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騎衛由上至下,除了李巖,還真沒有別人知道這次救援朵蘭城堡只是一場政治作秀而已,連戰鬥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次*真性很高的實戰演習。他們抵達鴻蒙口之後,頂多進入西海州百里就會被要求撤退回漁陽。
鄒燃雖然寫了《戰歌行》《精忠報國》,包括現在的《塞上吟》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精忠報國》甚至成了非官方規定的大漢軍歌。
可是這一切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若他在仕林,或者官場,有這些作資本他一定可以爬的很快,但由於他是在軍隊,軍隊是講究實力的。吟詩作對只能算是輔助才能,有則大妙,沒有也無傷大雅。所以即使鄒燃能妙筆生花也不頂用。沒有實實在在的軍功,他也只能像現在這樣騎着馬跟着一大羣大頭兵苦哈哈地在沙漠上行走。
學員兵第三曲第六夥行進在隊伍的最後,負責看管一大羣馱着傷兵的副馬和馱馬。
四天的沙漠之旅,騎兵系學員兵的損失比頭七天的損失還要多。從瓜洲衛出來的一千零六十九名學員,如今倒下了四百二十一人,竟然是全軍的四成!
剩下的六百四十八名騎士,幾乎每個人的馱馬或者副馬上都載着一個病懨懨樣子的學員。
這些學員在堅持了七天的急行軍之後匆匆睡了一晚,然後又進入了冷熱交替嚴重的大漠地區,他們一下子就沒抵抗住,於是中暑的中暑,着涼的着涼,個個病倒。爲了不再發生墜馬的慘劇,徐況規定,一旦發現生病,就必須躺在副馬上由同夥人員拉着前進,不得自己控馬。
第六夥十個人,如今也病倒了四個,王楚、介子夫、石莫迪,還有一個宇文獻。王楚在王貞的馬後綴着,介子夫由荊川牽引,石莫迪被草木純拉着,最後一個宇文獻竟然是由武鴻幫忙照顧。
一邊走,武鴻還說着風涼話:“嘿嘿,宇文公子,你最終還是栽在我手上了吧?哈哈,當初我想要你一條腿,現在我幫你牽馬墜蹬,這賬就算清了哈!不過話又說回來,等到了玉田你可得趕緊恢復點精神,不然徐教官非把你丟在玉田不可。到時候被勒令退學,你哭都沒地方……你喜歡的小娘皮可就在前面,被他看見你這病懨懨的樣子也難看不是?那小娘皮樣子不錯,你要是沒資格了我可就上了!”
“你敢……”宇文獻本耷拉在馬頭上,嘴脣乾裂,但一聽武鴻說要追求葉冰蘭,頓時來了精神,擡起頭喝了一句。
武鴻一看,笑道:“喲呵,精神又回來啦?那就好,要不要給你來口水?”
宇文獻又耷拉着腦袋,呻吟地道:“不要了,頭好暈,媽的,早知道昨晚就把那泡尿憋着,死也不出來拉的……這老天爺也真是的,忽冷忽熱,難受死本少爺了!”
武鴻撇嘴道:“說
你就不肯聽,鄒燃都說了實在不行就在帳篷里拉,都是同袍,誰還能說你怎麼着?可你非不聽,要到外面去吹那寒風,活該你着涼!”
宇文獻有氣無力地反駁道:“媽的,昨晚不知道誰他媽嫌尿臊的慌,不然我拉的……今天又來說風涼話,有本事你把我丟這兒別管了,要死要活爺自個兒領着,用不着你伺候!”
“喲呵,你丫還跟我犟嘴是不是?信不信我真把你丟這兒?”說着武鴻真把馬繮給放開,不過一會兒,他又抓了起來,嘆了口氣道:“算了,算老子欠你的。你就少說兩句,省省唾沫吧!好好養精蓄銳,不然到了玉田有你受的!”
鄒燃就在武鴻的前面,聽他們拌嘴也不回頭。他知道武鴻肯定不會放開宇文獻的。這倆傢伙嘴上鬧得兇,可關係卻是最鐵。如果非要說第六夥裡有派別的話,宇文獻和武鴻就是少爺派,鄒燃和劉全是穩重派,王貞王楚是兄弟派。武鴻才捨不得不管宇文獻呢!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各個夥都有傷病,拖到玉田他們肯定會被徐校尉丟棄的。其實介子夫和王楚只是中暑,只要晚上陰涼點就能緩過來,但宇文獻和石莫迪就有些麻煩,他們是寒熱交加,現在發起了高燒,如果能停下來讓他們好好的運動一番把寒氣先*出來或許就能好。但在這兒荒漠之中,隊伍拉的老長,誰也不會爲了他們幾個而停下來休整的。一旦和大部隊拉開太遠的距離非迷路不可。
劉全摘掉頭盔,抓起馬囊裡的綢布內衣往額頭一抹,擦去汗水又把頭盔戴上,對鄒燃道:“鄒燃,今天你是夥長,跟徐教官申請休息一下吧?再這麼走下去,宇文獻他們就真要被退學了!”
鄒燃也熱的不行,但還是盔甲森嚴,汗水順着鼻樑直往下掉,滴到滾燙的沙礫中,瞬間蒸發。
“我剛纔已經去申請了,但徐教官卻不同意……我看他也很着急,現在我們學員兵已經和大部隊拉開至少一里地了,再拖下去非掉隊不可。”
“掉隊也比退學好!”荊川搶上幾步道,“現在已經是未時,這裡天晚的慢,休息半個時辰咱們也能趕上隊伍!”
鄒燃回頭看了看在馬上有氣無力的四個同袍,正要狠心說繼續前進,忽然就看見宇文獻從馬上一個不穩摔了下來。
此刻他們正走在一道黃沙密佈的山樑上,宇文獻從馬上摔下,頓時就順着沙丘往山下滾去。
“宇文獻!”武鴻第一個跳下馬,撲過去要抓住他,可是黃沙流動,沒有固定點,一時間武鴻也被拉扯着滾下山樑。
“我日!”鄒燃也趕緊跳下馬來,呼喊着:“劉全、荊川,幫忙救人,其他人原地別動!”
但話是這麼說,悶聲不吭的王貞也跳下了馬,順着山樑就滑了下去。
這山
樑足有二十多米的深度,坡度也很陡,武鴻先是頭朝下拉着宇文獻的衣領,可到後來卻翻了個跟頭,變成頭朝上,坐滑梯一樣往下墜落,抓着宇文獻的手也鬆開了。
王貞、鄒燃、劉全也是一個模樣,起初還想維持平衡往下滑,但很快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幾乎是被生拉硬扯一樣拽到了山樑底下。
這一摔可不得了,好像山崩地裂一樣。當鄒燃終於止住下滑的趨勢,接觸到的還是軟綿綿的黃沙,正想起來抖一抖滲進衣服盔甲中的沙粒,卻在這時發現整個山樑似乎都動了起來,那成片成片的黃沙頓時如海浪一樣朝他們涌了過來,遮天蔽日,洶洶涌涌,入眼處竟全是這不可阻擋的漫天沙浪……
鄒燃頓時大驚,跳起來拽過劉全和王貞,和武鴻一起猛地撲到宇文獻身邊,大吼:“抱成團,手拉手,別鬆……”話音未完,那巨大的沙浪已經猛烈的撞中他們,一時間鄒燃有種被大錘重重敲了一記的感覺,嗓子眼一甜,頓時失去了知覺。
最後迷濛間好像聽見山樑上那些同袍響成一片的悲憤呼喊……
※ ※※※※※※※※※※※※※※※※※※※※※原來這是一個削壁式的山樑,除了中間十數米的距離能夠走人外,其他地方都是浮沙。掉一兩件重的東西下去還沒什麼,但如果像鄒燃他們這樣猛地跳落,然後飛快滑動就很容易引起沙崩。
飛騎衛進沙漠也是有嚮導的,但嚮導只告訴他們哪裡可以走,哪裡不可以走,卻沒有說爲什麼不可以走。從表面來看,這浮沙跟山樑上的黃沙又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在出現了這麼一出慘劇。
當徐況緊急從前面跑到這裡時,整個石頭構成的山樑已經露出了大半,浮沙也早就將鄒燃等人淹沒,山樑突兀地橫亙在綿延的黃沙中,就像一座飽經戰火的城市正向世人展示它瘡痍斑斑的後牆……迎着夕陽,呈現一片蕭索的美感!
山樑上的荊川不住咆哮,喊着:“快救人吶,把鏟子給我,我要把他們挖出來!”
徐況對着已經恢復平靜的沙漠良久無語,哀嘆一聲:“益公啊,你這樣做到底爲什麼啊?!”
悲嘆良久,他不得不咬牙站起,對衆人道:“記住他們的名字,繼續起行!”
荊川想要跳到山樑下的身體被草木純死死拉住,這個敦實的大漢不住咆哮:“教官,教官,救救他們吧,他們肯定還沒死,這麼短的時間,他們不會死的!救救他們吧!”
說到這裡,這個鐵漢一樣的男人竟然流出了淚水。
徐況看了看如大海一樣廣袤的沙丘,黯然搖了搖頭,指了指草木純:“你,擔任第六夥夥長,立即出發---這是軍令!若有違抗,軍法從事!”
“是,教官!”草木純驚喜地行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