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半夜的時候,霍見歸的心電圖成了一條筆挺的直線。
他的心臟停止跳動了。
病房內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沒有人發現這個異常的狀況。
好在,十幾秒鐘之後,心電圖又奇異地波動了起來,波動的幅度很小,肉眼剛剛能看清楚。
霍見歸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之後,便沒有動靜了。
第二天早上,粉無常首先醒了過來,他清醒的時間大約爲十分鐘,在這十分鐘內,他給白雪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次之後,白雪才接起來。
“白雪……”粉無常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滋滋”的電流聲傳來,對面並沒有立馬傳來回應聲,過了好久,才傳來一個有些微弱的聲音:“是無常嗎……”
“快來一醫院,我和霍見歸都在醫院裡,霍見歸還沒醒……你來照顧一下他吧……”
“啊……”白雪有點震驚地喊了一聲,手機裡傳來了“哐當!”一聲響,似乎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隨後,白雪的聲音才逐漸恢復了正常,“你們怎麼了?怎麼這幾天你都一直不接我電話?”
“我們去捉鬼了,發生了點意外……等你來我再給你細說吧……”
“好,我這就過去。”
“等等……”粉無常問道,“白雪,你沒事吧?”
“哦,我沒事,感冒已經好了……”白雪話音未落,粉無常聽見手機裡面傳來了“咕!”地一聲鳥叫聲,粉無常嚇得差點將手機扔在了地上,等他拿起手機再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白雪已經掛斷了電話。
隨後,粉無常再次陷入了昏迷狀態。
一個多小時之後,一個穿着一身白色長裙,包着一個綠頭巾,蹬着一雙帆布鞋,穿着打扮明顯不同於這些都市人的女孩來到了距離一醫院大約五百米左右的公交車站附近。
這個女孩正是白雪。
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入繁華的城市中心。
看着那些穿着花花綠綠,蹬着高跟鞋的妙齡女郎,以及穿着西裝革履,戴着墨鏡,提着公文包的白領男士,她覺得自己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她的眼睛在這些人的臉上依次掠過去。
車水馬龍,一片繁榮。
她小小的心臟接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衝擊,那顆膽怯的,沒有見過世面的心在劇烈地跳躍着。
她甚至一度忘記了霍見歸和粉無常正躺在醫院中,她也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沉浸了這片從未見過的繁華中,目瞪口呆。
她站在人羣中,像個異類。
如果說周圍的所有人都是一片一片的各式各樣的草叢或者樹木,那現在的她就是一朵花,一朵出淤泥而不染,乾淨,純粹,而潔白的蓮花。
不遠處,有個吊兒郎當的中年人盯着白雪看了很久,他搖搖晃晃走到了白雪旁邊:“美女,去哪啊?”
“哦。”白雪慌忙擡起頭來,看見了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她不假思索地道,“我去一醫院。”
“一醫院啊,我正好順路,送你吧。”
“真的嗎?”白雪笑了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她心想這裡的人跟鄉下的人一樣,都是這麼善良,這麼友好。
“走,我車停在那邊。”中年人邁步往前,偷眼瞄着白雪露在外面的光潔小腿,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猥瑣的笑容。
白雪跟在了他的後面。
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拐進了一條小路,然後走進了一條巷子。
人越來越少,車越來越少。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白雪問道。
“沒有,我車就在前面。”中年人回過頭來,忽然一把抓住了白雪的手腕。
白雪吃了一驚,掙脫着。
“來,裡面。”中年人微微用力,將白雪拉進了旁邊一條狹窄的巷子裡。
裡面陰沉沉的,黑乎乎的。
這是一條幽暗的巷子,廢棄已久。
車輛舍和人聲響在很遠的地方,幾乎聽不到了。
被拉進巷子裡之後,白雪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她用力掙脫開了中年人的手,還沒等她說話,中年人忽然一巴掌打在了白雪的臉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白雪愣住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剛剛,這個中年人還熱心地要帶她去一醫院,爲什麼現在忽然就給了她一巴掌呢。
還沒等她明白過來,中年人已經一把抱住了她,動作粗魯而蠻橫,像是一頭餓瘋了的狼狗。
她只感覺一雙有些油膩的手順着自己的膝蓋,摸向了自己的大腿。
她張開口大叫一聲,驚叫聲像是一根針一樣從她的喉嚨中竄了出來。
中年人嚇了一跳,但面對白雪這具新鮮而又美好的肉體,他此時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已經掀起了白雪的裙子,雙手摸向了白雪的大腿根部。
白雪已經明白了。
這個中年人根本就不是熱心的領路人,而是一個心懷鬼胎的壞人,想要佔據自己的身體。
她開始嘶聲喊叫,希望有人來解救她。
可是,中年人將她帶到這個廢棄的巷子,就是爲了方便實施犯罪的,所以在這裡喊叫,基本上沒有什麼用。
中年人將白雪按在了地上,接連兩巴掌打在了白雪的臉上:“老實點,否則殺了你!”
“救命啊!救命啊!”白雪還在嘶聲喊叫着,她的聲音孤獨而蒼涼。
她第一次進入市中心,就遇到了這樣的事,究竟是運氣太好,還是她天生就自帶黴運光環,她走到哪,總會有壞事跟隨她。
中年人開始撕扯着白雪的衣服。
白雪裙子的領口被撕碎了。
露出了雪白的肩胛骨。
中年男子看到這雪白細嫩的肌膚,更加瘋狂了,他喘着粗氣,開始將白雪的裙子往下脫。
脫到一半的時候,無意之間,他的手肘碰到了白雪的頭巾。
頭巾脫落了下來。
一頭白髮散落而下,遮住了半張臉。
中年男子嚇了一跳,動作也停住了。
“你他媽怎麼是白頭髮……”中年男子問道。
白雪逮着這一點空隙,一拳頭打在了男子的臉上,男子的鼻血瞬間流了下來。
也不知是被這一拳頭激怒了,還是覺得白雪的白髮是染的,亦或是體內的慾望已經控制不住了,他一隻手扼住了白雪的脖頸,另外一隻手用力撕扯開了白雪的裙子。
可是,他並未注意到,白雪的雙手已經搭在了他的後背上。
他也沒注意到,白雪的指甲竟然出奇的長,長的早已超出正常人的範圍。
此時,白雪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剪指甲了。
男子正準備突破白雪的防禦,長驅直入。
忽然間,他感覺後背傳來一陣劇痛,他微微扭頭,看見白雪正在用手撕扯自己後背的衣服,這樣的動作反而讓男子趕到興奮異常,他嘿嘿一笑,再次撕扯着白雪剩下的衣服。
就在這時,白雪的指甲刺進了男子的後背。
十根指甲,像是十根錐子一樣,刺進了皮肉裡面。
男子痛叫一聲。
白雪沒有停止動作,指甲繼續往他的皮肉裡面刺去。
此時她的指甲像是電鑽一樣,或者像是吸血蟲一樣,不停地往男子的肉裡面鑽。
鮮血流了出來。
劇痛無比。
男子痛叫一聲,憤怒的他已經不管不顧,抓起白雪的脖頸,將白雪從地上拖了起來,直接頂在了牆壁上,然後一拳頭打在了白雪的胸口上。
白雪也不甘示弱,此時,她唯一倚仗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指甲了,她很清楚這一點。
這一次,她將指甲刺向了男子的臉。
男子哪裡知道白雪的指甲竟然會這麼厲害,像是匕首一樣,像是刀子一樣,不僅長而且鋒利無比。
“滋!”地一聲,指甲刺進了男子的臉頰,陷進去了一釐米左右。
男子痛聲大叫,將白雪扔在了地上,拿起一塊石頭,對着白雪的腦袋就砸去。
“砰!”地一聲,石頭打在了白雪的腦袋邊上,就差一點就砸中腦袋了。
白雪躲開了,躲開的同時,她的兩隻手捂住了男子的臉。
她的八根指甲插進了男子的臉皮裡面。
她的另外兩根大拇指插進了男子的眼球裡面。
指甲像是鋼針一樣,刺穿了男子的眼皮,硬生生插入了他的眼球。
耳邊似乎傳來了“嘭!”地一聲響。
男子的兩隻眼睛似乎都爆裂了。
“啊!”男子大叫一聲,翻身倒地,他的眼前先是一片血紅,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當中。
白雪翻身而起,頭也沒回地衝出了巷子。
她衣冠不整。
她滿手鮮血。
她白髮飄飄。
她指甲奇長無比。
她狂奔着。
她的衣服凌亂不堪,她狂奔着。
她的身形搖搖晃晃,她狂奔着。
她的白髮迎風飛舞,她狂奔着。
就在剛剛,她差一點被一個陌生人強。奸。
就在剛剛,她親手滅掉了一個人的光明。
就在剛剛,她原本對這個城市最美好的幻想和憧憬破滅了。
美好,果然從來都是表面和短暫的。
陰暗和惡毒,纔是藏在裡面的最永恆的東西。
在農村裡是這樣。
在大城市裡,也是這樣。
跑着跑着,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她的養父老王上吊自殺,她沒哭。
她的弟弟被選中作爲祭品的時候,她沒哭。
她主動跪在村長的門口,被衆人戳着脊樑骨說風涼話的時候,她沒哭。
可是,現在,她哭了。
因爲,她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逃脫宿命。
她天生就命苦。
天生帶着詛咒降臨。
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和她親近的人,全部都會遭受厄運。
老王,老王媳婦,她的弟弟都是如此。
現在,連霍見歸和粉無常也這樣了。
她該怎麼辦?
她跑進了人流涌動的地方,逐漸放緩了步子。
人那麼多。
各式各樣。
命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她一無所知。
她只感覺到了命運的荒謬和惡毒。
那些人全都望向她,眼神各異。
她意識到了什麼,她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黑色的口袋。
她要將自己的白頭髮蓋住,不要嚇到他們。
可是,口袋剛剛放在她的頭上。
她忽然覺得這麼做完全一點意義都沒有。
既然人生這麼荒謬,這麼無力,既然命運這麼惡毒,這麼兇狠。
她爲何還要在乎這些人的目光。
她爲何還要活的遮遮掩掩。
有生之年,何不坦坦蕩蕩?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口袋撕得粉碎,揚手一揮。
口袋隨風起舞。
她迎着衆人的目光望過去,目光和神色逐漸變得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