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璋沉吟着,一邊放出意識去探查地下室那東西,一邊緩緩道:“玄生……生而無形,食萬物而化其形,承其容而憶其心,由蟲而獸,及至人形乃完整,人言之妖魔也。”
“什麼?”費德明愣了又愣,一副不知所云的神情。
張璋神情有些瑟瑟,聲音帶上了一分厚重:“玄生這種……唉,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怎麼出現的,初降生之時,無形無色,卻有着一個吞噬的本能。且,它們吃什麼,便會化爲什麼!”
費德明嘀咕道:“吃什麼變什麼?哪有這樣的妖怪。”
張璋笑了笑,道:“確實是沒有這樣的妖怪,只不過,這樣的玄生,往往被人視作妖怪。”
“啊?”若不是剛纔張璋露了兩手讓他震撼了一下,此刻恐怕已經叫人把這個胡言亂語的小子哄出去了。
“人類偶有遇到玄生化形的,尤其是化爲人形者,常以妖稱之。而化爲獸類的,便以之爲怪。雖然我不知道這世上是否還有其它未知,但‘妖魔鬼怪’這四字起碼有一半都是被人類用來詮釋玄生這種存在的!可常人卻不知,那不過都是玄生所化的不同形態罷了。”
“你是說,像什麼白娘子啊,狐仙的這些妖怪,還有傳說中那些吃人的怪物,其實都是……都是什麼‘玄生’?”費德明滿臉的不願相信,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茶杯,突然道:“妖魔鬼怪,魔和鬼呢?還有,那些什麼琵琶妖啊什麼的,難道它還吃木頭?就說剛纔,剛纔這茶杯裡……你怎麼解釋?”
張璋冷笑了笑:“難道你希望我所說的都是無稽之談?那我看你還是乖乖被你藏起來的那東西弄死算了,也省得我在這裡費事。”
費德明眼裡閃過一絲不快,卻是連忙道:“這是怎麼說的,我不過是問問,問問罷了。”
張璋卻沒再看費德明,只是看着窗外的黑暗,緩緩道:“玄生的吞噬並不是隨意而爲的,它們會從弱小的生物開始吞噬,直至人類纔算是完整體。它們化形時需要依附到其它生物或是非生物之上,如果要解釋你說的琵琶妖,便是玄生依附在琵琶上化形的。而魔……之所以稱之爲魔,便是因其已經脫離了它們這種存在的本能和規律,就算是吞噬化形,也不過是它們既定的命運,雖被獵狩者所捕殺,卻只是因其存在太過危險,並不代表着它們就是罪惡。”說到這,張璋卻是頓了頓,眼中竟閃過一絲悲憫:“獵殺玄生,究其是人類的自私,可這自私,卻也是人的本能。不知人類的私慾對於玄生來說是否是一種變數,極少的玄生……即便化人,還是會去吞噬人類。有的是因爲需要改變形貌和身份,有的卻是爲了力量。而這些多次化人的玄生到了一定程度,擁有了一定的力量,都會興起吞噬其它玄生的念頭。玄生吞噬玄生雖不能化形,卻也因吸食了對方的力量而擁有了一些無法預測的力量和變化!而這種不可預測,給獵狩帶來了極度的危險。所以,一旦發現這種可能,我們會以最大的力量將其扼殺在萌芽裡。”
“是,是,張先生說得是。”
張璋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根本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費明德氣結,卻聽張璋繼續道:“至於茶杯裡的,不過是玄生的把戲,我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什麼真的鬼。法由心生,幻由念起,你若能做到無慾無求,這種把戲也不過爾爾。只是世人皆妄,不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鬼故事了。這想象力大了,有時是好事,有時,也未必就好。罷了罷了,我自己也還有諸多不明,又怎說得清楚。”
費德明越聽越亂,雖然基本是有聽沒有懂,卻憑着多年遊走於黑白兩道的智慧和心計,多少能抓到一些重點,忍不住苦澀道:“張先生,我實在不明白,你跟我說這麼多是想幹什麼。”
張璋看着費德明戒備的神色,突然笑了笑,點頭道:“你終於問了。”
費德明暗自一驚,暗道你說來說去,似乎自己就是什麼獵狩者?心思變了無數個,卻猜不透這小子的用意,只好報以苦笑:“我當年出於感謝和敬意幫忙照看這東西,如今也不過是想要將這東西還給沈先生,並不想惹來更多的麻煩。”
張璋卻是淡笑:“我也不過是想告訴你,這些事已經超出你所能控制的範疇,做人也不要太貪心。所以,你最好將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否則,怕是最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費德明暗吸一口涼氣,神情雖是一凝,沒有太大變化,可心裡倒真快趕上天人交戰的地步了。那個沈曦雖說是處處透着詭異,可卻當真是不老不死,僅僅幾滴血便讓他身體機能神奇般的恢復年輕,更別說那個長生不老的承諾了。
想他費德明之所以能夠縱橫江湖二十餘年,便是因爲他一向拿的起放的下,才能數起數落,成爲道上不倒的神話。可是……長生不老……這個誘惑太令人難以拒絕!不然,他又怎會供養着那個讓他想想都起雞皮疙瘩的嬰兒標本1000多個日日夜夜?!
“張……先生”費德明沉吟半響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樓下那個……那個究竟是什麼?”
張璋嘆了口氣道:“你明明已經想到,爲何還要問我?”
費德明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樓下那個就是所謂的玄生?那麼,他不確定的,帶着一絲希望問道:“沈先生……是獵狩者?”
張璋同情的看向費德明,淡淡道:“你覺得呢?”
費德明愣了愣,又小心問道:“獵狩者,是人吧?”
“當然。”張璋滿意,看來這小子想到點子上了。
完了。費德明深吸一口氣,其實他不是沒有感覺,哪有人可以捱了子彈沒事的?哪有人的血可以讓人返老還童的?那個人,不是人!
那是什麼?那人,是玄生?樓下那個也是玄生?
費德明就算再高傲,卻也知道,面對這些未知的東西,他那點能量根本連個屁都不算!
帶着一絲僥倖,費德明有些激動的問道:“我不懂,如果他真的是…….是你所說的那樣,爲何還需要我來幫他保存這個東西?如果照你說的,那東西是被……禁制着,那根本就不需要有人保管吧?!”
張璋暗罵此人的油滑,不到絕望的時候,看來他是絕對不會交底的,到現在,連那東西是什麼都不肯說出。
含着一絲冷笑,張璋倒了一杯溫茶,放到費德明面前,看着他陰晴不定的面容,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茶水裡攪了攪,然後,便穩穩當當的坐回沙發裡,卻不再有其它表示了。
看着面前的茶水竟轉着轉着,就由淺綠色變成一片黑,費德明被唬了一跳,手心裡滿是冷汗,不安的看向張璋,在看到那小子毫無表情的臉後,暗罵一聲,顧不得什麼面子,忍不住站了起來,想要離那杯茶越遠越好!
“玄生吞噬萬物,不過是爲了進化其形。”看着那隱隱有沸騰之勢的詭異茶水,張璋卻慢條斯理的說道:“而玄生若要得到力量,卻是要靠其它的辦法才行。”也正因爲如此,所以玄生化形往往需要數十年到數百年時間力量的積累。在此期間,很可能就被獵殺了。這也是爲何真正化形爲人的玄生並不多,但每一個都是力量強大的傢伙。
“什麼辦法?”費德明的神經已經崩的像根弦一樣,完全是下意識的問。
“穢氣……”張璋微微頓了下,似乎在考慮如何說明白:“喜、怒、怨、恨,無論是哪種,都是玄生藉以修煉的依憑。就如人不吃飯就沒有力氣一樣。而在人類所有的情緒中,負面情緒所包含的力量往往最大,也最容易引出,尤其是死亡的瞬間!”
哼,玄生必須吞噬穢氣,所以它們天生便有着滿足其它生物慾望的能力。然而,利用玄生所滿足的願望,終歸會以殘酷的結局收場,也只有這樣,玄生才能在人類極度的情緒中獲得更多的穢氣。
這個將玄生禁制住的人……卻刻意留下它滿足人類慾望的能力........算的好精明啊!簡直就是讓這個玄生自產自銷!哼,變態!
隨着張璋的話音落下,茶杯裡的水突然如噴泉般彈起,如一條黑色的水蛇盤旋而上,一觸房頂,陡然散開,瞬間便將整個房頂都染成了黑色!
費德明全身僵硬的看着房頂此刻便宛如一條懸掛在空中的黑河,張目結舌的愣在那裡!
片刻的工夫,似乎有什麼白花花的東西自那河的深處浮下來,還未到表面,費德明已然看清,正是出現在水牀中的那一張張人臉,那些曾經被他殺掉的人!
在經歷了數次驚嚇,又聽到了這麼多辛秘之後,費德明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
那一刻,費德明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一隻有力的手攥住,大腦閃過無數的念頭,卻像沒油的機械一樣無法將那些念頭匯聚成有意義的思維。下意識的,他絕望的以爲自己只能在無盡的恐懼中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不知過了多久,費德明突然發現那些人頭只是被那些黑色的液體包裹着,怨恨的瞪着他,並沒有下來咬斷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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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漸漸找回自己的意識,逃生的念頭漸漸生氣,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只不過,化人之後,那些穢氣已經不足以滿足它們了。玄生吞噬玄生,爲的同樣是力量,極致的力量!而他將這個玄生禁制起來送到你身邊,便是要用你身邊無數人的恐懼和血腥來供養那東西。然後,再在禁制即將被打破,也就是那東西的力量快要威脅到他之前,將那東西連同積攢的力量吞噬下去!而你,就是這東西最後的食物。一旦他禁制打破,沈曦必有所覺,到時,即便你沒有及時將這東西送到他那,他也會找來的!”只是……他恐怕沒有想到會被我禁制在那裡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