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維維——舌尖上的愛情(47)
楚維維覺得時間瞬間停止,連聲音都發不出,回過神,瘋了一樣的跑向他,手顫抖着覆上他的臉。他的皮膚溫熱,觸摸上去卻死氣沉沉的,眼睛緊緊閉着,長長的睫毛劃過她掌心。
她死死咬住脣,不敢動他,若是他內臟有破損,或者肋骨斷裂刺着了軟組織,隨便挪動,很可能造成體內大出血。她抖抖索索的拿出手機打了120,握了握他的手,深深呼吸,回頭一望,直直凝視着那輛撞了人的保時捷,目光狠狠的鎖定了擋風玻璃之後的那個人。
那人的車撞了秦風之後,又往前衝了一米的樣子,撞上人行道邊緣的電線杆,車前凹陷下去一大塊。車主沒有逃逸,也沒有下車,楚維維不敢扔下秦風,揚聲道:“滾下來!”
路燈照在擋風玻璃上,微微的反光,楚維維車裡的情形,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做什麼反應。她拿手機拍下車牌號,心底冷笑。開保時捷超跑?誰知道是哪位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可是即使那人有什麼背景,她想追究,那人插翅也難飛。
秦風身下並未漫出鮮血,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樣,可這樣的他讓她更加心慌,有時候內傷比鮮血淋漓的外傷更可怕。還好這裡是市中心,有大型醫院在側,很快,救護車來了,秦風被小心翼翼的擡上擔架,還有幾個醫護人員走向肇事車輛,畢竟,裡面的人也可能受了傷。
楚維維此時急着秦風的事,橫豎那個人是逃不脫的,她趕緊隨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醫生在做簡略的檢查,秦風沒有受什麼嚴重腦外傷,僅僅是着地的時候額角有些擦傷,或許是曾經受了大量訓練,身體本能的採取措施,避免頭部受傷。可是他脣角已經沁出一絲鮮紅,毫無疑問,他體內一定創傷頗深。
其他的傷,只能等去了醫院才詳細查看,還好,從事發現場到醫院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楚維維在外面等着,心裡一陣發緊,又悔又痛。
剛纔伯母魏晴給她打了電話,說了林若初的事,她登時心亂如麻,無法工作,秘書和助手時不時進辦公室,讓她有種被窺視了的感覺。
她需要一個人想一想,靜一靜,可是沒想到會在寫字樓前遇到秦風。
他的出現,徹底讓她失去了冷靜,她不想讓自己的絲毫脆弱暴`露在他面前,因爲,她害怕自己因爲太渴求溫暖,感情勝過了理智,再次投入他懷抱尋找他的安慰。
於是她努力的想逃離,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她不該站在人行道之外的馬路的,他受傷,也有她的一份罪責。
診斷完畢,醫生把她叫進病房,嚴肅的說道:“病人腦震盪,左下第二根肋骨斷裂,右腿脛骨骨裂,內臟也有破損,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得立刻住院接受治療。”
楚維維聽說秦風沒有生命危險,大大舒了口氣,又急問:“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這要看病人的體質和對治療的配合,也得有妥善的照顧,對了,楚小姐,請問你是他的親屬嗎?”
楚維維怔了怔,說道:“不是。”
“你有他親屬的聯繫方式嗎?”
秦風咳了一聲,楚維維連忙看向他,他臉色蒼白如紙,雙眉皺起,顯然極爲不適,他張着嘴,低低說了句什麼,隔遠了她沒聽清,連忙過去,把耳朵湊近他的脣,問道:“秦風,怎麼了?”
“不要告訴他們……”
“爲什麼?你這個樣子了……”
“求你。”他頓了頓,喘息道,“萬一他口風不緊告訴了外公,又要老人家擔心了……”
楚維維咬牙:“胡說,維鈞哥有那麼不知輕重嗎?再說,不告訴他們,誰照顧你?”
秦風凝視着她,手緩緩的移過去,抓住她衣袖不放,說道:“我不要他們照顧。有你就好。”
楚維維道:“你別胡鬧了,我,我道義上是該照顧你,但是也應該給他們說一聲……”
秦風直接拔了輸液針,引起醫生護士的驚呼,他直直盯着她:“別逼我。”
這是誰在逼誰?
楚維維急道:“秦風,你別這麼幼稚,你……”
秦風聲音很低,可她聽清楚了:“我只想見到你,未達目的我不擇手段的,幼稚也好陰險也罷。”
楚維維用力攥住拳,片刻,坐直身子道:“你好好接受治療,我不說就是。”
醫生護士連忙上前,在他另一隻手上重新紮了針。楚維維想起身,袖子卻被他一直拉着,想掙扎,又怕他激動起來,又傷了身子,只能乖乖坐在他身邊,心裡一片茫然。
藥物裡有安定的成分,他身子急需大量休息,很快就合上眼睡去,手上的力度也鬆了,楚維維輕輕收回手,走出病房。
“那個肇事者呢?也在你們醫院吧?”
“是的,在二樓……”
楚維維眼中有凌厲一閃而過,果斷道:“麻煩帶我去。”
二樓某病房門口,一個護士抹着汗走出來,對醫生道:“好不容易纔給她打了鎮定劑,你瞧瞧……”說了挽起衣袖,只見手腕一道指甲劃痕。
楚維維推門進去,一個女人背對着她呆坐,聽到開門聲,肩膀抖了抖,楚維維雙眉一軒,端詳了一下她的背影,心沉了沉,繞到面前,凝視着那張血色褪盡的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岑,心,悅。”
岑心悅身子一軟,幾乎從椅子上滑下來,楚維維揪住她頸間的愛馬仕絲巾把她拉住,冷冷凝視她許久,直到她抖得和篩子一樣才鬆開,任由她癱軟在地,微微眯眼:“很好,都敢撞人了。”
岑心悅攀着椅子腳想站起來,良久,稍微冷靜了一些,低吼道:“我沒有!這是意外!”
“意外?你騙三歲孩子呢?”楚維維冷笑,“若是正常的開車,根據你來的方向,你應該是在我對面行駛,怎麼忽然拐過來了?別告訴我你喜歡逆行!”
“我,我是……”岑心悅張口結舌,呼吸急促得就像才跑了馬拉松,隔了好一會兒,她站了起來,眼裡閃出瘋狂的光,指着楚維維鼻子冷笑,“我撞你們幹什麼?動機呢?”
楚維維抿了抿脣,說道:“你對秦風覬覦已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剛纔把手放我肩膀上,焉知你是不是因爲嫉妒,所以……”
“荒謬!”岑心悅的儀態全失,一頭向來梳得順滑若流水的直髮亂糟糟的披散,配上她發紅的眼睛,簡直像個瘋婦,她咬着一口白牙,忽的笑了,“是的,你贏了,他從來沒有認真的看過我,卻那樣溫柔看着你,我的確難忍,所以我失控,方向盤失了準頭,我踩剎車,可是剎車他?媽`的不能急剎了,只能慢慢降速!但是我也不至於爲了一個男人把腦子給徹底燒糊塗!秦風不要我,喜歡我的公子哥兒還有的是!我有很多機會同豪門結親,至於這樣自毀前程!我撞別人還有可能,可你們我哪兒敢亂動!一個陸家,一個楚家,真當我瘋了?”
楚維維深深呼吸,心就像被綁在一個大石頭上然後丟進水裡,不停的往下沉,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是的,岑心悅從來都是把自己看在第一位,不可能爲了一個男人毀掉前途,她的那些話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這一場車禍,就是一場意外?就這樣算了嗎?
岑心悅聲嘶力竭的吼:“我還不想死!你當開這跑車是碰碰車嗎?我剛纔也撞了電線杆,如果車再差一些,我也可能車毀人亡!”
楚維維找了張椅子坐下,盯着她從慘白轉爲潮紅的臉頰,良久,說道:“你的車應該是定期保養的,怎麼會剎車忽然失靈?”
岑心悅捂住臉,潮熱的呼吸把掌心潤溼,良久,她啞着嗓子道:“我怎麼會知道!我這車上個月纔去保養過的,送回來後就沒開過,怎麼會……可是……現在車撞這樣,沒問題也說不定撞出問題,我,我沒話可說!你愛怎樣懷疑就怎樣懷疑!”
楚維維閉了閉眼,她也無話可說。
“你這的確是交通肇事,還是給交警大隊處理吧。”楚維維停了停,道,“等會兒我問問秦風,怎麼處理你。”
岑心悅嘲諷的彎了彎嘴角。
楚維維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說道:“知道陳家在a市有勢力,可是想動動你,我也有法子的。”說罷,她輕輕一嗅,說道,“有點酒味呢,調一調監控錄像,也可以查查你是否超速。我想想,官二代加富二代,超速,酒駕,撞人,這一切丟網上,又是一場網絡狂歡,再往上追究一點,說不定有能人會翻出陳家的老底,陳家不至於因爲這件事就垮掉,不過肯定得應付好一陣了。”
“你!”
“我怎樣?不管你剎車有什麼問題,你這樣橫衝直闖的,就該付出代價!別以爲撞人了就可以輕易逃脫!”楚維維徑直走到病房門口,扭頭淡淡一笑,“別想給你表哥你舅舅求救,剛纔我等秦風診斷結果的時間就已經給交警那邊打過招呼了,想毀證據的話,你晚了一些。”
楚維維關上門的剎那,門縫裡傳來椅子傾倒的聲音,她吸了口氣,頭也不回的離開,不管岑心悅在裡面再如何發瘋,也不可能改變事實了。
她去找了院長,讓他給底下的人知會一聲,給秦風換最好的病房,派最好的專家,用最好的藥,要確保他儘早康復,不留任何後遺症,末了又通知了秦風家的傭人,讓派人來守護。
她等待醫護人員給秦風換好特護病房,拉了張椅子在牀頭櫃之前坐好,凝視着他昏睡中的容顏。即使睡夢之中,他眉心依然有摺痕,顯然是身體太過痛楚,連睡眠也不得放鬆。
秦風的管家文嫂很快來了,帶了些日常用品之類的,還提了一個飯盒,笑吟吟道:“這是鮮蝦餛飩,聽風少說過你愛吃,家裡的廚子老張專門學着做的,你試試。幫他忙活這麼久,你一定餓了。”
楚維維怔了怔:“你們學着做這個幹什麼?”
文嫂道:“風少讓學的。快趁熱吃吧,老張練習了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楚維維又是一愣,算下來,那時候她還沒去三亞,也沒和秦風確定關係。他讓家裡的廚師學這些幹什麼?titf。
她搖搖頭,把思緒甩走,不想深入的思考,拿勺子舀起一個餛飩吃下,只覺得肉餡嫩而彈牙,裡面包裹一個極大的蝦仁,很是鮮甜,皮也薄薄的,又軟又韌,湯雖然清,一喝,卻充滿鮮味,細細一分辨,是豬骨,牛骨,雞架,瑤柱吊的高湯。
文嫂端詳着她的神色,見她吃得那麼投入,欣慰的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楚維維把最後一滴湯都喝完,擦了擦脣角,道了謝,文嫂收走盒子,去病房附設的廚房清洗了一下,回到病牀邊,看着她怔忡的雙眼道:“楚小姐,你剛纔肯定受驚了,得好好休息,我讓人來加一個陪護牀,你去休息下吧。”
楚維維搖搖頭:“不必,我年輕呢,文嫂你不能在椅子坐一夜,還是你去休息吧。”
文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明白這代表什麼,抿了抿嘴,又道:“文嫂,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本來,躺在這牀上的該是我,他爲了我受重傷,我理所應當的該照顧他。只和道義有關。”
文嫂嘆了口氣,也不多說。
楚維維坐着玩了一會兒手機,漸漸的覺得眼睛發酸,便收了東西,趴在牀頭櫃睡了過去。
迷濛中,自己的髮絲不知道被誰輕輕揉着,手指的溫度那樣暖,讓她有種被寵愛的錯覺,是做夢嗎?
可是耳邊模糊的聲音漸漸清晰,是一箇中年婦女慈藹的慨嘆:“風少,你還痛不痛?剛看了下你的x光片子,哎。”
秦風的聲音低低的,卻很柔軟:“沒事,反正養一養就好。”他頓了頓,又道,“維維在我旁邊呢,她現在不肯理我,如果我受傷能讓她在我身邊多呆一會兒,這一撞也值。”
楚維維心口就像被撞了一樣,睡意如退潮一樣從身上溜走。聽到秦風如此說,她心裡亂糟糟的,他真的這麼想和自己一起?
可是,他如果有這樣的心,以前爲何如此忽視她?是他在管家面前爲了維持自己的形象,斟酌之後說出這樣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然後,找機會藉着這個溫厚善良的女人的嘴透露給自己?
文嫂深深嘆氣:“一個多月前,你從三亞打電話過來,我們覺得很高興,都以爲楚小姐馬上會搬過來呢。後來怎麼又吵起來了呢?”
“是我不好。”
覺在子這。“唉。當時你就在家裡發呆,拿着手機看來看去,等人家打過來,又不肯拉下臉去打電話。你呀,這次談戀愛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想着人家來將就你,我和小吳都勸過你的,你不聽。後來就忽然說分手了,纔在一起多久啊,楚小姐不是衝動的人,還不是被你逼急了。”
楚維維已經徹底清醒,聞言頓時覺得呼吸一窒。不瞭解她的外人都覺得是秦風不對,可她那樣委屈自己去和他交流自己的想法,他卻仍然覺得是她不夠懂事。想到這裡,她剛剛軟了一點的心又硬如鐵石,不想再聽,身子動了動,頓時覺得脖頸僵硬疼痛,一時沒擡起頭。對話聲立刻中止,秦風片刻之後開口,問道:“維維,醒了?”
楚維維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覺得骨骼就像生鏽的零件,咔咔的響了好幾聲。她揉着後頸,淡淡道:“嗯。”
文嫂連忙道:“哎,我去找找護士。”
其實按鈴護士就回來,她不過是想這兩人多呆一下罷了。
楚維維心有些亂,不想和他單獨一起,直接伸手按了鈴,文嫂無奈,說道:“我去醫院門口接一下小趙,她正送早餐過來,不過她這人什麼都好,就不大認路,可別在大醫院裡繞得迷路了。”
秦風叫住她,問:“給維維也帶了吃的?”
“這個是自然的。”
楚維維低低說了聲:“謝謝。”
護士很快過來,記錄秦風身體各項指標,又叮囑了幾句話便離去。
病房裡終究只剩了兩個人。
秦風看着她,粉嫩的臉頰上有一道直直的痕跡,是壓在牀頭櫃邊沿數小時的結果,化解了她緊繃面容的嚴肅氣息,反而讓他的心益發柔軟,像剛出爐的蛋糕一樣散發出甜味。
楚維維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目光移向他,又很快離開。他那樣一個精力充足的男人,如今身子上了夾板,纏綿病牀之上,本來很有型的頭髮睡得有些亂,臉色也很差,讓她有些難受。想起他奮力把她推開的場景,她心裡的震撼和昨夜事情發生時一樣強烈,可是一想他曾經爲了前女友對她多次責難,她又覺得酸楚。
正怔忡,秦風開口:“維維,脖子還疼嗎?”
“還好。”
“我躺着難受,你幫我把病牀升起一些可以麼?”
楚維維看了看他的手,他掌心落地時擦傷了一些,現在裹了兩層繃帶。她抿了抿嘴,過去搖着把手,緩緩升起病房,讓他半坐起來。
“等會兒吃了早飯你再休息一下吧,我讓人加個牀,你昨天那樣睡,一定不太舒服。”
楚維維別開視線,眼睛正好對上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刺得她一眯眼,眼球頓時一陣發酸。
他希望她能多呆在他身邊,可是她真的不想讓自己有再次淪陷的機會了。
那麼喜歡一個人,不是說忘記就能立刻忘記的。他覺得傷心,可是這傷心能和她這個付出感情的人比嗎?她在感情上一向弱勢,心中想念的人若是給一點溫暖,她很容易像飛蛾撲火一樣再次奮不顧身。
可是她吃過虧了,再煎熬,也得讓理智佔上風,長痛不如短痛,不能讓自己再次回到患得患失的狀態。
“不必,我還要上班呢,昨兒晚上本來想加班做點活兒,結果……今天得趕工。”
秦風面上難掩失望之色,眼中的光暗了不少,靜默片刻,又問:“你現在……心情好了點沒有?”
楚維維許久纔開口:“既成事實,我還能做什麼?”
“那,你準備怎樣處理呢?”
楚維維淡淡道:“這是我的私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好好養病吧。因爲我你才受傷,真的很對不起。我會盡力照顧你,直至你出院爲止。可是,你不要再想什麼複合的事,我可以做一切事來補償你,除了把自己給賠出去。”
秦風頓時覺得五內俱焚,體內的傷開始叫囂着發作,灼燒一般的痛從腹部一直蔓延到了喉嚨,就像皮囊裡包着一大團火,即將把他燒成灰燼。
都這樣了,她還不肯鬆鬆口嗎?
“維維,你和我分手,就是覺得我不夠愛你,可是……我爲了你命都可以置之度外,這……這還不夠嗎?如果你還沒感覺,也沒關係,我會對你很好,你總會體會到我的用心的,別離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