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春日暖春的風,她哭,他卻笑了。
勞斯萊斯內,章遠看着心緒捉摸不透的人問,“老闆,您真的同意讓陸先生和太太見面了?”)
“不讓她知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他不希望阿漁活在內心的歉疚和愧疚中,惶惶不可終日,一切陰差陽錯的錯認、事故都已經過去,他希望嘉漁不只是臉上,連心裡都是笑着的……
C市沿海,春季總是愛下小雨,慕郗城看着不遠處給嘉漁撐了一把透明傘,在雨中漫步的兩人,回頭對章遠說,“走吧,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敘敘舊……”
章遠正愣着出神了很久,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慕郗城了。
——到底能有多愛,才能如此放縱的一味縱容?
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一滴一滴凝聚成了清透的水流,慕郗城坐在車內,修長的指搭在膝蓋上,一下一下敲着,像是在思索什麼,又像是在等着什麼……
終於,在車內手機簡訊的提示音想起來的時候,章理事透過後視鏡,感覺掏出手機看簡訊的人像是勾着脣淺淺地笑了……
16點20分,阿漁。
郗城哥,你在哪裡,我找不見你了。
“還算有良心。”慕郗城喟嘆一聲,等黑色的勞斯萊斯越開越遠,雨水淅淅瀝瀝,澆灌在:1116永遠不變的車牌號上。
直到路口紅燈,章理事聽到坐在後面的人,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停一下……”
章遠疑惑了半晌,還是按照慕郗城的話停了車,等他轉身要下車,卻被身後的人按住了肩膀,“你不用動,我下去抽一支菸,很快就回來。”
章理事將車窗升起來,看着撐了一把黑傘下車的人,嘴角咬了一支菸,站在樹下掏出銀色的打火機。
藍色的火焰點燃的那一剎那,映襯着他的臉,有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心驚。
章遠在慕郗城身邊很多年,但依舊不敢妄自菲薄地認爲自己真的懂老闆的心思……
雨天,下車抽菸?
這是最近慕郗城新增的習慣。
樹下的人低頭看了一眼寶石藍色的腕錶,骨節分明的手將打火機放入口袋中,秒針在錶盤上一格一格地走,白煙升騰嫋娜,將他暗沉的眼瞳隔着雨簾顯得更爲深邃……
英倫風格的深灰色大衣,慕郗城一隻手撐着傘,一隻手夾煙,蕭條的雨意似乎越來越濃。
章遠聽着噼裡啪啦地敲擊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水,終於還是選擇下車,慕郗城在車下,他一直留在車內休息多少不合適。
關了車門,撐着傘向前走了兩步站定腳步後,章理事道,“老闆,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您還是上車去吧。”
迎上他手裡夾着那支沒有抽完的那支菸,他想了想說,“到車上去抽?”
建議的口吻,卻被慕郗城直接拒絕了。
“她現在不適合聞到這樣的煙味。”
她?是誰?
章遠幾乎脫口而出就要問,然後因爲猜到而欲言又止了。
他本以爲他喜歡點支菸透透氣,後來才明白是因爲慕太太孕期的緣故,在車裡抽菸會受影響……
想到嘉漁,章遠近似冒昧地問了句,“爲什麼不告訴太太,是因爲有您在,才讓陸醫生倖免於難,得以脫險的?”
慕郗城轉身,拍了拍章遠的肩膀,只說,“等章理事有妻子的時候,就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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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郊區莊園。
小雨還在下,嘉漁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的心徹底鎮定下來,市郊區的莊園小路已經被雨水沖刷地很乾淨……
“到室內去坐坐?”
陸時逸對嘉漁建議,怕她走太久的路會真的疲憊。
“不用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走一走。”雨水低落在透明的傘上,水漬漸漸暈染而下。
青色的石板路,郊區莊園外種植的葡萄藤,纏繞攀附着……已經在春季的四月底,完全變成了蒼翠的翠色。
室外環境很好,完全能算得上是宜人。
等嘉漁漸漸情緒緩和後,她終於開腔問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陸時逸迎合嘉漁的步伐走得很慢,他說,“阿漁,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08年我們在法國的時候,你總覺得我在向你隱瞞什麼。”
事情過去很久,嘉漁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明白陸時逸的行蹤,所以她記憶深刻。
“我知道。”嘉漁坦言,“去年,我曾經爲了找你,去過德國,還有法國見過艾文。”
“抱歉,害你擔心。”陸時逸近似愧疚地說,“08年我接到一個來自德國柏林的offer,至於這個offer的內容,就是要很多在法的藥研所經營秘密參加一次最新藥研‘杜鵑花葉素’的提取實驗……”
“這是我爸爸的?……”
“沒錯。”
陸時逸看向嘉漁,告訴她,“這確實是陳教授生前做過的最後一項實驗,但是沒有來得及印證自我專利,就落到白琪的手中。
白琪一心想要做藥企的藥用實驗,但是最後我們的這項實驗卻走向了極端,阿漁,你也是藥研的博士,你應該懂這世上的杜鵑有上千百種,杜鵑花葉素的提取也會產生很多不同的效應,杜鵑有毒,毒性不強的可以用於醫藥學做麻醉。
至於罕見的幾種品種,南歐和北非的杜鵑花,毒性高,做藥劑藥性強,做毒品,毒性惡劣可以讓人致死。像是安樂死的藥品。”
“什麼,做安樂死藥品?”
嘉漁沒有想到自己父親曾經的研究成果,後續竟然演變地這麼惡劣。
“阿漁,沒有國際醫學會的特別允許,是不能進行安樂死藥劑研發的,畢竟這種藥品的弊端你應該清楚,尤其是用花葉毒素提煉成,比我們所熟悉的毒品,毒性更強。而,違禁藥品生產所帶來的巨大利益,卻被趙明峰看中了。我在知道趙明峰的企圖後,試圖和幾位研究院的人勸解趙明峰,但,沒有用的,他只是一個牟取暴利的商人根本不在意,會給別人帶來什麼災難。我曾經有試圖過報警,至於下場自然不言而喻……我被注射了第一次提取後的花葉素毒,近似安樂死的藥品,這樣的毒性注射後,很容易起先造成一種‘虛假’死亡的狀態,然後徹底藥性發作而死……”
“趙明峰竟然險惡到,要利用羅虹的手將你徹底除掉——”
既能試藥,又能將自己的隱患殺之滅口,簡直一箭雙鵰,讓嘉漁想起來都背脊發麻渾身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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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爲不是成品藥,初次的藥研成果有缺陷,陸時逸慶幸自己能夠在屍檢前被相關醫生髮現,進行了急救心肺復甦和強心針劑注射。
陸時逸見嘉漁站定腳步不再繼續走,幫她撐着傘站在她的身邊,“11月19號,那天,我的毒性未解,在甦醒後的第一時間想到地是秦苒對於你妹妹使用的手段,而能最快解決一切的人,就是郗城。那天我和他通了電話,可電話裡侷限太多,在他前往醫院和我探知究竟的時候,我再次遇害……”
嘉漁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只聽陸時逸告訴她,“是羅虹買兇,爲的是不讓我打亂她和趙明峰的計劃。好在,你先生足夠精明,在那樣近似混亂的局面裡,還能早一步安排了人及時趕到。讓我沒有真的就離開人世。至於後來的那天,就有了設計推翻德國藥研所和國內趙明峰的計劃,我的存活會讓趙明峰很不安,只能將計就計,讓他認爲我死了,讓你們全部都認爲我死了。”
陸時逸對嘉漁淺笑,“終於,在今年的4月22號,一切都能解決。阿漁,你先生是不願把這些告訴你的,因爲太複雜,其實他爲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很喜歡。但是比起他,我自以爲做不到如此地步……所以,我希望你和他真的能好。”
經歷過大的生死後,一切都像是變得看淡淺薄了不少。他已經沒有了執念……
雨水瑩潤地落在葡萄架下的翠色藤蔓上,陸時逸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她像是依舊沒有變,又像是變了……
他對她其實一直沒能放下,不論是她身份模糊的時候,還是真的明白她是嘉漁。
真的讓他選擇放下,是2010年的11月19號那天,他因爲毒素一次次昏迷,慕郗城找了最好的醫生,之後也有人保障他的安危。
他永遠記得,那個男人說,“陸時逸,你最好好好活着,不然嘉漁會愧疚,會哭,我只是不想讓她再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