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傑啊,依你看,南記這件事情,是誰在搗鬼”林夫人不無擔憂地看着兒子,“紫靈這幾個月來也真是多災多難的,誰都和她過不去,好不容易回到了寧州,以爲可以平平靜靜做生意了,卻偏偏你父親又請了你表叔一家來,弄得我措手不及。而且,清芷那丫頭,前幾年來的時候,我看着倒也喜歡,可這次一見,我總覺着,那孩子一肚子心眼兒,而且處處針對紫靈,我真的是不想要這樣一個兒媳婦兒。”
林世傑說:“兒子和娘想到一塊兒去了,芷兒那丫頭,我也看着總像是心術不正的樣子,而且嬸嬸今天的表現也和平常的溫婉和氣大相徑庭,我看她和表叔那副表情,是巴不得爹嚴懲紫靈呢,若是咱們林家真的和他們結了親家,恐怕以後會家宅不寧的。”
“誰說不是呢”林夫人嘆了口氣,“上次你回來和我說了芷兒被撞在鋸末垛子裡面的事情,我就知道,是她說了謊故意賴給紫靈,可見這次他們來到寧州,不是單純地幫咱們做生意和結親家這麼簡單。可是,只有咱們孃兒兩個心裡明白有什麼用你爹只知一味地向着你表叔他們說話。今天南記這件事,總算你爹還沒有糊塗到家,剛纔我真的擔心,他會辭退紫靈呢。唉,咱們林家,這幾年真是多事之秋啊,好容易盼到你和世偉都長大了,加上你表舅的幫襯,咱們林家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可是誰想到,先是世偉想獨吞家產,弄出許多麻煩來,緊接着,你表舅又與咱們做對,現在總算是一切都平靜下來了,我還捉摸着,以後再也沒有什麼事了,你和紫靈也可以靜下心來打理慶盛昌的生意,然後過一陣子,我找個合適的時間,看你父親心情好,提出你和紫靈的婚事,可是你父親竟然一直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盤。”
林世傑苦笑道:“爹已經和我說過了,紫靈可以再進林家的門,可是做少奶奶是不行的,若是做妾,他倒是沒有意見。爹還告訴我,咱們林家的大少奶奶,只可能是張清芷。娘,說心裡話,我倒不是對芷兒有什麼看法,儘管我不喜歡她。我只是擔心”說到這裡,林世傑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聲音低了下來,“娘,我擔心張家有所圖謀。”
林夫人吃了一驚:“世傑,難不成你察覺了什麼了”
“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麼。”林世傑沉吟道,“可是我隱隱約約有種感覺,覺得表叔一家並不只是來幫助咱們打理生意的,也並不只是想和咱們結親家。”
“可是你父親如今將東記的大權都交給了你表叔,咱們母子,是不好再去插手的。”林夫人說,“這樣吧,你在東記找幾個你信得過的人,叫他們按照觀察你表叔他們,先看看情況再說,免得冤枉了好人。”
“兒子明白了。”
林世傑又和母親說了一會兒閒話,告辭走了。
“穆大哥,最近這幾天,東記那邊,有什麼情況”這天傍晚,南記店鋪打烊之後,葉紫靈沒有回家,而是等來了她在東記的心腹,一個名叫穆向東的夥計,向他詢問關於東記的事情,“張老爺他們父子姐弟三個,接到什麼大宗的生意沒有”
“沒有。”穆向東回答,“好多顧客知道東記易人之後,都不肯在那裡訂做傢俱了,而是寧可在老店和南記訂做。”
“爲什麼”葉紫靈輕輕皺眉道,“東記只是我一個人離開了,工匠夥計們全都原封未動,做出來的傢俱,和以前是一樣的啊。”
穆向東說:“葉姑娘有所不知啊,自從您離開東記,我們的工錢就減少了一成。”
“爲什麼呀”葉紫靈驚訝道,“老店和南記的工錢都還是原來那麼多,爲什麼東記要減你們的工錢”
“還不都是張老爺和他那個女兒的主意”穆向東一提起這個,不由得氣憤不已,也少了剛進來時的那種拘束,轉而滔滔不絕地開始向葉紫靈訴苦,“張老爺和張小姐說慶盛昌工匠夥計的工錢比寧州和附近任何一家木器行都高得多,說恐怕引起同行們的誤會和猜忌,就建議老爺將我們的工錢減到和別的木器行一樣,可是老爺沒答應,說慶盛昌歷來工錢都高,這個同行們雖然眼氣,可也沒辦法,所以不用減。可後來張小姐不死心,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說動了老爺,給我們減掉了一成的工錢,本來張小姐還打算讓老店和南記也這麼做,可是大少爺據理力爭,老爺才說暫時先不動。葉姑娘”一說起薪水被減少,任誰都會火冒三丈,穆向東尤其氣憤,因爲他家本來經濟上就比較緊張,好容易才託關係進了慶盛昌的東記做工,滿以爲會多掙些工錢養家餬口,可張清芷大嘴一張,就把他十分之一的工錢給減掉了,他恨不能去找張清芷拼命。“葉姑娘,您說說看,他們張家算什麼東西啊,憑什麼減掉我們的工錢還說什麼到了年底,若是我們做得好,再一併給我們,等於先替我們存着。”
葉紫靈有些疑惑:“這樣也不錯啊,反正還是你們的麼,不過就是要等到年底才能拿到。”
“不錯什麼呀”穆向東越說越氣,“張家大小姐說了,那一成的工錢,是爲了防止我們偷奸耍滑磨洋工損壞東西的,若是這一年,我們規規矩矩做事,沒有偷懶,沒有不聽他們的話,沒有損壞任何工具,那麼到了年底,這錢纔會給我們。可是,這偷不偷懶,磨不磨洋工,還不是他們說了算就像那天,作坊裡刨工房的周大爺,因爲年紀大了,做活兒自然是慢一點,被張老爺和張小姐看到,立刻訓斥他。周大爺被嚇了一跳,一慌神兒,把手裡的刨子掉在了地上,摔壞了,張小姐立刻說,這個刨子,將從周大爺的工錢裡面扣除。”
葉紫靈吃驚道:“周大爺今年都五十多歲了,平時幹活兒是慢了一點,卻是仔細,經他手出來的活計,沒有一件不合格的,張老爺和張小姐爲什麼不瞭解一下情況再訓人呢”
穆向東愁眉苦臉地說:“誰說不是呢當時就有好多工匠替周大爺說情,也給張老爺和張小姐解釋了,周大爺雖然慢卻細心,可不知道是他們根本不理解這個,還是覺得那麼多工匠替周大爺說話使他們沒有面子,他們竟然對大家夥兒的解釋一概不聽,最後硬是逼得周大爺辭工了。”
“啊”葉紫靈真的沒有想到,張家人會蠢到這個地步,自掘墳墓,不問青紅皁白,就辭退了一名手藝精湛的老工匠。要知道,周大爺雖然現在做工有些慢,可正因爲他自己知道這一點,所以就主動用細心來彌補,而且周大爺經驗豐富,雖然在刨工房做事,可對於傢俱製作的整套流程都瞭如指掌,用其他工匠的話來說,就是閉着眼睛都能摸出來傢俱的好壞。可是,就是這樣一個難得的人才,被自以爲是的張家人給攆走了。
“那麼張公子怎麼說”葉紫靈聽了半天,感覺現在東記就是張家父女兩個的天下,而張清巖纔是林老爺欽定的東記的管事啊,怎麼反倒像是個擺設似的,張家父女做出的決定,好像他並沒有摻乎。
穆向東說:“張公子倒是個好人,爲了減掉我們工錢的事情,他和張老爺張小姐鬧得十分不高興,張老爺和張小姐嫌他替我們這些做苦力的說話,這一陣子對他都是不冷不熱的。如今啊,雖說張公子是東記的管事,可實際上什麼也管不了,凡事都要聽張老爺和張小姐的。”
“哦,原來竟是這樣。”葉紫靈沒有想到,張家人還沒把自己徹底趕出慶盛昌,反倒自己先起了內訌了。而且看起來,張清巖倒與他父親和姐姐不一樣,還是有些良心的。
“葉姑娘。”穆向東忽然又不好意思起來,“我我想求您一件事兒”
葉紫靈說:“穆大哥,我知道,這一陣子,你人在東記,卻一直在替我做事,的確是難爲你了。你看,你能不能繼續留在東記,我會加倍付給你報酬的。”葉紫靈以爲穆向東是想到南記來。
“不不不,葉姑娘您誤會了。”穆向東趕忙解釋,“葉姑娘對我的一家人都恩重如山,我怎麼可能這個時候撂挑子不過,現在的確有很多人都想離開東記,到老店和南記來做事,只是我不能這麼幹。我是想求葉姑娘,能不能讓我弟弟到南記來做事”
“穆向春”葉紫靈想起來了,穆向東的確有個親弟弟在東記做車伕,“嗯,這個沒問題。只是現如今張家與我勢不兩立,我也不好開口向他們要人。這樣吧,讓你弟弟先從東記辭工,過上三四天,他再到我這裡來。”
“多謝葉姑娘。”穆向東很高興,“我弟弟前天已經從東記辭工了,再過三四天,我就讓他到這裡來。葉姑娘,我弟弟人很老實的,幹活兒也肯出力氣,他到南記來,一定會好好幹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