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韓佑廷離開的背影，初曉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她明明可以開口挽留的，可是爲何，話到嘴邊卻喊不出聲音。
大概是因爲，她心裡滿滿都是對他的內疚之情吧。
正值夏日，地面涼意陣陣，本該是極爲舒適的溫度，可是沒來由的，初曉從裡到外開始微微發顫，四肢是與這季節不符的冰涼。
“曉曉。”從病房外走進來的顧亦然看見初曉跌坐在地上，忙彎腰將她抱回了牀上。
初曉沒有反抗，無力的身體靠在顧亦然懷裡，目光略顯呆滯地一言不發。
剛纔韓佑廷與初曉的對話顧亦然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並沒有要刻意偷聽，只是他們說的太大聲，不想聽到也難。
“曉曉，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把初曉送來醫院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在奔潰邊緣遊走，袁子欣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她纔算是勉強睡了兩個小時。
“佑廷……”坐在病牀上的初曉蜷縮起雙腿，嘴裡輕輕呢喃着韓佑廷的名字。
“如果你想見他，等你把身體養好了，我送你回去。”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喊着別的男人的名字，顧亦然心裡該有多難受，但他只能將這種不悅的情緒藏在心底，嘴角邊努力扯過一絲笑容道，“曉曉，聽到我說話了嗎？”
許久之後，安靜的病房裡才重新響起了說話的聲音，初曉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擡頭看着顧亦然熟悉的臉道：“亦然哥哥，看着我現在的模樣，你當真覺得我是你心裡想的那個初曉嗎？”
顧亦然心漏一拍，他猜不透初曉說這句話的意義，但又怕自己倉促的回答並不是初曉想要聽到的答案：“曉曉，不論你變成什麼樣，你始終都是我喜歡的曉曉。”
從客觀角度而言，整容後的初曉相較從前的初曉多了分成熟女人的魅力，也的確漂亮了，但這並不代表從前的初曉就不討人喜歡，從前的初曉清純率真，亦是衆多男生眼中女神的標準。
“亦然哥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小燁小瑜是你的孩子的？”當初曉回想起那場車禍，她開始重新思考方琪嫣所說話的真實性。
三年過去了，這個問題顧亦然是真的記不太清了：“在決定和你在一起之後。”
“亦然哥哥，那你知道我和源皓師兄開房的事情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些話題說起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
期初，顧亦然沒有反應過來初曉話中的含義，好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指那次被方琪嫣下藥的事情嗎？”
所以真的有這麼回事兒？
初曉點了點頭，想聽顧亦然繼續說下去。
“那次你和範源皓都被下了藥，中途被他們帶到了一個房間，拍了一些不雅照，好在金澤希的手下發現了，我們及時趕到，纔算是沒有惹出什麼更大的事情。”
回答完初曉的問題，顧亦然才意識到她說這些話的原因，就是因爲這些令人產生疑惑的對話，她纔會中了方琪嫣的圈套，發生了車禍。
“方琪嫣還說，你是因爲那些照片的關係，才和她訂婚的。”
現在回想起來，初曉覺得自己當時挺可笑的，竟然會輕信了方琪嫣，不過她還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的確是因爲那些照片才和她訂婚的，她拿這些照片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和她訂婚，她就把照片發到網上。”
果然，這纔是方琪嫣的作風。
“亦然哥哥，你不該瞞着我的。”如果她早知道，就不會再有後面這一些列事情了，但是這世上沒有早知道，也沒有後悔藥。
“雖然現在才向你解釋，但我說的都是實話。”顧亦然望着初曉的眼睛，認真道。
“恩，我知道。”從記起一切的那刻起，她就看清方琪嫣的把戲了。
情緒漸漸恢復了，初曉將腿伸直，全身放鬆地躺了下來。
“亦然哥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即使弄明白了三年前的誤會，初曉與顧亦然之間畢竟分開了三年，況且中途還出現了一個韓佑廷，初曉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們，這兩個對自己而言都很重要的男人。
六年都等下來了，顧亦然還會在乎這一點點時間嗎？他點着頭，擡手看了眼腕間的手錶：“小燁和小瑜快要放學了，我去接他們。”
看到孩子，初曉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恩。”初曉應着，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
“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可以找袁子欣。”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要靠初曉自己了。
顧亦然輕輕嘆了口氣，這才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再一次安靜了下來，剛纔哭了一場，初曉突然覺得有些困了，她打了打哈欠兒，眼皮漸漸沉了下來，她想着，反正時間還早，先睡一覺吧，很快，她就和周公打太極去了。
當顧亦然帶着兩個孩子來到病房的時候，初曉還睡的很沉，小燁和小瑜輕手輕腳地跑到病牀旁，一人一邊，在初曉兩頰落下兩道輕輕的吻。
似乎是被這細微的瘙癢吵醒，初曉動了動修長的睫毛，雖然臉已不是原來的臉，但她的睫毛卻還是和從前一樣，很長，顧亦然站在不遠處看着初曉臉上神色的變化，嘴角悄悄劃過一絲笑意。
“媽咪，你醒了！”在來醫院的路上，顧亦然把初曉恢復記憶的消息告訴了兩個孩子，兩孩子因爲激動，一路上都沒有睡覺。
好熟悉的一聲“媽咪”，初曉還沒睜開眼，嘴角已不自覺地咧開了笑容。
“媽咪，你在裝睡嗎？”小瑜恨不得直接爬到牀上，兩隻小短手在牀邊張牙舞爪。
初曉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睜開眼道：“我哪裡裝睡了，是你們這兩隻小狗把我親醒了。”臉上還殘留着兩萌娃的口水，但初曉絲毫不介意。
“媽咪，我們終於可以叫你媽咪了。”兩熊孩子還是爬上了初曉的病牀，在初曉面前排排坐好，“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小瑜說着，小小的眼圈悄悄紅了起來。
“小瑜，乖。”初曉將倆孩子摟在懷裡，好不容易幹了的淚腺又一次溼潤了起來。
今天，初曉的情緒註定無法平定了。
“媽咪，你怎麼可以忘記我和妹妹。”小燁緊緊揪着初曉的衣服，嘟起了嘴。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她的孩子，懷胎十月，在沒有顧亦然的壞境裡過了三年，她怎麼說忘記就忘記。
“對不起，是媽咪不對。”韓佑廷也好，顧亦然也好，誰都沒有孩子們重要。
“媽咪，你什麼時候才能和我們一起回家？”小瑜從初曉懷裡鑽了出來，回頭向站在不遠處的顧亦然勾了勾手指，稚嫩的嗓音裡稍許帶了絲抱怨道，“爹地，你爲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不想媽咪回家嗎？”
“爹地當然希望媽咪回家了。”顧亦然笑着走上前，揉了揉小瑜的頭髮道，“不過媽咪現在的身體還沒有恢復，等媽咪的身體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能看到初曉嘴邊的笑容，顧亦然心裡就已經滿足了，他很瞭解初曉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在這個敏感時期跟自己回家的，即使她心裡很放不下兩個孩子。
“媽咪，一言爲定哦，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接你回家。”小瑜伸出纖細的小拇指，要和初曉拉鉤鉤。
初曉露出欣慰的笑容，伸出了自己那隻沒有打過點滴的手：“好，一言爲定。”
“餓不餓？我去給你們買飯。”看初曉和兩個孩子走的這麼近，顧亦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夕陽已經西下，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刻了。
這麼一提，初曉才發現自己除了吃了早飯，別的什麼都沒吃，還的確是有點餓了，她點了點頭道：“恩。”
顧亦然應着，和自家兒子交換了眼神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有兩個孩子陪着初曉，她沒有再想起先前有些不愉快的話題。
“小燁小瑜，我記得你們在C市的時候就叫我媽咪，可是我離開的時候你們才三歲，怎麼可能記得我的模樣，更何況我整過容。”初曉一直覺得很神奇，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血緣關係？
小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從牀上爬了下去，站直了身體道：“我們雖然不記得媽咪的樣子，但我們記得媽咪的聲音，每天晚上，我和妹妹都是在媽咪的歌聲中睡着的。”
初曉想起來了，他們的確這樣說過。
“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初曉知道，如果顧亦然放棄了尋找，她這輩子可能就在C市生老病死了。
“媽咪幹嘛對我們說謝謝，媽咪應該謝謝爹地。”小孩子說話很直接，不會拐彎抹角，但正是這種直接，才把話說到心裡去了。
“恩，媽咪知道。”看得出，這三年，顧亦然把孩子教的很好。
“媽咪，可是韓叔叔該怎麼辦呢？你如果跟我們回家了，韓叔叔要怎麼辦？”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倆孩子是真的喜歡韓佑廷。
韓佑廷……初曉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或者說……她覺得自己沒有臉再見他了。
“韓叔叔已經不是孩子了，他不會有事的。”初曉劃過一絲淡淡的笑，只希望韓佑廷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