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莊園,二樓主臥旁的客房,已經完全成了收納鞋子用的安置處。
鞋架上最顯眼的是,那雙安置在英倫風女鞋櫃最頂端的水晶鞋。
晶瑩剔透。
這天,慕郗城起牀後,站在這裡看着一雙雙精巧的女鞋正在失神。
五年前,他因爲還債,料理生計,過得那麼拮据。
連維持普通生活都那麼辛勞,他給不了女孩兒想要的生活。
甚至,連一雙運動鞋都最終來不及給她買。
現在,終於他擁有足夠的資本給她買鞋,三百多雙不是擺闊,更不是炫富。
他只是覺得,這是他欠她的。
該給她的。
零六年,生活處處爲難他和她,把他們紛紛送入絕境的地獄,折磨的鮮血淋漓。
這是,命運使然。
可他慕郗城偏偏不是個相信命運的人,他就是要和命運抗爭。
成就自己,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負擔一切別人很多年都負擔不起的資本。
他要揮霍,恣意揮霍財富,不爲自己,只爲他太太,更爲了爭一口氣。
向命運證明,再難,他還是在她身邊;再多波折,他都挺過來,且完全有能力給她想要的一切。
他就是要她,這輩子非她不可。
死都分不開他和她,誰還能耐他們如何?
慕郗城這一站,在這間客房站了很久。
直到情緒沉穩下來,他開始打量客房內的這堵和主臥室相關聯的牆壁
*
片刻功夫後,慕郗城從客房出來,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擺手讓吳崢上來。
“先生,您有什麼事兒?”
修長的指間,夾着一支菸,但沒有點着,只是一支菸。
見吳崢過來,他冷漠地用沾了清冽煙味的手指,將那支菸,隨手插.進了墨黑色的西褲口袋裡。
沉吟了一會兒,才推門進了主臥一邊的客房。
看着鞋櫃上一雙雙整整齊齊排列擺設的鞋子,他說,“吳崢,後天我就要準備和太太一起到蘇州老家去住一陣子,你抽時間找師傅將這間客房和主臥室打通了,一併改了做衣帽間。”
“欸,好。”
“還有,我和太太不在家,吳嵐同我們一併過去,這裡就靠你打理了。”
“先生,放心,我都明白。”
想了想,吳崢還是問了句,“先生要回蘇州?”
“嗯。”
看他沒有什麼大得反應,臉上的神情很淡然,吳崢又繼續問了句,“陳家府邸。”
“是。”
這回答讓他還是有些驚愕的,畢竟自從零六年回了慕宅,先生最不能讓提的就是蘇州,還有陳家。
當時,家裡蘇州的侍傭蘇州過來的偏多,大都是在那個時候該嘗試着完全用普通話的。
就是怕,以免引起先生的不滿。
不過日子久了,慕郗城倒也沒有覺得蘇州話有什麼不好,可還是很少有人說。
只偶爾聽誰不自覺吐露了一聲,大家便紛紛搭腔。
“去蘇州,先生要帶的人一定要帶好。”
慕郗城明白吳崢的意思,應了聲,“你看着辦,不要太過招搖,最好找章遠一起處理。”
“明白,您放心,一定在您出發前都辦妥了。”
想到前不久讓查的那份寄到太太手裡的包裹郵件。
吳崢說,“您忙,一直沒來得及細說,寄給太太的郵件地址不明朗有些難查,最終查到後竟然是從美國寄過來的。”
慕郗城擰眉,美國。
不知道這又是誰用的障眼法,冷俊的臉沉下來,他說,“繼續查下去,我就不信查不到那個人。”
竟然有他和阿漁,四年前的那些親暱的照片。
就算查不出,其實慕郗城一早內心有盤算,不論是誰,主動招惹時汕,不給他們夫妻太平,他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查出寄件具體的人,如果人手上有問題,給章理事說了,讓他派遣。”
“是。”吳崢應聲。
原本一個郵寄件,慕郗城沒想那麼複雜,看來這寄件人是存心的。
不管他躲在什麼地方,他都要把對方扯出來。
……
......
又過了一天。
就要到蘇州的老家去,時汕回國後只在海城市待過,國內任何一個城市都沒有去過。
慕郗城說是要帶她去住幾天,一早說好的,當時她沒有反抗。
現在,也就不會排斥地說拒絕。
這是去蘇州的前一天。
時汕照舊在市中心醫院實習,且在休息的空擋已經在實習生醫護休息室裡,書寫假條。
直到有人敲門,她像往常一樣說了句,“請進。”
對方真的進來,卻沒有說一句話。
“請問您——”正準備看病歷的時汕,見進來的人,怔了一下。
這麼一個法國男人,坐在她面前,她頓時明白了什麼。
“姜小姐。”章理事的中文標準的很。“董事長來了,希望您能出去一下。”
“可是,我還沒有到結束下班的時間。”
“您只管跟着來就好,我會幫您處理。”
時汕怔了一下,最終妥協。
慕郗城在車裡等時汕,等她太太一出現的時候,他幾乎還是愣了一下。
只因爲,太匆忙,時汕身上穿着一件整潔的純白色醫護工作服。
看過她念大學時候,在實驗室穿白色衣袍的樣子,但真的作爲醫生穿,他是第一次見。
還沒等她說話,他伸手,將車外的人拉進了車內。
坐好後,直接對駕駛位置的章遠道,“開車。”
“要去哪兒?”她問他。
他直接對她坦然道,“看醫生。”
時汕怔了一下,明明她自己就是醫生,還看什麼醫生?
直到對方,輕撫到她的腰際以下問了句,“還疼嗎?”
時汕徹底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的例假疼得厲害,但大都只有第一天的時候纔會那樣。
這已經是第三天,不再有那麼難熬的痛感。
睨他一眼,她說,“我瞭解我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用看醫生。”
點頭應了一聲,“嗯。”
慕郗城表面上這麼應和着她,內心完全是不放心她。
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怎麼能信她?
真的會照顧自己,也不會讓自己變成這樣。
車停了,他們最後抵達的是海城市室內的中醫院。
本不遠的路,卻繞行了很遠,遠的周到考慮,避開了很多難纏的視線
慕郗城帶時汕過去看醫生,是一位中年女中醫。
做過全身系統的檢查,不僅僅是時汕,慕郗城也清楚,他太太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
可,即便如此,女孩兒和少女時期一樣,時常有痛經的毛病。
當年,她父親在世曾經提過,她的痛經其實有一部分遺傳的因素,偶爾調理中草藥,雖然根除不了,會有助於緩解。
看不得他太太痛的幾乎不能下牀的樣子,頭兩天的例假,看她無精打采的,完全成了他的心病。
第三天,雖然好轉了很多,可還是帶她來看中醫生,比較能放心。
在女中醫問過幾個問題後,說,“姜小姐您的痛經是屬於原.發性的。我開幾味中藥用於給您調理一下。”
時汕坐着,對方已經在寫藥方。
寫好後,對方遞給她,時汕並沒有就此作罷。
反而看了起來。
廣木香3克,當歸3克,香附3克,川芎3克,青皮3.6克,枳殼3.6克,生地3.6克,蓬莪術3.6克。
看過後,她問女中醫,“您是不是少寫了一味牡丹皮。”
女中醫一愣,重新拿回女孩子手裡的方子,細細看過去。
果然是這樣。
她起先說了句,“抱歉。”然後又問,“小姐,是學醫的。”
時汕沒有回答,只問了句,“這藥方是不是要用生薑8片,水煎以後,空腹服用。”
“是,您說得很對。”
女中醫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慕郗城聽出來了,往常吃飯都那麼排斥生薑,現在要她放在藥裡,配合着喝,喝一次還好,要是喝上一週,怕是會吐藥。
“可以不用生薑嗎?”他替他妻子問了這個問題。“她有點抵抗那個,排斥的厲害。”
調節痛經的方子很活,尤其是這種原發性質的。
女中醫重新想了以後,又寫了另一個方子落筆。
澤蘭,香附,續斷,紅花,當歸,柏子仁…….
時汕看過後,也覺得可行,女中醫叮囑,“用水煎服,用甜酒服飲。”
讓人去替時汕抓藥,回去的途中,慕郗城問她,“今天感覺還好嗎?”
“還好。”
想着女中醫剛纔說得話,慕郗城道,“這種磨人的疼,阿汕不想要也簡單。”輕撫在她腹部的手指,意味深長的說道,“有了我們的孩子,就不必受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