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潛逸舊典
每到早晨,這個世界總會有些許的變化。或許是晨光獨特的力量和純淨,那些原來就有的東西,隱藏的極深的秘密,全部展露無遺。
那就可以稱爲是新事物了。
又或者說,這個世上,本身無所謂新與舊。任何的一切都是“舊”的,原因在於他們永遠存在;可他們又是“新”的,這個世界沒有不可認識的事物,只有尚未認識的,無論有一些看起來“天然的”,又有所謂“人工”的,不外乎利用有的來創造“無”的,歸根結底,還是原本就存在的。
就像那兩片誅心刀,老是沒有那刀刃,根本也不會有誅心刀的赫赫威名,沒有劍,自然也不會有穿心劍。歸根結底,一切都是有的。
所以此刻,有兩把刀,一把刀格開了劍,另一把刀受力斜飛而起。他已太薄,太輕,以至於只見到一道光,指向了王俜之的眉心。
殺人誅心,刀光劍影之中,兩大高手或坐或立,刀與劍的交織,雖只有一招,但與剎那對陣數百招並無二致,因爲雙方這一招,真地已凝結了數千招的心血。
王俜之的手,又動了。指甲、手指,輕輕的穩住了兩片刀。刀片改變方向,刃面飛卷,陡然間最具切割力的部分猛烈的翻動,王俜之的一雙手,已將要廢了。
可王俜之的手毫髮未傷,翻轉的刀刃,僅僅在手背和指間留下白痕。刃隨王俜之的手腕抖動,剎那間向內一併,兩柄刀竟卡在木桌的空隙中。
空手入白刃!沒有幾個人知道,銀劍不僅能夠穿心,他的手也可以接下世上任何兵刃的攻擊。誅心刀也是刀,刀便是兵刃,是兵刃就有弱點,有弱點就可以被接下。
但穿心劍絕不會失手,因爲王俜之準備了很多失敗之後的應對措施,反而到最後一個也用不上。世事難料,有準備的人往往最後是成不了事的,王俜之深明其中的道理,反其道而行之。
王俜之張開口,一道酒泉噴射而出。剛纔他之所以坐着,便是怕用氣過度,將含在咽間氣管的酒吞下去。他以計假裝中毒,又不惜自損經脈打出七傷拳,全爲這最後一劍作鋪墊。
見過一劍穿心的人都死了,這是一個神話,至今未破。王俜之拭去了劍上的血痕,可那裡始終有淡淡的血色揮之不去。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中原道上一片生氣勃勃之時,這極北之地,卻是生機絕跡。
王易笙早就忘了自己已經走到了多麼遠的北方,總之他一直在向北走,越過了北方三府,本路上遇見了他從未見過的蠻人,他甚至見識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那種他嚮往的自由。
不過現今他還不能享受這種自由,北上是唯一的選擇。這次北上,本身是沒有任何目標的,王易笙從一開始不沒有針對什麼,也沒有什麼人命令他這麼做,只是他自己隱隱約約的覺得,他本人已脫離了潛逸閣。
“師……師父……我們休息一會吧!”一個男孩的聲音打斷了王易笙的思緒。裹了裹長袍,雖然以他的內力,就是個無意義的動作,但他也不喜歡被風直接切在臉上的感覺。
“雲,要學會堅強,即使這樣的天氣,也不該有分毫的退縮。要知道,師父的三位師兄可是遇到過比這更艱苦的環境。的以你要堅信,下一步也許就到了。”王易笙道。
這個孩子,是王易笙在兩個交戰部落的蠻人屍堆中找到的。他的父母早已在戰爭中陣亡,他作爲總落的年輕人,也參與了另一場戰鬥,幾乎死了。王易笙見他骨骼精奇,遂收爲傳人,起名爲雲靖商,排鐵劍門“靖”字輩。
雲靖商似有所司,可隨即便茫然道:“可是師父,咱們是要去哪裡?找幾位師伯嗎?”
王易笙一怔,他一下子也迷茫了,話從口中完全不經思考:“是啊!該去哪呢?”
“呼……!”北地之風,來的從來都很突然。卷地折百草之言,絕非虛話,更有甚之,卷斷合抱之木也非難事。饒是王易笙下盤功夫奇穩,也是一抖身方纔立穩,雲靖商久居於北地,用雙腿深紮在雪地之中,倒也穩保不失。
霎時,兩個人已要變成雪人,這樣下去,即使不死在風下,大雪堆身,也會封凍經脈而亡。
“走!用我教你的功夫,紮緊下盤,一步一步來!”王易笙命令道,而他自己連手也不搭一下,自然是有意考驗雲靖商的功力。而云靖商連半句怨言也沒有,甚至連一個這樣的念頭也沒有,他本人是天生神力,修煉鐵劍門“舉重若輕”的神奇功法後,一身重量可至三百斤左右手,也可恢復至本身體重,且自身毫不受限,端的是神妙非凡。
因而,雲端商就以內力和蠻力雜揉,一步一步,真地在大雪地中衝出百米,始終與王易笙保持三步之遠。王易笙看在眼裡,驚在心裡,認定此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嗚!……”遠方一聲厲嘯,王易笙心內一驚,想不出在此地還有高手。可隨即又是一聲長嘯,這一次的聲音更疾,更加尖銳,綿長悠遠,自鐵劍出道以來從來聽說過內力如此驚世駭俗之人。
“師父!是雪人,快走!”雲靖商很少露出恐慌的表情,即使是瀕死之時,但這“雪人”的名號,顯然對其心時有特殊的震撼。
王易笙微微一笑,道:“中原道上三頭六臂的高手不沲沒奈何得了我。今天我就見識見識這雪人有什麼神能。”江湖道稱王易笙爲“鐵劍狂徒”,這一個“狂”字,是可說明他做的一切的合理性。
“師父,這次不一樣。雪人是神,不是我們作爲人類
能抵抗的。連酋長也說過……”
“你們的酋長也許是一位偉大的戰士,但你師父是俠客,俠客從不信神。因爲有句古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你看好了。”王易笙傲然立於雪中,周身澎湃的氣罡反將三丈之內的散霧吹的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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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一道狂猛無比的罡風捲地而起,王易笙第一時間深切的體會到了砭骨的寒氣撲面而至,這是他從見過的神力。虎吼三聲,“舉重若輕”的功法催至極限,匝地雙掌狂暴無比的平腰劈出。八丈的身軀生生壓至五丈的高度,幾乎是同一剎那,王易笙又將一門“盤龍功”的神奇氣功用出。盤龍功一經使出,全身骨骼肌肉都會將韌性壓縮,這股韌性本身不強,但人體的每分每寸的力量合一,不碰還好,只要與施功者的身軀一個接觸,那股韌勁會以雷陣雨之勢反震而出。此門氣功不同於它,乃是一門上佳的軟氣功,練習全靠煉氣,全身骨骼越長也越具威力,因此王易笙一直將之作爲一個秘密。
直到此刻,前所未有的勁力,讓他有了危機感,爲了搶去先機,更以有出奇制勝的機會,王易笙自是不再保留,一雙手掌力可開山,狂砸在那神秘的事物上,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撕扯感沿臂骨傳上,砰地一聲,盤龍功的力量反作用於已身,生生將王易笙轟起。
“這是什麼力量?簡直不是人類!”王易笙思忖之間,半空一個倒轉,不防下方嘶吼聲起,一隻肉掌笨拙的抓來。
那不是一隻人的手,因爲絕對沒有一隻人手會長滿了倒刺一機關報白毛,也不能擁有穿甲破鐵之神力。更重要的是,不可能有人會空手去接那把鐵劍的一擊。只要是一個人類,就絕不可能在看到那把鐵劍的時候還會硬拼。那是一柄丈長的鐵劍,休說貫注內力,便是揮動一下,也可以掃平一座土丘。
“哧!”的一聲長吁,王易笙並沒有因爲這一劍便停下。鐵劍爲軸全身屈伸有度,忽然身體在半空中斜飛折出,一道近乎慘烈的圓弧,劈殺在那白毛怪物的身上。
“嗷!”即使是鋼鐵打造的身軀,中了王易笙的劍腿連擊,也要拆成廢銅爛鐵。
陡然,一聲近科不是響聲的響聲在王易笙的耳邊炸開。呼呼風聲匝開片片風雪,王易笙寬大的棉衣棉袍鼓漲而起,猛然深陷而入,在那雙肉掌拍在王易笙的胸口時,接踵而至的麻木和寒冷,幾乎讓他難受的要暈過去。
安靜地可怕,不巧的是,偏偏又有一陣疾風帶動雪花,分散在半空。雲靖商的眼中,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呼嘯的風聲似乎也實體化真正的表現在他的眼前。
“師……師父!”雲靖商忍住張口吞入的風雪,扯開嗓子的呼喊。但是始終沒有一句迴應。誠然,風雪的呼嘯之聲,正所謂原馳蠟象,雲靖商的聲音也不過蚊足抖動之音。
“靖商,你過來!”遊絲般的響聲傳入雲靖商的耳中,不由得令他一陣狂喜。聲音雖小,可音調卻定是王易笙無疑於是,他四下張望,想根據聲音來處尋根問源,然而白肅肅的遠景,雲靖商縱有一定的內功根底,也難以視出三尺。
“師父,你在哪,我看不到!”雲靖商拼盡力氣猛喊,聲波涌入無窮青海,回就他的,只有千篇一律的呼嘯。雲靖商心裡噔地一下,他甚至懷疑,師父是否聽到了他的話。
“向前五丈,有一個山洞,我在洞內。”王易笙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動,其中更有幾分默然之意。不過雲靖商並沒有聽出爲些變化,他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既然王易笙讓他到五丈外的山洞去,豈不意味着,這聲音已傳出五丈。而如何做到,是雲靖商所想不通的,所以他已準備好立刻請教。
跌跌撞撞的走出了五丈,平時用幾個念頭的時間已足夠,但現在卻不知用了多久。雲靖商甫地發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幾乎同時,一陣毛骨悚然的“嗚”聲傳入耳際,他心內一驚,又想起師父在洞內,喊道:“師父,洞內……”
“不必驚慌,你進來!”王易笙的口氣不容置疑,又催促道:“快些,晚了便凍死了。”
雲靖商一怔,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又不敢不遵師命,畢竟師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本又無父無母,師父便形同父母。何況,師父身上總有一件說不清,卻又使人害怕的成分。
“坐!”雲靖商狂震,面前景象一下變成了火色,火堆的對面是王易我行我笙蒼白的臉;一道水痕在他的脣邊發亮,看不清是什麼液體。火焰在洞中舞動,每一瞬都會露出一個空隙,就是藉着無數個空隙的重疊,拼接,雲靖商看到一個駭人的血洞在王易笙的胸前露出,血已染紅長袍。
“師父,你受傷了?”雲靖商心中更駭,頓理將剛纔的問題拋在腦後。他的一句問話,既包含了對師父受傷的關心,同時也隱含了,對於王易笙勝了的驚訝,因爲如果沒有受傷的話,王易笙現在必是一具屍體了。
“我沒事,倒是你小子,別問這問那的,坐。”王易笙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只不過這一笑確有幾分蒼涼。雲靖商恍恍惚惚的坐下,咳了一聲,道:“師父,您沒事?”
“今天還死不了。不過那個雪人確實有幾手,放眼中原看也不過有幾人可勝他。”
“師父自然是其中一個。”雲靖商被王易笙的話挑起了好奇心,笑問道:“不知剩下的都有誰?”
王易笙道:“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不過,今天有時間,我便給你講講。日後你闖蕩中原武林,對於一些絕頂高手,當然要有了解。”
“看來師父在武林中也是聲名顯赫啊!”雲靖商不無羨慕地道。
王易笙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師父不怎麼參與江湖事務,名碭不算太響,只回潛逸閣的聲名,才順便被人一提。倒是你三位師伯,個個都在我之上。”
雲靖商道:“就是您提到過的金劍王候,白馬銀劍王俜之師伯,血劍仙劭添師伯?”
“正是這三人,不過日後你行走江湖,切不可提起他們。”王易笙嚴肅道。
“這個弟子自當遵守。”雲靖商知道潛逸閣有些忌諱,自然會遵守師囑。
王易笙道:“你三師伯劭添,很古怪,沒人知道他姓什麼。劭添是他的字,從小我們便這麼叫他。他用的武器也很怪,是一把通體血紅的長劍,劍柄有一顆血紅的寶石,易於辨認。”
“嘿嘿!不過一把銅劍鑄成,純銅爲紅色,看來這血劍便是這麼來的。”
王易笙道:“非也!非也!這把劍並非用銅鑄成,而是第一代的三閣主以萬年隕鐵中的一塊頑石鑄就,天生便成殺器。你日後見到你三師伯,不可犯他的忌諱,否則便函是我,他也要殺。”
雲靖商打了個寒戰,道:“三師叔未免可怕了些,不知他有什麼忌諱,弟子不犯便是。”
“其一是他的姓名,不可問問之則殘;其二是他的劍法,問之則廢;其三是血劍一脈的傳承方式問之則死。”
“殘、廢、死,我這三師伯與魔鬼無異……”雲靖商暗暗害怕,口中卻道:“我們鐵劍一脈的傳承是什麼?”
“我們鐵劍一脈沒有傳承,你完全可以輕鬆一些。也許你覺我三師伯很可怕,但我的三師伯血影郎君魏天宇比他還要可怕。”
“那麼血劍一脈,果真人若其號。”雲靖商自言自語道,同時手掌靠近火堆,抵消幾分寒意。
王易笙道:“至於你二師伯,倒與你三師伯相反了。雖然有個穿心劍的別號,可從不亂殺,曾經在江湖上自在一時,加上他本人英氣超凡,更是成了無數女俠的追求目標。”
“師父是不是也有人追求過?我覺得你不比二師伯差。”雲靖商笑道。
王易笙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喃喃道:“呵呵!霜兒,可惜……她走了!”
“霜兒?霜兒是誰?師母的名字嗎?”雲靖商沒有看出王易笙表情有異,追問道。
“不是你師母,她算是你……五師叔……算了,說你二師伯,他的穿心一劍,出劍便殺人,那是很玄的一劍,不快,但躲不過,這與劭添的快劍不同。”
“可師父和我說過,他後來爲情所困……”雲靖商還在想他的“五現叔”爲何人。
王易笙道:“沒錯,你記得挺清楚。他和你二師伯母是敵對關係,相受卻不敢在一起,你二師伯因此幾乎廢了一身功力,直到五年兩人走到一起,纔算完結。”
“那大師伯又有多厲害?既然是首領,肯定有獨到之處。”去美貌商道。
王易笙點了點頭,似乎是示以讚許:“你大師伯高深莫測,武功有多高,全是未知之數。我從小到大與他共事,從未見過他的劍是什麼樣子的,每次都是一道金光,別無他物。”
“三師伯的劍最快,三師伯的劍最玄,師父的劍最狠,大師伯的劍招如何,你們三人難道一人也看不出?”雲靖商道。
王易笙道:“非但看不出,每次出劍收劍的位置都不知爲何處。我懷疑你大師伯,根本不用劍。”
“不用劍,又如何稱得上神劍四閣主之首?”雲靖商不解。
“因爲劍在心中,手中的劍已是外物了!”這是另一個聲音,來自洞的外面,很近,而云靖商竟然沒有半點的察覺。
“中原道上的高手不僅僅潛逸閣的四閣主。就算新近的年輕高手,也有超越四閣主的好手。”那聲音,又一次道。“王易笙,你能躲到這裡,也算是造化了。”
王易笙冷笑一聲,回道:“不論如何,閣下恐怕不是超越四劍的好手,充其量走狗而已。”
那聲音怒哼,道:“鐵劍狂徒,你已身負重傷,還敢託大,老夫今日奉命成全你。“
王易笙道:“好大的口氣,有種可以入洞,讓本劍看看你這走狗是何人?“
“聽好了,老夫乃是妖箭是也,死後你儘可回來報仇。“那人言罷一笑,隨即便沒了聲音。
“妖箭……無名小卒你可以出手了靖商,看好了!”王易笙一動不動,胸有成竹的露出一抹淡笑。雲靖商拔出腰間的鋼刀,全神戒備,對方既然自稱“妖箭”,又不肯靠近,定然是在弓箭方面有特別的造諧。
呯!呯!烯火的炭木飛起,王易笙連手指頭也未動一下,所以也無從得知這炭木是如何飛起的。然而,有一點可以確認,剛纔的撞擊之音不是木樁被擊起的聲音,而是箭羽擊穿空氣的音響。
炭木剎那而熄,咔的一聲,從中間分爲兩半。當然,休說是木炭,即使用權一隻鐵板同時被兩大高手的勁力撞擊時,也要被撕裂。
王易笙,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顯然,他動了真氣,在重傷的情況下,這是一種自殺的行爲。但他在咬牙強撐,因爲他的意志和他的劍從來都是一樣的,不可能折斷。現在缺少的,不過是一個機會,出劍的機會。
“咻!只聞箭聲,不見箭羽,這次的破空之聲,更顯得尖銳。說其速度更加快,甚至,無形無影。
出劍,王易笙揮劍的時候,從不覺得廢勁。可他手中確實是五百斤的大鐵劍,一個能把五百斤大鐵劍揮動的人,無懼於任何進攻,更何況,王易笙還用上了那招破箭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