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太陽還有點溫度,照得路上的行人冒出汗來。
自春和貝磊跟在騾車後面慢慢走着。
騾車上坐着大少爺,他們兩個沒有資格坐,能把行李放在車上載着就不錯了。
泥土的路面並不平坦,騾子就算能跑起來,車廂裡就算墊了厚厚的墊子,裡面坐的人也顛簸得受不了,只能讓騾子慢慢走。
上英見自貝二人講着話,自己也插不進嘴去,於是跑到車頭旁邊走邊跟趕車的祁華聊天。
自春覺得自己第一次出那麼遠的門,看着處處都覺得新鮮,他覺得貝磊知識非常豐富,就指着路上景物問貝磊。
貝磊很耐心,一一跟自春講着。
看見貝磊那充滿睿智的眼神,自春腦海裡就冒出昨晚祁大官人的交代,心裡再次產生疑惑:“這麼一個有學問、有本事的學子,能是他口中那種算計人的小人嗎?”他馬上打消了自己的念頭,決定還是要偏向貝磊這邊,畢竟兩人的身份更爲接近,又那麼談得來。
車子出了城,路邊房舍越來越少,田地越來越多,漸漸的,連田地也開始減少了,路上人煙月來越少。
中午是找了個樹林停下來休息,吃乾糧,根據貝磊的指點,黃昏時分他們在一個叫做有明鎮的小鎮上住宿。
祁文明不用說,自然住最好的單間,自春和貝磊住一間,上英和祁華就在大通間裡落腳。
才擱下行李,貝磊就叫店小二去炒幾個菜,溫一壺酒來,店小二聽見貝磊點的菜不是便宜的菜色,立即點頭哈腰,屁顛屁顛跑廚房去了。
自
春阻攔不及,心裡就有點發慌,昨晚他跟阿晉拿錢的時候也算過一下的,均是按照普通開銷的標準來計算的,可是聽了貝磊點的菜,要是每天這樣,那不等到承天府自己帶的錢就要全部用光了。
自春心裡埋怨貝磊怎麼突然大手大腳,一面就策劃着以後幾天減少支出,又想着怎麼開口勸他節約一點。
貝磊卻是毫不在意,脫了長衫開始洗漱,回頭看見自春怔忪的樣子,立即猜到了他腦袋裡在想什麼,不由得笑了起來:“自賢弟,怎麼,心疼錢了?”
自春被他說中心事,只好尷尬地笑笑:“我這次出來帶的錢不多,我在想要是每天這樣開銷,怕是不夠用的……我不是說你用得多……”說着自己也語無倫次起來。
貝磊哈哈一笑:“自賢弟,記得去年在崇寧分手的時候我說的話嗎?這次出來,爲兄我是有錢了,你就別擔心了,我來會鈔。”
自春驚訝地看着貝磊,他自己去參加會試都要祁大官人資助,他哪裡來的錢,想想恐怕是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心裡就難受:“貝兄,你手上有點錢你就攢着,不是家裡還有病人嗎?要用錢的時候多着呢,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好歹祁家待我不薄,工錢還是不錯的。一路上只要不是開銷太大,我帶的錢是足夠我倆用的。”
貝磊聽了,上前拍了一下自春的肩膀,聲音哽了一下:“你說得對,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好吧,聽你的,今天例外,算我請客,在祁家呆着的這些日子,束手束腳,今天出來了,總想着可以恣意放鬆放鬆,今天例外,明天起,你管好我,來,這是我的錢袋,我
大手大腳慣了,你幫我收着。”
說完,貝磊轉身在自己的行囊裡翻出一個粗布袋子遞給自春,自春心裡一寬,這個兄長倒還聽得進別人的意見,臉上就笑出來:“別怪小弟摳門,過日子就是要精打細算,將來……”他的手才接過錢袋,一下子就臉色大變。
這個貌不驚人的粗布錢袋,沉甸甸的,裡面裝的銀子怕不有上百兩。
貝磊看見了他的驚異,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過些日子還有進賬,賢弟可要幫我保管好了。”
自春忍不住問:“兄長哪來這許多銀子?”
貝磊笑了一笑:“我自然有我的生財之道,你就別多問了,反正這錢不偷不搶,來得清清白白。”
自春滿懷疑惑又不便再問,只好小心翼翼收好錢袋。
出門在外,自然不敢多喝酒,兩人各喝了幾杯,剛好消除了白天行路的疲勞,又不致醉酒,各個倒頭睡去。
自春在黑暗裡睜了一會兒眼睛,重又想起昨晚祁大官人的話來,又想起剛纔貝磊說什麼自己大手大腳慣了,自從自己認識他起,他就是一付窮酸的樣子,哪裡像是什麼有錢人?
莫非……是祁家有什麼把柄捏在貝磊手裡,祁家受他勒索,不敢不資助他參加會試,所以祁大官人要自己留心他,保護好大少爺。
好像只有這個解釋才最合理,這也才說得通貝磊銀子的來源和祁大官人的憂心忡忡。
自春內心充滿了矛盾,他既不願自己信任的兄長是個卑鄙小人,又不願救了自己的祁家受到什麼傷害,終於在胡思亂想中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