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8日,下午三點零五分,
思緒回籠,姜戈看見王海浩三兩步衝到駕駛座的車門外哐哐錘着車窗。
程硯面無表情地降下車窗。
王海浩剛要破口大罵,對上男人如隆冬般森冷的眼神,驀地僵住。
喂喂,差點被撞的人可是他,現在怎麼搞得好像他纔是那個開車的人!
他手還在半空,底氣不足:“你、你沒長眼睛啊?”
“等我五分鐘。”
還未等姜戈反應過來,程硯已經下車了。
她坐在車裡時刻關注着外面。
程硯比王海浩高了半個頭,他一下車,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壓迫感。
王海浩退後兩步,欲蓋彌彰地整理領結:“怎麼,想打架?這裡可是公安局,你可得想清楚了!”
程硯平緩地開口:“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不想讓人知道你背地裡幹得那些勾當,以後就別在我眼前晃悠。”
王海浩心頭一震,想起姜戈手裡的錄音,神情閃過一絲慌張。
不對啊,錄音裡他也就提到過方浩傑的名字,什麼也沒有說,程硯怎麼可能知道當年方浩傑的報復跟他有關?
難道是在試探他?
現在可不比以前,程硯在微博上有幾千萬粉絲,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要真被抓到什麼把柄或是被扒出什麼,他以後還用混?
王海浩很快權衡出利弊,不再過多糾纏。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丟下這句話以後就匆匆離開了,背影看着還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姜戈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幕,等到程硯上車時,立馬回過神,端正坐好,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程硯繫上安全帶,彷彿沒有察覺身旁頻繁投來的目光。
姜戈知道,他氣還沒消,忍不住解釋:“我知道王海浩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去見他的時候就已經有防備。”
“防備?”
程硯終於側頭看向她,那雙眼睛又黑又沉,彷彿藏着驚濤駭浪:“你指錄音?”
姜戈心虛地點了下頭。
程硯見她還敢點頭,胸口裡堵着的那股氣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他語氣剋制:“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所幸王海浩平時不愛健身白長一身肉,這要是換成別的男人,兩人力量懸殊,別說錄音了,能不能保證自身安全都不一定。
姜戈自知理虧,沒敢吭聲。
她太迫切想要確定王海浩有沒有作案嫌疑,所以也沒有想那麼多,再說這是法治社會,王海浩還是律師,總不可能知法犯法。
她輕聲:“西亭以前教過我幾道防身的功夫,對付王海浩這種人綽綽有餘。”
話裡行間還帶着幾分得意。
程硯涼涼地睨了她一眼。
姜戈默默閉上了嘴,窩在座椅裡,安靜如雞。
半晌,程硯冷不丁開口:“爲什麼見王海浩?”
“剛剛不是說了……”
“說實話。”
姜戈揪着胸前的安全帶,沉默了幾秒,緩聲說:“有很重要的事情。”
程硯不由蹙眉,複雜地看着她:“跟我有關?”
姜戈詫異。
不過想想也不意外。
程硯應該早就懷疑過她來應聘助理的目的,但眼下並不是坦白的最好時機,而且她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可以說服他相信平行時空真實存在的證據,說了他肯定也不會相信,說不定又會帶她去醫院檢查腦袋。
姜戈眨了下眼:“我懷疑王海浩心裡有鬼。”
“你不是昨天才見過他?”程硯黑眸凝視着她:“又是夢見?”
姜戈心虛地點了點腦袋。
程硯沉默。
姜戈怕他一個不高興辭退自己。
程硯停更許久的微博發佈了一條澄清,澄清所謂的戀情,這也是他開通微博迄今爲止的第一條澄清。
過去不論是黑粉還是輿論造謠他給他潑髒水,他一次都沒有搭理過,而今因爲幾張捕風捉影的照片卻動用了這個權利。
其實程硯原本也不想搭理的,這種看圖說故事的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加上他又不是娛樂圈的明星,根本沒必要在意這些有的沒的東西,是張運全覺得這涉及到姜戈的名聲,怕之後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困擾,所以就言簡意賅的澄清了姜戈是他新招的助理。
粉絲得知姜戈只是助理後,紛紛轉頭去罵無良媒體。
澄清發布後,姜戈就一直在留意着網上的風向。
有人相信,當然也有人覺得程硯急急地迴應是因爲心虛,怕公開戀情以後流失大量女友粉,以後就沒人買書了。
姜戈看見這種評論就氣笑了。
不澄清是心虛,澄清了也是心虛,合着話都讓這些槓精給說了。
她用小號回擊了好幾條。
程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姜戈坐在沙發裡捧着手機飛快敲着屏幕一臉“凶神惡煞”。
他眉梢輕挑,緩緩走過去。
他走到姜戈的身後,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正好看見她準備發出去的那一句——“沒錯,我是程硯的粉絲又如何?我至少喜歡的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總比你這種只會躲在鍵盤後面陰暗造謠的槓精強!”
程硯頓了下,視線在“我至少喜歡的光明磊落堂堂正正”這句停留了兩秒,薄脣扯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心情有那麼點愉悅。
姜戈發現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正盯着她手機看的程硯時,嚇了一跳,爾後想到自己剛剛編輯的內容,頓時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把手機藏起來,耳根微燙。
“一見鍾情”的事剛過去,這下又要誤會了。
程硯慢悠悠地問:“知道是槓精,還搭理他們做什麼?”
姜戈嘀咕:“我這不是瞧着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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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看向程硯,無法理解,直白地問:“你都不會生氣的嗎?之前網上那麼多人污衊懷疑你是周家滅門案的兇手,你就沒有想過告他們嗎?”
“懶。”
“……”
姜戈無語凝噎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衝他豎起大拇指。
程硯短促地笑了下,心情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姜戈正鬱悶,就聽見頭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穿鞋,出門。”
“去哪?”
“吃飯。”
姜戈詫異:“這才幾點,你餓了?”
程硯睨她一眼:“你話怎麼那麼多?”
姜戈就想起自己的助理身份,識趣地閉上嘴巴,沒再多問。
到了電影院,姜戈總算知道程硯爲什麼這麼早出門了,原來他是打算看完電影再去吃飯,網上的事還沒真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姜戈神色複雜:“你就不怕又被拍到嗎?”
程硯解開安全帶,反問:“不是已經澄清了你是我的助理?”
“是這樣沒錯,可是……”
姜戈是覺得在這個節骨眼如果又被拍到肯定會被那些槓精大做文章,她是無所謂啦,就怕影響到程硯的名聲。
程硯見她猶豫不決,薄脣微啓:“怎麼,想跟我撇清關係?”
姜戈一愣,連忙雙手否定,未經大腦脫口而出:“當然不是!我是擔心你!”
程硯微怔。
姜戈面如死灰:“不是,我的意思是……”
“行了,不用解釋。”
程硯清了清嗓子:“你稍微克制一下,以後別那麼直接。”
“……”
姜戈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算了,洗不清就洗不清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抓到兇手。
姜戈走在程硯的身後,兩人剛出電梯,她的手機就響了。
她看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下意識擡頭看向程硯,發現後者聽見聲音也看了過來。
她說:“小瑜打來的。”
程硯擡了擡下巴:“你接吧,我先去拿票。”
姜戈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走到旁邊接聽了起來。
程瑜悄悄打探:“小姜姐姐,你和我哥有沒有去看電影呀?”
姜戈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們來看電影了?”
“嘿嘿,因爲電影票是我給我哥的。”程瑜這樣解釋:“原本我打算跟我同學去看的,但臨時有別的計劃,就把票送給我哥了。”
原來如此。
她還納悶程硯怎麼突然想看電影了,原來是不想浪費電影票。
“小姜姐姐,你跟我哥……”
又來了。
姜戈嘆了一口氣,已經沒什麼力氣解釋了:“別亂想,你哥真的只是我老闆。”
程瑜大失所望。
她早上看到熱搜的時候人都傻了,還以爲她哥撬人牆角了,連忙打電話過去詢問,才知道姜戈並沒有接受沈子煜的告白,所以也就不存在什麼撬牆角。
本以爲兩人有戲,沒想到下午就澄清了,這大概就是連樂極生悲吧。
“小姜姐姐,你要不考慮考慮,其實我哥除了脾氣差點,人還是挺不錯的。”
姜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種事情我單方面考慮可不行。”
程硯明顯對她也沒那個意思啊。
這一切都只是個烏龍。
程瑜不由急了:“什麼單方面,我哥……”
話音戛然而止,姜戈一個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哥怎麼了?”
“我哥……”
程瑜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能看得出來程硯對待姜戈是不一樣的,但是說喜歡吧,好像也沒有證據,畢竟他從來沒有過任何表示以及說過什麼讓人誤會的話。
她支支吾吾的時候,忽然聽見姜戈那邊傳來程硯的聲音,頓時心虛,忙把電話給掛了。
姜戈一頓。
程硯低聲:“怎麼了?”
“沒事。”
姜戈收起手機,看向他手裡的電影票,問:“看什麼電影呀?”
程硯扯脣,意味不明道:“你應該會喜歡。”
嗯?
姜戈湊過去一看。
是一部最近剛上映的時空穿越題材的愛情電影。
“……”
姜戈僵硬地扯脣:“小女孩就喜歡看這些。”
程硯不置可否。
進了觀影廳,姜戈才發現她和程硯的位置是情侶座。
姜戈看見程硯神色自若地坐下,似乎沒有察覺什麼不妥,她想應該是自己多慮了,怎麼可能是程瑜故意選的位置,應該只是巧合。
電影時長將近兩個小時。
這個電影講述的是女主爲了拯救被人謀殺的男友,也就是男主,利用時空機器反覆回到過去尋找兇手阻止悲劇的故事。
劇情跌宕起伏,中間各種反轉,姜戈全程看得十分認真,完全沒發覺坐在身旁的程硯中途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電影結尾的時候,再一次迎來高能反轉。
原來所謂的時空穿越不過是女主過度思念男主產生的臆想,男主也不是被人謀殺,而是爲了救女主在三年前死於一場嚴重的車禍事故。
觀影廳裡瞬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其中夾雜着細微的抽泣聲,顯然對於這個反轉有些無法接受。
程硯扭頭去看姜戈,發現她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反應,眉頭微挑,正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忽地一頓。
因爲他看見了姜戈眼眶裡滾落下來的淚水。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什麼也沒有。
“……”
姜戈還沉浸在女主悲傷的情緒裡無法自拔的時候,眼前忽然冒出一隻手,她嚇得呼吸一窒,這要是午夜兇鈴檔,現在整個電影院估計都在迴盪她的尖叫聲。
她不由瞪向罪魁禍首。
光線昏暗的緣故,程硯沒有看見女人眼底的幽怨,只以爲她在發愣,輕咳了聲,催促道:“沒人看,趕緊擦。”
姜戈吸鼻子的動作一頓,眼神從幽怨轉變成了受寵若驚。
她看着停在眼前的手臂,眨了下眼。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程硯見她遲遲沒有反應,乾脆自己上手,拿大衣的袖子仔細抹掉她臉上的淚痕,這才滿意的把手給收回來。
姜戈僵硬片刻,緩緩轉過頭。
大熒幕散發着淺淺的光,照在男人深邃清雋的面龐上,他睫毛很長,鼻樑高挺,五官輪廓藏匿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裡,看不太真確,卻又觸手可及。
姜戈還能感覺到臉上殘留的餘溫。
她盯着男人線條分明的側臉,胸腔像浸滿了草莓味的氣泡水,咕嚕咕嚕冒着甜甜的泡泡。
回過神來,她擡手捂住胸口,感受着掌心下瘋狂跳動的心臟。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直到電影結束,姜戈都還有些魂不守舍。
“我去下洗手間。”
程硯站在走廊上,看着女人逃似的背影,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轉過身,直直對上一雙如鷹般犀利打量的眼神。
王海浩嗤的一笑:“還真是你。”
姜戈怕程硯久等,洗了把臉就出來了,誰知道他人不見了。
該不會先走了吧?
姜戈心裡鬱悶,翻出手機,一邊給程硯打電話,一邊往外面走,電話還沒打通,她就看到了程硯的身影。
電影院門口。
王海浩拿下嘴裡的煙,丟在地上用腳狠狠踩滅菸蒂,目光幽幽地盯着程硯,丟下一句:“你會後悔的。”
程硯面色平靜,絲毫不受影響。
姜戈以爲程硯是遇到了朋友,等走近了才發現兩人的氣氛不太對勁,空氣中彷彿夾着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她謹慎地打量王海浩。
男人西裝革履,儀容整潔講究,看着三十出頭的年紀。
正當她在猜測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的時候,程硯似有所察覺,回頭準確無誤地從一堆人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姜戈:“……”
好傢伙,這視力是真好。
她尷尬地招了招手。
程硯看着慢吞吞走到跟前的女人,蹙眉:“怎麼這麼墨跡?”
姜戈胡說八道:“補妝呢。”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王海浩的身上,好奇:“這位是?”
程硯冷淡:“不重要。”
王海浩:“……”
他看着姜戈的目光肆無忌憚,說出來的話格外刺耳:“這位就是你的助理?長得真漂亮,你倒是能忍。”
程硯眼眸一沉。
王海浩像是沒看見,拿出口袋裡的名片遞給姜戈,意味深長道:“如果以後有需要,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當然,私下也隨時歡迎。”
姜戈無視他猥瑣的眼神,飛快掃了一眼名片。
王海浩,燕景律所合夥人。
看樣子應該是程硯以前的同事,而且兩人之間明顯有恩怨。
王海浩:“忘了問,怎麼稱呼?”
姜戈收起名片,微微一笑:“我姓史,全名史妮碟。”
“……”
程硯約了李星星和周筱雲當年的班主任張福耿在一家咖啡館見面,他這段時間在忙的就是這件事。
起初張福耿在得知程硯的來意後,請他吃了兩次閉門羹,他不願意蹚這趟渾水,再說本案的兇手李守勤已經被抓,也沒有那個義務了。
最終還是程硯說明了自身的情況,張福耿心有所觸,這才答應了這個週末抽出時間跟他聊聊。
僻靜的角落,陽光被遮光簾隔絕在外頭,落下一片陰影。
張福耿放下手裡的杯子,緩緩開口:“我是高二那年才接管的三班,對她們高一時候的情況不太瞭解,不過據我所知,班裡同學之間的關係都挺和睦,也沒發生過鬥毆事件。”
“李守勤跟其他家長髮生過矛盾嗎?”
張福耿給出肯定的回答:“沒有。”他接着道:“說實話,以前開家長會的時候,我見過李星星的父親,那個時候他還幫忙搬東西,看着挺老實挺好相處,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惋惜。
這樣的話程硯聽過太多。
但凡認識和見過李守勤的人都說他長得不像殺人犯,所以那個人在茫茫人海中選擇李守勤的理由是什麼?李星星和周筱雲又正好是同班同學,這肯定不是巧合。
眼下案件毫無頭緒,程硯只能從當年的高三二班作爲突破口進行調查。
他又問:“李星星和周筱雲同爲RH稀有血型這件事您知道嗎?”
張福耿如實搖頭。
程硯抿了下脣,眼中多了幾許刺探:“那您在六中任職這些年,還有發生過別的命案嗎?”
“抱歉。”張福耿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解釋說:“我是2016年下半年的時候才被聘請到六中帶班的,對以前的事情不太瞭解,或許你可以去找別的老師問問。”
……
離開咖啡館,程硯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十多分鐘後,502的門鈴被人按響。
開門的人是林月知,她今早就從老家回來了,正好休假,就拉着宋西亭一塊過來找姜戈,順帶問問昨晚楊雨婚禮上的事情,正說到重點的時候,就聽見了門鈴聲。
她看見站在門口的程硯,又驚又喜,一時間忘了反應。
程硯不動聲色地問:“姜戈呢?”
“在家在家。”
口了。”
吃完飯,宋西亭趕着回警局看酒店的監控錄像,林月知跟他順路,正好蹭他的車一塊回去。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直視偶像,但林月知還是按壓不住內心的興奮,回頭大喊:“姜姜,程先生來了!”
坐在沙發上的姜戈不由一愣,沒等她開口,宋西亭陰惻惻地聲音便從陽臺外面傳了進來:“來就來了,又不是什麼稀客,那麼激動做什麼?”
林月知瞪了他一眼,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如果不是大神在這,她指定撲上去給他兩腳。
程硯走進屋裡,空氣裡飄着一股淡淡的菜香,顯然幾人正準備吃飯。
姜戈不知道程硯怎麼突然過來了,笑問:“吃飯了嗎?”
程硯深沉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了一圈,如實道:“還沒。”
宋西亭拿着手機走進來:“這是聞着味來的?”
林月知就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掐着他的胳膊去廚房:“趕緊進來幫忙端菜,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懶!”
宋西亭嘶了一聲,身子被迫前傾:“等等,我什麼時候偷懶了?你先放開我,我還有事要跟你偶像談……”
林月知停了下,狐疑:“你倆能談什麼?”她忽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悄悄地問:“是不是那個肇事者有線索了?”
“不是,就一點私事。”
宋西亭掙開她的手,理了理衣領,面色自若道:“程硯,你跟我來。”
程硯收回看着姜戈的視線,竟然乖乖跟了上去。
林月知鬱悶了,宋西亭每次見了程硯不似夾槍帶棍就是陰陽怪氣,怎麼今天的氛圍挺怪和諧?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顯然姜戈跟她想到了一塊,她望着陽臺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陽臺的門拉上後,裡面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程硯打開宋西亭遞給他的紙條,上面用暗紅的豬血凌亂地寫着“血債血償”四個字,看着格外觸目驚心。
這是宋西亭在茶几上發現的,他看見後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姜戈和林月知,怕兩人驚慌,只說是一張沒用的小票,還問姜戈哪兒來的,姜戈說是昨晚從酒店回來後在口袋裡翻出來的,之後他就避開兩人打電話給程硯,順帶讓趙文和王毅景去調取酒店的監控。
程硯擡起頭,眉眼覆上了一層冷霜:“這是兇手的警告。”
宋西亭雙手撐着欄杆上,偏頭看向他,面色不太好看:“你昨晚也去了婚禮現場,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程硯擰眉,深色的眼眸帶着幾許懊惱:“沒注意。”
他昨晚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有些混亂嘈雜,估計那會兒兇手已經把紙條塞進姜戈的口袋裡,然而趁亂離開。
宋西亭突然開口:“楊雨。”
“你懷疑她?”
“昨晚在婚禮現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但她目前嫌疑最大。”
加上昨晚楊雨還故意爲難姜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製造機會,這才讓兇手有機可乘。
程硯默了兩秒,問他:“你調查過沈子煜的背景嗎?”
宋西亭知道他在想什麼,昨晚沈子煜一直跟在姜戈身邊,也是除了楊雨以外,最有機會把紙條放進她口袋又不會引起懷疑的人。
“查過。”
宋西亭回頭看向客廳裡姜戈的身影,緩緩道:“他和小姜高中同學,畢業後就沒有聯繫了,直到兩年前小姜回國以後兩人才又有了聯繫,去年小姜車禍住院期間,他經常來醫院探望,也沒做過什麼逾越的事情,人品方面應該沒問題。”
程硯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想起昨天李守勤說的話,眸色深又沉。
開飯的時候,林月知懷疑的目光時不時梭巡在程硯和宋西亭身上,兩人沒說話,卻總感覺氣壓有些低。
難道剛剛吵架了?
林月知咬着筷子思索,猝不防撞上宋西亭的視線。
“你看什麼?”
姜戈不明所以地擡起頭。
林月知心裡咯噔一跳,筷子心虛地戳着碗,兇巴巴:“反正沒看你!”
宋西亭就瞥了一眼旁邊的程硯,以爲林月知剛剛是在他看,不知爲何,心裡頭有那麼點不痛快。
林月知順勢轉移話題:“楊雨的事就這麼算了嗎?”
她一臉憤憤不平,覺得楊雨欺人太甚,就這麼放過她也便宜她了。
宋西亭要笑不笑的:“要不我把她抓起來?”
林月知頓了下,遲疑:“……這不太好吧?”
楊雨是心腸歹毒,但也沒有犯什麼罪,要抓起來也沒有理由啊,別到時候連累宋西亭落個濫用職權的罪名。
林月知看着宋西亭,以對他的瞭解,總感覺他這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吞嚥口水:“宋狗,你可別衝動啊,有話好好說。”
宋西亭勾脣:“我就開個玩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林月知:“……”
你剛剛的樣子可不像是在開玩笑。
姜戈現在心情已經沒什麼波瀾,並不是她心胸寬廣懶得計較,而是曾經在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心境已經跟之前截然不同,像楊雨這種卑劣幼稚的行爲,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更不值得宋西亭爲此濫用職權。
她心平氣和道:“好了,不聊她了,鬧心。”
林月知似乎感同身受:“也是,一提到她都沒胃
兩人離開以後,程硯也沒什麼藉口繼續待在這裡,走到門口正打算離開,卻被姜戈拉住了衣服。
他一頓,回過身。
“怎麼了?”
玄關處的壁燈散發着淡淡橘色的光,落在女人明豔白皙的臉龐上,她垂着眼睫,緩聲問:“你和西亭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程硯薄脣微動,卻沒出聲。
姜戈緩緩鬆開他的衣服,說出心裡的猜想:“跟那張紙條有關嗎?”
程硯盯着她半響,最終沒再隱瞞她,嗯了聲。
果然。
原本昨晚姜戈對那張紙條並沒多上心,還以爲是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口袋裡的,直到今天中午宋西亭突然問起紙條的事情,緊接着沒多久程硯就出現了,種種巧合聯繫到一塊,很難不懷疑。
她聲音發緊:“上面寫了什麼?”
程硯想到那張鮮血淋漓的紙條,眉頭緊蹙,還未開口,姜戈已經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強顏歡笑:“程硯,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她停頓了下,又緩緩道:“對方如果是衝着我來的,我這樣一直躲在你們身後算什麼?我總得知道對方的目的……以及,想致我於死地的原因。”
雖然她現在這個樣子也幫不上什麼忙,但她真的不想再當一個縮頭烏龜,更不想看到她身邊的人爲此陷入險境。
程硯見她這麼執拗,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告訴她,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有所察覺,只能把紙條上“血債血償”四個字如實告訴她。
“血債血償?”
姜戈坐在沙發裡,表情驚愕又茫然。
她不懂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她敢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自己從未乾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個罪名哐的一下砸得她腦袋暈沉沉。
程硯坐在她的對面,身子前傾,雙手手肘擱在腿上,緩緩地告訴她:“我昨天見過李守勤。”
姜戈回過神,循着聲音看向程硯。
她知道李守勤是誰,兩年前周家滅門案的真兇,但她不知道,程硯爲什麼要去見一個殺人犯。
程硯沉默須臾,語出驚人:“他也對我說過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