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晴回到工廠,秦力正在審計財務做的報表。
她走過去,輕輕趴在他的背上,抱着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氣氛挺好的,她這樣子主動表示親熱並不是常有的事,偏偏秦先生是個傲驕的性子,硬要說一些煞風景有話:“怎麼,受刺激啦?都說了陪你去不讓我陪吧,好像帶我出去有多丟你臉一樣。”
聽得許慕晴忍不住“撲哧”一笑,直起身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記:“行了啊秦先生,你一天到晚不酸我兩句日子就過不得了是吧?”
秦先生笑眯眯地轉過臉來,抱住她的腰:“哎呀,我錯了我錯了,秦太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哎呀,別走呀,說說,你這是怎麼了?”
許慕晴說:“沒怎麼,就是覺得,能遇見你,挺好的。”
“是吧。”秦先生被贊得臉紅,很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會,見她始終沒有反應,只好擡起臉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此處應有親吻……來,親一個嘛。”
許慕晴:……
她忍住笑,在他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畢竟是辦公室裡,點到爲止就好,許慕晴淺吻即止,很快地跳開了。
秦力的打算落空,只能無可奈何地望着她。
許慕晴笑笑,轉而已經談起了公事,下巴在他桌上的文件上點了點,頗有些期待地問:“怎麼樣?”
“唔,還不錯。等到把今年的貨全部交完,應該可以有贏利了。”
許慕晴就鬆了一口氣,說:“有這樣的結果,我後日出差去談業務就有底氣了。”
秦力挑眉:“怎麼後日就去,不是說年後再說嗎?”
現在離過年也只有二十來天了,這時候跑出去談,也談不下個什麼確定的結果。
“先看看吧。”許慕晴籲出了一口氣,望着秦力說,“我覺得,鑫平應該是已經研究出生態木了。”
“這麼快?你確定了?”
“沒有。”許慕晴苦笑,她其實也只是一種感覺而已,如果蕭方舟真在廖老二的死上動了手腳,那麼,如果不是鑫平生態木的研究有了眉目,或者說已經取得了突破,廖老二就應該還不會死。
他死了,憑廖建豪的能力,生態木未必能進行得下去,而蕭方舟畢竟不是廖氏的股東,他要透過廖建豪完完全全掌握鑫平還得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會生什麼,誰知道?且他又沒有深度接觸過這一行,要坐享其成,就必不能讓自己功敗垂成。
所以這個差她得快些出,蕭方舟的本事如何,她還是很清楚的,所以她得步步搶他的先,才能不至於在將來陷入被動的境地。
秦力說她:“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厲害了?”
許慕晴說:“我寧可把他想得更厲害一些。大意輕敵這樣的事,我不想幹。”
好吧,秦先生無言了。
雖然和蕭方舟不對付,但他也不能不承認,那是個難纏的角色。如今很明顯,他是看上這一行當,準備進來分一杯羹了。
以他一貫的行事風格,這個男人出手向來乾脆利落,所以提前一些未雨綢繆,還真不是過份的事。
許慕晴出差去的時間,正好是孩子們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
而等到她再回來,已經是臨近小年了,把年前年後的事情安排好,工廠也要準備放假了。
工作室那邊她簡直都撩開手沒有管,早先前就把所有事都交給小袁一個人了。
小袁倒也負責,本來很早前就可以放假了的,硬是等到她空閒下來把賬都交完。
許慕晴之前還擔心他年輕不夠好,但事實上,放手之後,他一個人做得也挺好的,雖然業務量沒有明顯增加,但至少她在時的幾個業務他都有守住了。
就從這一點來說,是值得嘉獎的。
許慕晴就給了他年終雙薪,還按照木材廠高層的福利,又另外給他算了部分紅利。
忙忙碌碌的,一年又就這麼過去了。
和公司的人團過年後就是除夕,一大早,許慕晴就帶着一家子人去姑姑家吃團年飯。
這是家裡出事她離婚後第一次上姑姑家裡過除夕,以前他們年年喊她,她都沒有應,因爲她覺得,即便父母兄長都不在了,她也應該把那個家撐起來。
可自從姑姑病過一場後,她就覺得這樣的堅持有些可笑,所以今年,姑姑再提出要一起團年的時候,她就沒有拒絕。
秦力自然也跟着他們一起過去的,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姑姑對他還有些微詞,到現在,他已經能很好地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了,她的親人們,也很平靜坦然地接受了他。
在秦力和表哥他們一起喝酒聊天的時候,姑姑還催着她結婚:“有個名份了住在一起還是要好一些。”
老一輩的人總是特別傳統,許慕晴以前也傳統,但是經歷了一樁婚姻,她反倒一點也不看重那張紙了。
有紙沒紙,重要的還是人心,人心不在了,再加多少道護身符都沒有用。
不過姑姑這麼說,她也就應了,笑着說會辦的。
她本來是敷衍的說詞,沒想到飯後,秦力卻提出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許慕晴點頭說:“好。”
秦力看她答應得痛快,不由得笑了:“你都不問我帶你去見誰就說好,把你賣了怎麼樣?”
許慕晴說:“賣吧。”
秦力笑,將她慢慢摟進懷裡:“我才捨不得呢。”他說,“好不容易找了個傻妞願意陪我了,就陪我一輩子吧。”
許慕晴很乖順地伏在他懷裡,還是那個字:“好。”
兩人靜默了一會,秦力才下定了決心似地告訴她:“我想去見一見他。”
那個“他”是誰,他不說,許慕晴都猜得到。
從小年開始,一向對什麼都有些懶散的秦力忽然就變得深沉了起來,而且剛剛在飯桌上,看着姑姑一家人的時候,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許慕晴讓楊阿姨帶孩子們先回家,自己就和秦力開車去了郊區的看守所。
大年三十,整個城市到處都披紅掛綵熱熱鬧鬧的,只有這裡,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和沉悶。
秦力遞了申請後,沒一會就有看守帶他們去見面室。
秦常彥穿着一襲囚衣坐在那兒,不過半百之齡,頭卻已然花白了一大半,只他神情還算平和,看着他們的眼神也很慈祥。
反倒秦力有些彆扭,臉一直都板得緊緊的,拉着許慕晴的手直接和他說:“這是我媳婦兒,我們打算結婚了。”
許慕晴:……
見面第一句話就這麼劈頭蓋臉的,她有些無語,只好衝着秦常彥尷尬地笑了一下:“您好,我叫許慕晴。”
秦常彥笑笑,看上去已經很習慣了秦力的簡單粗暴,目光在他臉上掃了兩圈後,望向許慕晴,饒有興致地問:“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
“半……”
許慕晴才說了一個字,就被秦力打斷了:“三年半!”他說。
許慕晴看向他,這人還真會算,不過也不算錯就是了,他們兩個認識,確實已經快有三年半了。
只不過在一起的日子嘛……
秦常彥不知道有沒有看出這裡面的貓膩,他並沒有詳問,而是像個普通的關心兒子的父親一樣,問秦力這些日子在外面好不好。
往往他問十句,秦力纔會答他一句,給問得煩了,秦力就皺着眉頭冷冷地說:“我什麼都好,反倒是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秦常彥聽了這句話很高興,和許慕晴說:“你看,這傢伙就有這麼彆扭,明明很關心我呢,偏偏說出來的話硬得跟石頭子似的,一句一句噎得死人。”
秦力翻白眼:“誰關心你了?自作多情。”
秦常彥就和許慕晴相視一笑,兩人都很有志一同地不去撩撥他,轉而說起秦力的喜好。
見許慕晴居然都能說出一些來,秦常彥很高興,臨走的時候,和她說:“我這個兒子脾氣不太好,性子也擰,但他有一點好,別人只要對他好一點點他都能記住,所以,對他好一點,他不會虧待你的。”
許慕晴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秦力雖然看起來不耐煩,但到底沒有打斷他們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作出一副似聽非聽漫不經心的模樣。
但出來以後,他的心情明顯要好很多,抓着許慕晴的手還問她:“哎,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吃芹菜的?”
“我有眼睛看。”
楊阿姨特別喜歡吃芹菜,所以這玩意兒在許家餐桌上是常見菜,秦先生每逢有這道菜都會少吃一碗飯,他當她真沒眼睛看啊?
問這麼明顯的廢話,秦先生沒話找話的本事一點也不高明,他打開車門要她上車的時候,她忽然返身抱住他:“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力,我挺高興你能帶我來見他。還有,我覺得他挺好的。”
也許在見面之前,她對秦常彥還有一點看法,見過面之後,她覺得那也只是個普通的可憐的老頭罷了,他往日作的孽,都由他在今後的日子裡一一嘗還。
而且比起秦常彥,秦力的反應更讓她感到窩心和心動——他居然會緊張,也只有他真的在乎她,所以他纔會緊張,纔會擔心,纔有了患得患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