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困獸
空谷之中,依舊是那樣的死寂。笑聲劃破長空中,三人兀至於谷中。兩位年輕人就那樣看着那位怪笑的老人,一言不發。
“白骨狂人,你在做夢嗎?你谷中中的難道是神仙?九州王及麾下四位大內頂級好手,銀鉤客,英雄會主及丐幫四位好手難道會被那一人解決?”疾風冷冷道。
“哈哈……告訴你們,那些所謂的英雄會高手已被老夫殺盡,其餘人俱被引入‘十方鬼王滅心陣’中,不到兩個時辰,便有人超渡了他們。”白骨狂人道。
“十方鬼王滅心陣?閻羅天子也加入了無相神教?”潛劍生的話語中,還是聽不出點滴感情,可明顯這閻羅天子是個厲害人物,否則他也不必提一句。
“你慢慢猜,老夫先走一步,後會無期!哈哈!”白骨狂人身形動起,顯然是想向谷內而去。潛劍生和疾風在色幾乎同時一冷,兩人施展平生最快的身法,招式也適時而出。
“嗚……”那把古怪的長劍又自出現在潛劍生手中,上方的凸凹處隨潛劍生那詭異又快愈電閃的一劍發出尖剎的嘯聲,白骨狂人的身形一滯,像是受着怪嘯的影響一動不動,僅僅長劍臨身之際才重新動起,亡命般的飛出。
“啊!……天下第一劍,小子!你等着!”白骨狂人的後心多出一道駭人的裂口,大片鮮血幾乎灑滿了周圍的岩石,劇烈的痙促使他更快的前竄,可又一道劍氣刺入他的右股,不敢猶豫,身體化爲箭形飛出,幾個起躍沒了蹤影。
“潛劍兄,你怎麼會七絕的技藝?”疾風的劍氣一擊刺入白骨狂人右股,看着潛劍生,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問。“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追!剛纔你我僥倖得手,那閻羅天子沒那麼好對付。”潛劍生言畢並未作片刻的停頓,疾風也只好將問題放下,與潛劍生全力向白骨狂人消失處而去。
一路之上,時不時有英雄會會友的屍體,搏鬥的痕跡也是深重,算起來,英雄會那十三位好手已喪生殆盡了。剩下的好手中,死傷又不知如何。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一道身形猛截,潛劍生和立花疾風已準備出手,可看清來人是八指酒丐後,才收手不再進攻。“我們是追擊白骨狂人才來,他剛纔夥同彩燈門主被壞丐幫大會,引得除劭添和姚等致以外的高手都來追擊。除了他們,閻羅天子現也在谷中,布奇陣困住九州王等人,爲無相神教賣命。”潛劍生道。
“你們兩個面對白骨狂人還未死?”八指酒丐驚訝道,他本人比白骨狂人小一輩,自然知道這個兇人的名聲,頓時不由得暗自讚歎,道:“既是無相神教,我等便快追。”
“不用追了,本天子已在此候三位多時。潛劍生,你擊傷白骨狂人,功力不潛,可惜,今次你要埋骨於此,到我陰司地府去。”一位紅衣男子雙手背立站在前方,言語中有百歲的嗓音,可面上只有四十歲左右,一見便知是一身內功已臻至化境,達到返老還童之境。
“好一個閻羅天子,八指酒丐今日見識了。那些高手被你所困?”八指酒丐道。
“老夫以‘十方鬼王滅心’陣困這些小鼠,已是他們莫大榮幸。除了那個皇帝的弟弟及四個走狗,其它人不出一時立刻必死。”閻羅天子得意的笑道。
“閻羅天子,你好大的膽子,當今皇上的弟弟你也敢動。而且這裡是丐幫的地盤,你困我丐幫的高手,老夫雖少兩指,今日也要討個公道。”八指酒丐冷喝一聲,一隻短棍在手,刷刷一抖,照頭向閻羅天子而去。
“今天本天子連你餘下八個指頭也斬了!”閻羅天子陰慘的一笑,手掌一招,一個似刀非刀,似令非令的青色物體現於手中,正是他的獨門兵器“閻羅令”。當即這鐵令招展,與那短棍對擊一擊,八指酒丐見好就收,招式陡然轉爲側打閻羅天子右頸動脈。
“別幫忙,你們兩個快向前去救人,老夫對付這老鬼。雖然不濟,可三百招還應付的了。救助丐幫之恩,日後再報。”細若蚊聲的音量緩緩傳入潛劍生與疾風耳中,兩人當即止住動手之勢,向前方陰霧慘慘的地方衝入。
“八指叫花子,你這是叫他們二人自尋死路。不過也好,省卻了我下一步的麻煩,我先宰了你,再點燃引信,丐幫與天下對付無相神教的便要灰飛煙來。”閻羅天子森然道。
“你竟然在磷巖谷埋了炸藥!這可是我丐幫秘密集會,你又如何知曉?”八指酒丐心中暗驚,只因丐幫在磷巖谷集會的消息之前並無人知,除了幾個丐幫的骨幹,被邀請的人一一般弟子也只知個大概,可對方明顯是有所算計。想到這裡,是個人都知道是自己人中有奸細,可這個人又是誰?
“老叫花子別想了,那具出賣你們的人馬上就要成幫主了。到時候無相神教控制了丐幫,大內高手也羣龍無首,無相神教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了。”
“白日做夢罷了,看棍!”八指酒丐駭然,也絕不可能讓對方點引信,否則不信一干人灰飛煙滅,後果之嚴重更不堪設想。當下轉
守爲攻,手聽之任之短棍將淨衣一脈的功法連續施展,閻羅天子雖是久已成名,可一時間也無力分神做其它事物,兩人便纏鬥於此,拼的便是誰先不支。
不過潛劍生與立花疾風尚不知自己就站在炸藥之上,他們看到的只有陰霧慘慘,血氣飄入鼻間,有離心破魂之感。他們料定,本身已處陣中,可業已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休說救人連自身了脫不得這怪陣。
“有點麻煩,疾風兄,吾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潛劍生苦笑道。“我幾乎邊上下都分不清了,甚至可以說,這裡是另一個世界。潛劍兄,我無禮的問你一句,七絕的功法你從何處學來?”疾風道。
“這個問題……疾同兄,日後也許你會明白,現在你不必執着。”潛劍生迴避道。“我並非執著,只因潛劍兄在剛出現之時,便太像我的一個朋友,無論是行事的風格,不論是行事的風格,還是語氣都太像。他是七絕的傳,可當年未學成全藝便喪生八大家族之手,因此……”
“因此疾風兄錯將我認成他?”潛劍生笑道。“那位朋友既是爲武林正道而死,在下若有幾分像他,當真以此爲榮。不過,疾風兄大可以將我當成他,因爲我們都是俠客,除了這一點,其它的代號都可以忽略。”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有一點不可以替代。”疾風道。“噢!難道在下武功不及他?”
“非也,只是我那位朋友有情債在身,他有兩位紅粉知已,一個爲了他墜谷而亡;另一個五年來思念成疾,聽到他的死訊後立誓終生不嫁。更有甚者,他當年爲報父仇殺了扶難能可桑武林伊賀派門主服部半藏,而我的朋友一直以爲半藏便是他的殺父仇人無相神,但剛纔潛劍兄也看到了,無相神根本未死。所以,他幾乎是白喪了性命,殺錯了,卻又未報仇,你說,這些債育與你等同嗎?”疾風分折的入情入理,證據與論敘兼備。他的眼睛,也從未離開過潛劍生,因爲他要看對方在聽到這一切的反應,疾風有一個猜想—潛劍生就是是辰,雨辰沒死。
然而結果,總是那樣的如流水落花,空有片刻的炫爛,最後亦化爲碧塵隨風去。潛劍生好像在聽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可以打動人,卻不可能使主角之外的人感同身受。作爲一個旁邊者,潛劍生那掩在面具下的表情不爲人知,但疾風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情感只像對方臉上的蠟面具般,永遠不會改變,除了毀滅之時那簡單的一響,沒有什麼其它的痕跡表明它的存在。
“早晚有一天,我等平了無相神教,將無相神的狗頭割下,以慰那位仁兄的在天之靈。現在你我要稍快一點,時間不等人。”潛劍生將疾風拽回現實,兩人的五感又回到了這無盡的愁雲慘淡之中。
“你精通陣法,我可是一竅不通,如何救人,我只能幫個忙。”疾風茫然的看着四周道。“你有什麼計劃嗎?”
“計劃倒是有一個,而且很靠譜。”潛劍生認真的道。“什麼計劃?”疾風略顯期待的道。
“我唯一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因爲我已經找到他們了!”潛劍生語氣一變,正在疾風怔神之際,前行一步,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辦法,疾風也學着踏出一步,只覺血腥撲鼻,嘩地一下,對面多了無數人影。
“嘿,這位兄弟也來了,看來又多了個伴。”銀鉤客那玩世不恭的聲音傳入,疾風不由得暗笑此人之樂觀,困於絕陣尚能笑出來。
“潛劍生參見候爺”潛劍生對九州王畢恭畢敬的道。“不必多禮,此地並非王庭。本候也是江湖人,算來都是一道,這些繁文都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出陣。”劉武陽第一次開口說話,便讓在場的武人一振,他的聲音好像有催人奮發的能力,渾厚卻又不失雅量,邪氣卻又不失正氣。
“那本劍了不客氣。各位誰人知這‘十方鬼王滅心陣’如何破法?”潛劍生道。
“據在下恩師講述,這十方鬼王滅心陣毒絕無比,初入才吸入一口血氣,隨時間推移,陣內氣與胸中氣相接,逆人心血,直接令人氣血倒行而亡。唯一破法,刀是尋其陣眼,以力將眼堵住,亦或是擊塌組成陣身的石頭,不過這周圍的巖壁厚有數尺,休說擊塌,若能打出一個洞,也是極難的。”常不在忽然發言道。
“擊壞石壁……不試試怎麼知道?”潛劍生的一句話另所有人一驚,還未發話,但聽轟地一掌,石屑飛濺,一個尺厚的深坑現在石身之上,可這並非結束,掌力連發,潛劍生已是打上了癮,轉眼間坑已成了洞口,連九州王劉武陽也是一皺眉,由懷疑變爲期待。
可是忽然,也停了,衆人一陣失望。銀鉤不滿道:“小兄弟,你可不能半途而廢啊!”“我也不想,可惜……各位,現在我們差不多都不能運氣了。”潛劍生苦笑一聲,衆人驚訝的一試,果然一運氣,便胸口劇痛心血迴流,不運氣,速度便大大減緩。
“走,我們快去找陣眼,這樣下去……”
“轟!”劇烈的搖晃,衆人雖均是輕功卓絕的高手,怎奈功力盡失,這一晃之下均有些站立
不穩。
“不好…有人埋炸…”劉武陽的聲音很大,可幾乎沒人再聽見什麼。山崩地裂,周圍的岩石像雨點般落下,其中夾雜的大塊岩石便是在衆人功力全在時應付不了,現在更是左支右絀。
血霧翻飛,陰氣慘慘,陣內真的成了一方鬼地,萬鬼叫喊,千魔貴濺,武功高低,面臨的都是生死之間的掙扎。漸漸地,一切歸於平靜。
閻羅天子看着下方巨石漸將八指酒丐的屍體掩蓋,一絲狠毒的光芒閃過。他的手中,是那支紫色的短棍;他的另一隻手,在不停的滴血—那裡也可以用無手來形容,因爲整個那一條臂的關節均已中了丐幫的‘大鎖骨手’及‘七星棍’重擊,縱是華佗在世,扁鵲重生,也難讓他自肩部向下動彈分毫。
“老閻羅,第二批炸藥怎麼沒有自行引爆?”白骨狂人不知怎地已治好了傷,手中持着一個火把,不滿地問道。
“姓姚的留了一手,並未在一二批炸藥中間留下火藥,他想利用那些人除了我們。快,你點燃備用引信,用第二批炸藥送他們上西……”“我先送你歸西!”冰冷的聲音如同利劍刺入閻羅天子心中,無聲無息的血影飄至,凌厲的一爪懸貫至閻羅天子頂門。
閻羅天子心中的一驚,非同小可,這一擊來的毫無徵兆,半點應有的聲響也沒有發出。可他畢竟是成名的好手,餘下的一隻手“閻羅令”切出,逆着那一爪的勁力反切而去。
“哧!”那手指在令身輕撫,閻羅天子只覺勁力一空,忽然那一爪穿令而過,好像無形無質,可那罡風卻喬的面部生痛,當下下意識的振臂擋來,連環的破空之音響起,閻羅天子慘哼一聲倒退,手臂上多了五個駭人的血洞。
“是血劍仙,白骨狂人點燃引信,我拖住他!”閻羅天子咬咬牙,他被無相神請出不久,雖聽說過血劍仙劭添的名聲,可諒一個後生晚輩,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今天僅僅一個照面,便被一爪擊傷,心中駭然,已不可言喻。
“憑你還想擋我?你既然自稱閻羅,我也送你府走一遭。”血劍仙語氣冰冷之極,似是並非出自人的口中,每說出一個字,閻羅天子便覺如臨血海狂濤之中,站立都有困難,瞥了瞥身後,白骨狂人已往備用引信的所在而去,當下有意拖延,並不動手,只是開口道:“不愧是血劍仙,竟能突破彩燈門主的陰擊至此,可惜有些是了。”
“彩燈門主另有高手對付,本劍現在是取你狗命的,你若能邊接穴道而不死,本劍放你一條生路!看劍!”劭添心知對方有意爲點燃引信爭取時間,從字裡行間也聽出那姚崇致是丐幫叛徒,當即一柄血劍亮出,剎那間在半空中拖出兩道劍圈,三寸長的劍氣刺向閻羅天子“乳中”大穴。
閻羅天子未戰先層,可不戰也是死路一條,當即心生困獸之意,閻羅令和那支紫玉短棍盪出,那隻斷臂也被他以獨門手法暫時接上,只聽鏗的一聲,閻羅令和紫玉棍多出一道傷痕,而劭添的劍氣僅僅是一挫,復又激起一片血光,便聽劍身上一聲哀嚎,劍影如血盆大口,狂罩向閻羅天了全身的要害,血氣森森,劭添的手看起來僅僅是不停的旋轉拉扯長劍,卻引得那血口張合不定,轉眼間招式運畢,閻羅天子全身的紅綢衣千瘡百孔,護體氣罡已角崩碎。
“修羅退卻,畜牲輪迴!”似是遙遠天際的天神在怒吼,漫天殘亂的血影收縮,可下一刻,連環四劍倏然擊殺而出,四劍之中又套四劍,全刺向閻羅天子的關節腕脈,這次幾乎是未遇任何陰擋,哧哧的破擊之音連響,閻羅天子雖以一身封脈閉穴的功力著稱,可此次的劍實在快過以往他遇見的所有對手,一輪快攻過後,閻羅天子只勉強防住了全身的死穴。
“能接我兩劍,你已足以自傲了!現在讓你試試地獄的真正姿味!“劭添意在速決,所有他接過使出兩招,中間並無停頓,筆墨雖是不少,實際上僅在片刻之間。而這接下來的地獄道更快,甚至比剛纔兩招的任何一招都快,因爲這一招,只有一劍。
一劍,最簡單的往往地最有效,這一劍並無任何取巧之處,也無障眼之法,它的速度之所以快至極限,只因這一劍乃是一往無前的一劍,擋無可擋。
“劭添……!”閻羅天子的閻羅令生生被刺穿,血劍已直刺入他的心臟之中。劍身的寶石閃現着妖異的光芒,赤色的長劍欲漸化爲白色,與閻羅天子蒼白的在龐形成鮮明的對比。
“波!”血劍自傷口拔出,連半絲血液也沒有濺出。劭添自呆滯的閻羅天子手中拿走紫玉棍,他必須用這個作爲斬殺姚崇致的證據。
“啊!”背後猶如厲鬼呼號,排山倒海的勁力掃向劭添後心的各大要穴。閻羅天子雙目暴凸,臉上紅光反照,已有回光之像。劭添似笑非笑,血色的長劍反向鞘中一收,並指如戟,一道血光射向閻羅天子的眉心。
“撲!”閻羅天子的手掌軟綿綿的在劭添的胸口一拍,扭曲的面部最後抽動一下,眉心的鮮血隨手指的拔出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赤虹,延伸至漸行漸遠的血色身影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