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晴的那一輛紅色的跑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凌舒曼下車的時候還感覺心情愉快,輕盈下車,卻遠遠看到了不遠處的路燈下面,那個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現,而跟隨在他身後的,是孟璋政還有宋婉清。
路燈寂寂地亮着。
顏夕夜禮貌地跟孟璋政客氣着,宋婉清是最後上來,剛目送玩父親回去,把目光移向了眼前的男人,沉默的看了他片刻,把手伸到包裡,將一包茶葉輕輕遞給他。
“鐵觀音,”她輕笑,“一個同事從杭州回來的時候帶的,我知道一直有喝茶的習慣,你試試看。”
“對不起,我爸的脾氣就那樣攔不住,他那樣對你是因爲護我,心疼我一一”宋婉清想了想,添了句,又不知該說什麼,對於這個男人,她真的盡力了。
“所以,舅舅是你請來的?”顏夕夜沉着眸,看了她一眼。
不遠處,凌舒曼隔着遠遠的距離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
他們還在原地寒暄着,可她已經感覺到了一束目光掃向了她,她回過頭,看到了顏夕夜沉靜如水的眸子,如清冷卻柔和的月光一般將她緊緊鎖住,籠罩,困着無法脫身。
這下,連裝不存在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輕輕吸一口氣,她關上車門,腳步輕柔地走了過去。
好在,那個男人的凝視與專注,是獨屬於她一個人,她過去的時候他輕輕攬住,臂彎的力道看似不大,卻收得她整個肩膀都發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清眸,對上了對面眸光蒼勁而複雜的孟璋政。
她輕輕頷首,禮貌道:“舅舅。”
孟璋政揹着手,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低沉渾厚的嗓音“嗯”了一聲,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接着緩緩開口:“你們之間,應該都是認識的。今天我難得過來,讓夜跟我和婉凊吃頓飯,你不介意吧?”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個傳說中的凌舒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凌舒曼小臉閃過一絲蒼白,接着輕柔淺笑,清澈的眸子裡透着一絲誠懇的感激。
“不會,”她輕聲開口,“今天是我不禮貌,如果要登門拜訪,我應該陪着他一起來纔對,畢竟今天的法庭上多虧了舅舅的作證才他才一一,”纖柔的長指執起長裙,做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節,她柔聲繼續,“謝謝你。”
孟璋政的眼皮,瞬間重重地跳了跳。
那女子有着東方人特有的聰慧與大方,清眸之間的璀璨微微刺眼,無可挑剔。
宋婉清卻笑了笑。
“你說的倒是客氣,”她柔柔笑着,“只是,太自信了點兒。我們家跟夜家也算是世家,一起吃飯,關你個外人什麼事?”
她清眸挑起,笑意依舊輕柔,只是最後幾個字逐漸放緩,說得極其挑釁。
冰冷肅殺的夜幕下,凌舒曼清晰感受到了她的敵意。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此刻宋婉清的話,也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掌摑在了她臉上
攬着她肩膀的那隻大掌,更收緊了些。
顏夕夜眸色幽冷寒冽,薄脣淡淡抿着,本不想說話,可此刻話已經挑明,他便不能坐視不管,薄脣剛剛微動了一下,懷裡的小女人卻驟然開口。
“的確是不該關我一個外人的事,”凌舒曼清眸裡閃爍着一絲耀眼的亮光,柔美中透着一絲聰慧,嫣紅的脣緩緩吐字,“只是該謝的,還是要謝,不僅謝謝孟先生,還要謝謝宋小姐一一”
話頭,瞬間對準了月光下同樣柔美動人的宋婉清。
“謝謝你現在和曾經爲他做的一切,也謝謝你讓我看清楚我們差距有多少,”她目光真實懇切,閃爍着欣賞的柔光,“我也想要能做到你這樣,不顧一切,這樣以後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我們就可以獨自解決,而不是要向外援求助”輕柔的手指纏住了身旁男子的手指,她柔聲問,“你說是嗎?”
那樣尖銳對峙的話,讓宋婉清的小臉剎那間白了白。
她清冷而尖銳的目光,看向了顏夕夜。
顏夕夜也着實沒有想到,一向清美溫婉如她,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的臂彎下移,深邃的眼眸裡帶着一絲無法泯滅的寵溺和疼惜,攥緊她的腰肢,薄脣輕輕抵住她額前柔軟的碎髮,幾乎失語。
“是。”他薄脣淡淡吐出一個字,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她如此鋒芒畢露,自然說什麼都好。
宋婉清的臉,也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個耳光,火辣辣地疼
她再次笑了笑,悽美動人,卻厲色看着凌舒曼,開口道:“說得真好聽啊,那你怎麼不好好想想,一直以來都存在的事,你爲什麼不自己動手爲他做點什麼事?他覺得你配,凌舒曼,你難不成也覺得自己真配啊?”
凌舒曼臉上輕柔的淺笑,再度狠狠僵了僵。
這幾句話,宋婉清纔是狠狠地戳到了重點,也狠狠戳到了她心裡最疼的地方。
一個女人仗着一個男人的愛,的確可以在他面前有很多的特權,哪怕要的是整個天下,他也許都會悉心捧來。可是在外人看來,在她自己看來,凌舒曼,你真的配嗎?
宋婉清冷笑,再繼續說道:“女人跟女人之間,的確是有差距,我跟你,也有差距。我雖得不到夜的心,可是我全心全意地去幫助夜,盡我所能,要我怎樣都沒關係,他對我怎樣也沒關係。可是你呢?凌舒曼,你能做到這樣,再來這裡跟我說,而在此之前一一你不配。”
說完她輕輕攙扶住孟璋政,輕描淡寫道:“舅舅,我扶你上去吧。”
月光下,凌舒曼的小臉有一絲蒼白,失神,一瞬間絕望到無可挽救。
那樣的神情,看得顏夕夜心裡有一股撕裂般的疼,這種疼痛很久都沒有過了,只是這是唯一的一次,在這樣的場景下,他眸色冷冽如冰,卻無法將那些肆無忌憚的傷害從她心裡剝除出去,只有忍,也只能忍。
當着孟璋政的面,他不會,也不能,對宋婉清發火。
孟璋政卻也懶得給他們臺階下,只將胳膊交給自己的宋婉清,慢悠悠地上樓去了。
直到整個夜色都降落下來,一片沉寂。
“我來開車。”
“不,別,”她輕聲阻止,笑意清淺,“肖晴這輛車有毛病的,修了好多次,她教了我纔會開,你別一會開得不知道怎麼辦”
“乖,”顏夕夜輕輕扶住她的兩個肩膀,低低道,“坐到裡面去,我不習慣你開車載着我,快去”
“可是一一”
“沒有可是,”顏夕夜輕聲打斷她的話,眸色深邃如夜幕,緩聲道,“要注意哪裡,你教我,我天分應該很高,不會搞不定一輛車,恩?”
凌舒曼回眸凝視着他的臉,看得怔了怔。
“恩”她怕自己失神太久,淺淺笑了起來,“好,那我說你開。”
纖細的身影這纔想要往副駕駛座走去,卻沒想到被一個臂彎牢牢攥緊,抱緊在懷裡面,熨帖般溫暖。她柔涼的指腹緩緩抵着車頂,心一點一點沉下來,有些深深地疲倦。
顏夕夜從背後輕輕抱住她,低沉磁的嗓音道:“生氣了?”
凌舒曼一怔,輕輕搖頭:“我沒有生氣。”
他的薄脣緩緩低垂下來輕輕抵着她的耳,熱氣噴灑在她頸子裡:“那是難過?”
凌舒曼語塞,接着輕輕咬脣,一點點咬深,清眸在月光下碎成一地的零碎光芒。
她在難過。
顏夕夜眸色深沉,將她輕輕翻轉過來,健碩的雙臂將她纖細的身體攬入懷中,抵住她覆着柔軟劉海的額頭,與她呼吸交融。
“抱歉,這次是我的錯,”他淡淡開口,氣息舒緩而低沉,嗓音一點點滲入到她心裡去,“我不應該什麼事都瞞着你,更不應該讓別人有那個機會拿這些話來傷害你抱歉別難過更不要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他灼熱滾燙的氣息,幾乎要把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