人投下一顆石子,瞬間激起一片狂瀾。只是下一秒,他如夜的眸子卻暗淡了下來,只因臺上的女子嘴角的笑意已那麼陌生,眸中有的卻不是他。
沐清轉身,對上高臺上一雙驚豔的眸子,勾脣一笑,無盡妖嬈,她心知,自己成功了。
因爲她在皇普明的眼中看出一絲留戀,還有一絲驚豔,自古君王多愛美人,卻不知這美人與江山是不可兼得的。
臺下靜的出奇,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不知是誰帶
頭鼓掌,接着便是一片掌聲,坐在高臺上的男子便是爽朗一笑,拍手稱絕,“舞得好,這是朕有生之年見過的最美的舞曲了,且說來你叫什麼?”
沐清略微一福身,用着最柔媚的聲音回答,“民女沐清,水木之清。”
“好,好個水木之清,朕聽說,當日,闌虞大戰,你一襲紅衣站在城樓之上,六月飛雪,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這場戰爭,此後,便被百姓們崇拜,今日你又一身紅衣霓裳羽衣曲,替康王大婚獻舞,朕便赦你國字號赤,封爲護國之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赤女,這倒真的應了那句,六月飛雪,天降大劫,赤女轉世,平定三國。
沐清笑了,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不再清澈,而是變得嫵媚萬分,她朝拜天子,盈盈叩謝,“謝皇上賞封。”
被封,她從未想過,只是這一舞確實讓她走進了皇普明的心裡,她該明白的,一旦引得君王的注意,就從此與這亂世再也逃不開了。
太后在見到沐清的那一刻起,已經震驚的忘記憤怒了,這個女人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會活着,還有,她不是洛尚書的女兒洛青嵐嗎,怎麼又變成了沐清。
不止是她,就連臺下的忠臣都訝然,他們聽說過六月飛雪,紅衣女子以自己的性命阻止了那一場戰爭,卻不想這女子與洛尚書家的千金洛青嵐長得如此極像,但她卻說自己是沐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家迷茫了,然,慕容林卻失魂了。
沐清今日的出現必定有着什麼,以他對她的瞭解,是最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面,而她,今日卻一襲霓裳,一舞照影。
這究竟是爲了什麼?
慕容林不斷的搖頭,這個女子若不是有着與沐清一模一樣的面孔,他甚至不敢相信那就是沐清,那個當初站在城樓上縱身一躍的女子。
然,她那陌生的眼神,嘴角處的笑意,卻讓他恍惚。
若說,以前的她是那種情愫淡雅的女子,那麼,今時今日的她,卻是給人萬分妖嬈,嫵媚,甚至有着魅惑君王的動機,這究竟是怎麼了,能讓一個清澈如水的女子變得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恍惚間,有人舉起酒杯送入他面前,“你很愛她吧。”
在那紅衣女子面巾被吹起的那一剎那,樓清羽卻是被她那驚世美貌說驚訝,她,確實很美,美得不食人間煙火,但,她的眼神卻有那麼的魅惑人心。
可,她發現,不管那名女子怎麼的風情萬種,卻都至始至終不忘這個男人一眼。
她擡眸,看着已經石化的慕容林,不禁想,他與那名女子之間,定是有着什麼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吧,不然,像他這般鐵錚錚的男子卻變得如此失神,只爲臺上那女子。
退去舞衣,退去華麗,沐清一身輕鬆遊走在御花園中,明和殿仍舊熙熙攘攘,大家爲慶祝虞翼兩國和親,盡情的暢飲,而她的出現終究是一個插曲。
爲了今日,她日日夜夜排練那絲帶舞,腳裸有些受傷,但她還是強忍着鑽心的疼痛舞完了那一曲,只爲臺上博得君王傾心。只是她不知道,這舞是爲皇普明而舞還是爲自己而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