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倒是好聽。”林炎嘆了口氣,搖了搖還是有點不太清醒的腦袋,想到,“短短三天時間,我連最基本的功法都入不了門了。”
看着牀邊書桌上擺的幾本功法,林炎總感覺一點力氣都提不上來,真想賴在這牀上三天算了。
“大家都說‘傻人有傻福’。”他又轉頭看着窗外的天空,自言自語道,“是不是我太聰明瞭點?”
“哈哈,元煜小友,何必在這唉聲嘆氣?你難道還不知‘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成?”
林炎一驚,循着那聲音看去,原來是那《萬象訣》又一次發出了聲音,同時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着那像往常一樣,臉上帶着一些和藹笑容的荀玠,林炎實在不知道是該感謝他呢,還是該責怪他,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荀玠依舊帶着些笑意看着林炎,有些玩味地說道:“林炎啊林炎,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林炎卻有那麼一點的不耐煩。
因爲這次“秋試”對他而言,是事關整個家族未來的大事,同時自己也眼看要十八歲了。
可現在加冠之際在即,卻是絲毫沒有突破至開光的辦法,而他也清楚,在十八歲之前不能達到“開光境”,那就什麼都晚了。
在他看來,未來修真這條路,必定會是異常崎嶇,而這一切的起因,似乎都是自己遇到了這眼前頑童一般的荀玠,如果不進入那個變化莫測的“境”中,恐怕自己也不會昏迷這二個多月。
二個多月,他認爲足夠讓他達到“開光境”小成。
“前輩不要再開我玩笑了。”林炎依舊看着窗外的天空,望着那幾只隨意飛翔着的鳥兒,出着神。
荀玠見這小兒竟如此不可教,搖了搖頭,快步走到牀邊坐了下來,看着林炎道:“我會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嗎?元煜小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所身處的‘福’,還是假不知道啊?”
林炎聽着,感覺荀玠不像是在和他開玩笑,便又轉過頭來,有些不解道:“林炎真的不清楚,還請荀老指點幾下才行。”
“你啊你啊...”荀玠擡起手,無奈地指了林炎兩下,“你是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林炎點了點頭。
荀玠算是無語了,也不知那被他誇讚“天賦了得”的少年去了哪裡,伸出兩根手指在那林炎的面前,道:“古語有云,‘福無雙至’,可你卻像是那個打破傳統的人。”
“這話怎講,我的鬥魂六年來遲遲無法降下,現又停留在那‘境’中兩個多月,導致十八歲前無法達到‘開光境’。”林炎看着荀玠,道,“難道這不該是荀老那句話的後半句嗎?”
“你想跟我說‘禍不單行’嗎?”本就是秀才的荀玠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但卻有些不高興了,“你跟我這一千多年資歷的秀才玩這些文字遊戲,不覺得沒趣嗎?”
“嘿嘿,前輩海涵。”林炎笑了笑,轉而神情又變得低迷起來,“但我也沒說假話,這兩個問題確實令我苦惱。”
荀玠都不知道自己搖了多少次頭了,看着林炎道:“我且問你,你可知道我所說‘二福’是哪二福?”
“在下一概不知。”林炎以爲荀玠有些不滿,只好正色回答道。
“我告訴你吧,你小子可別高興壞了!”荀玠也並無生氣,只是有些得意地指了指林炎,說道,“這第一福,便是你雖小小年紀,但那終身大事,卻似乎已經有了一些苗頭。”
林炎一臉疑惑的看着荀玠。
荀玠笑了笑,又說道:“老夫可不會誆人,你昏迷的兩個多月裡,有位氣質出塵的姑娘,每隔一兩天便會來看望你,她心疼你的那模樣,真是感天動地。”
林炎眉頭先是一皺,然後便釋然鬆開,有些敷衍道:“是荀老您多慮了,想必那就是楚芸姑娘,她是從小與我一起長大的,我身體有恙,來探望我並不奇怪。”
“哦?”荀玠有些壞笑地看着林炎道,“那她怎在牀前看着你時,總像是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般,眼神中盡是透露着關切的神色?”
“要是有一天她也昏迷了,我也一定會着急萬分的。”林炎有看着荀玠回答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前輩所說之‘福’是友情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可否認的了。”
荀玠撫了自己的白鬚,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一直看着眼前的林炎:“既然如此,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可那第二福,想必會是元煜小友所感興趣的事。”
“還請荀老指教。”林炎道。
“談不上什麼指教,只是你不覺得這次在‘境’中覓緣,對你的提升很大嗎?”荀玠一談到這個話題,稍微正色了起來。
林炎有些被問住了,心中怎麼都覺得,這次被送往那“境”中,完全是錯過了修真和突破的時間,正有些懊惱,怎麼那荀玠會把這說成是他的福氣呢?
“我在前輩所送往的‘境’中,確實有一些不尋常的經歷,可也沒得到什麼能對我有所幫助的東西。”林炎看了看手中的牧笛,說道。
“如果有,那纔怪了。”荀玠有些不在意,道,“那境,是我特意爲你重塑的一段‘象’,你是不可能從其中帶出什麼東西來的。”
林炎聞言一怔,看着手中那枚吹不出聲的牧笛,有些困惑道:“那我怎會將這個笛子帶了出來?”
他本來只覺得這笛子又吹不出聲了,白費了當時在境中的努力,有些可惜而已。
可現在荀玠卻說任何東西都是帶不出來的,令他感到不解。
“這就怪了,老夫鑽研這天地萬象已有千年,應該不會有錯。”荀玠看着林炎手中的笛子,說道,“《萬象訣》本來就只有九層,那「造境」便是極限,可當我寫完整本功法後,又悟出了一層新的境界。”
“前輩所言是何境界?”林炎聞言連忙問道。
“「還境」。”荀玠緩緩地說道,“這是可以將天地間任何一個‘象’重塑一次的境界。”
林炎一下茅塞頓開,本來的疑問有如撥雲見日一般清晰起來,站起身對荀玠說道:“原來如此,那在江邊黃牛之上吹笛的牧童,想必就是您當初遇到的金仙!”
“你見到他了?!”本來有些思考入神的荀玠,聞言眼睛一亮,“沒想到,你這小子竟真能有這般奇緣!”
荀玠非常感慨,想當初他十年寒窗,進京趕考卻落榜,一個落魄書生在人生最失意的時候,卻有幸得到金仙點化,轉而走上修真的道路。
“千年時光,轉瞬即逝。”荀玠一時變得情不自已起來,喃喃說道,“也不知上仙如今究竟在何方。”
“荀老?”林炎看荀玠有些分神,不由出聲問道,“荀老,那第二‘福’究竟是什麼?您還沒說呢。”
“噢,小友見諒,一想到往事便出神了。” 荀玠從那記憶中回過神來,說道,“那第二‘福’,便是由我所推測,你此次入境必有奇遇,而你剛剛所言,也證明了我是對的。”
林炎頓時想通了什麼似的,看着荀玠問道:“難道說,您將我送入那‘境’中,爲的就是讓我再受一次金仙的點化?”
“正是。”荀玠見林炎終於理解其中緣由,笑着點了點頭,“要不然,我怎麼會說這是「緣中之緣」呢?”
林炎深有感觸,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便移步走到荀玠面前,深深地推手做了一個揖禮。
荀玠趕緊向前走了一步,扶起了林炎,雲淡風輕道:“這又不是什麼‘大恩’,元煜小友何必做此‘不言謝’的禮節呢?”
還沒等林炎接話,荀玠又說道:“這「還境」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加駕馭的了的!跟你年齡相仿的少年進入此境,大多會承受不住那來自時空轉換的壓力,迷失了自我。”
“而你卻不同。我在看你第一眼的時候,雖覺得你眼神中少了些剛毅,但卻是韌性十足。”荀玠繼續向林炎解釋道,“於是我便用了《萬象訣》中的「造境」,想要考驗你一番。”
林炎看着眼前的荀玠,聽着他娓娓道來。
“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這《萬象訣》第九層境界,被你察覺到並一拳擊破!”荀玠走到練功房的牀邊,坐了下來,拿起一邊的《萬象訣》。
這本功法,是他荀文瑾歷時千年的修真所總結出的精華,而其中除了「還境」以外的最高境界,竟被這不滿十八歲的少年一拳擊破,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令他感慨不已。
林炎點了點頭,走到荀玠面前,道:“於是您認爲我心智夠強,能承受住時空轉換的壓力,便想把我送到那「還境」中去歷練?”
“沒錯,不過你小子竟然一下子就答應了!”荀玠看着林炎,還是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到底是出於你的自信呢,還是出於對我這個秀才的信任呢?”
林炎聞言嘿嘿一笑,說道:“其實都不是,我只是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便答應了你!”
“你究竟是哪兒去學了這麼多的道理啊?”荀玠有些摸不着頭腦。
“沒有啊。”林炎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那郡裡的集市上,不都是喊着這些道理的人嗎?”
荀玠不由地吹了吹鬍子,說道:“我可真沒工夫和你侃!對了,快說說那‘境’中上仙對你說了些什麼?你可還有些別的經歷?”
其實荀玠清楚,這真不是什麼大的恩賜,能從那‘境’中歷練歸來,同時還沒有迷失自我,全是靠林炎自己的本事。
林炎怎會忘記那些經歷,他一下就想起那牧童口中的詩,便將其背了出來。
“江前波瀾退,霞末詭雲出,游龍本翱宇,卻於目中伏。”
荀玠連忙問道:“這是那江邊上仙贈與你的詩?”
“是的,他還對這詩做出瞭解釋。”林炎肯定道,並且還把那牧童對他說的一切,都一一轉述給荀玠。
“有意思。”荀玠摸着下巴,仔細思考着什麼。
“不僅如此,荀老。我在接到他給我的牧笛後,將鬥氣注入笛中,可卻依舊吹不聲。而後,更是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龍吟,不由令我一震。”林炎又拿出了那已經吹不聲的牧笛,把“龍吟”和看到大海的事也都敘述了一遍。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荀玠竟開始變得訝異起來。
因爲他知道「還境」是一個重塑時空的境界,只是爲入境之人凝聚出一個過曾經的“象”而已。而在其中金仙的點化和所聞所見,也都是因人而異,並不是能由他所解釋的。
也就是說,如果林炎現在再遇到那金仙,並再得到一次點化的話,還是會出現一次“龍吟”和大海浮現的景象,那是一個基於真實時空出現的“幻境”。
而「還境」,就是荀玠依靠着對“象”的理解,所重塑的一個真實時空。
“林炎,雖然我還不清楚其中緣由,但總覺得這一切並沒有那麼簡單。”荀玠說道。
他想自己當初遇到金仙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見那由元嬰所化的牧童離開後,便直徑回家了,到家後也只是頓悟了一些以前沒有悟透的功法而已。
而這林炎跟他一樣接受點化,所遇之事竟如此不同,甚至還出現了“幻境”,這其中緣由絕對不會簡單。
“咚咚咚!”正當林炎還想跟荀玠說些什麼的時候,練功房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
“林炎,你感覺好些了嗎?”門外響起了林炎熟悉的聲音,他的父母在得知他醒來後,過來看望他了,“我們能進來嗎?”
“當然可以,孩兒已經感覺好多了。”林炎趕緊走向門前開門,看了一眼那放在牀上的《萬象訣》,此時荀玠早已遁入其中。
門一打開,林炎的母親璇氏就一下把他抱在懷裡,他的父親林守仁和楚芸都在一旁看着。
“炎兒,你可終於醒了,這兩個月來我每天都夜不能寐,只盼着你能早點醒來。”璇氏平時非常疼愛林炎,見他終於醒來,幾乎已經抽泣成聲了。
“讓您擔心了,母親,沒事了,孩兒已經沒事了!”林炎看着璇氏情緒不穩,連忙安慰道。
一旁的林守仁也過來,拍了拍林炎的肩膀,溫和地說道:“林炎,這兩個月我們給你找遍了名醫,卻怎麼也診不出你的病因,如今你醒來就好,只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話,就要和爲父說。”
“可能是因爲練功過度了吧,現在已經沒事了,父親。”林炎看向一旁的林守仁,點了點頭,那本就不乏韌性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絲原來沒有的堅毅,淡淡地說道,“林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