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啓兒一見到他,聲音一下子嬌弱了,眼底淚花兒直冒:“表哥,她污賴我推了三姨娘,你可得替我做主。”
他理都沒理王啓兒。
李迥沉着臉色上前,伸手一探,臉色便變了,直起身道:“園子既是出了人命官司,便請各位先行退下,待本王查清楚再說。”又指揮下人,“把四小姐扶到一邊去。”
王啓兒一口氣堵在心口,卻不敢不聽李迥之言,只得和王鳳兒一起退下。
王芷兒上前扶了王如芸,她眼淚流個不停,渾身冰冷,抓了王芷兒的手:“大姐姐,大姐姐,我怎麼辦?姨娘不成了,這府裡只剩了我一個人了。”
王芷兒只握了她的手:“別怕,你還有我呢,父親會爲你做主的。”
她喚了兩名侍婢過來,使人將王如芸扶去了內閣休息。
心底暗暗驚奇,今日之事,有些奇怪……她望向三姨娘躺着之處,李迥早傳了侍衛過來,將那裡攔住了,一般人等不能接近,更別說她這樣的千金小姐。
可有命案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卻使她如心底如着了火一般火燎火燎的。
王芷兒眼一晃,便見花樹底下,王子欽探頭探腦,忙走了過去道:“你躲在這裡幹什麼?九王爺來了,也不打聲招呼?”
王子欽臉一收:“妹妹,出了事了麼?姨娘從樓上滾了下來?我原打算來查看的,誰知九王爺比我先來了,他既已來了,我便不多做打擾了。”
說完轉身要走,她這位兄長,對李迥真是害怕得緊。
王芷兒眼神閃了閃,對王子欽道:“等會兒九王定是要找你問話的,找你協助,你能躲到哪裡去?”
王子欽象焉了的茄子一般臉縮了水:“妹妹,這可怎麼辦纔好?”
王芷兒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忽而笑了,“哥哥,要不然咱們倆換一換衣服?”
王子欽一把抓住了衣領,“妹妹,你說什麼?”
王芷兒道:“咱們身高差不多,長得也差不多,要不我吃虧點,替你上前看看?哥哥把衣服借給我……”
王子欽到底有幾分兄妹情:“不行,芷兒,哥哥我對着那魔王雙腿就直髮抖,你一個女兒家……”
王芷兒撇了撇嘴:“哥哥忘了上次是誰救了你麼?”
王子欽神色遲疑掙扎:“妹妹的嘴,的確是比我靈活許多的……”
王子欽半推半就地被王芷兒推着,兩兄妹找了一個無人的閣子,把外衫換了下來,王芷兒更拿撕了塊長的帷簾,把胸口捆綁住了,又拿眉筆修飾了鬢角,再將臉上的妝容洗去,臨時找不到用品,就用粉與胭脂混和,修飾全臉,使得臉部輪廓變得硬朗。
幸而王子欽長得比較陰柔,面孔並不是很男性化,比王芷兒只略高少許,她便在靴子裡墊了層布,使得兩人身高相差不了多少,裝扮好了,王芷兒這便走了出去,王子欽只在閣子裡等着。
王芷兒心知這樣的裝扮,如若細心之人,定會看出端倪來,只能應付一時,但以現在王子欽被刑部同僚神憎鬼厭的情形來看,估計也沒有人願意仔細看他。
才走到事發之地,便見着刑部已有人到了,當首的那位穿着便裝,顯然是來參加宴席臨時被拉了來的,他正拱手向李迥彙報,李迥則沉着臉,面色清冷。
王芷兒想了一想,感覺還是不保險,拿了塊手帕出來,捂着嘴咳着直往他們那裡去,她想着,這麼一來,臉就遮了大半邊了……還沒走到近旁,便被刑部同僚發現了,有人便揚聲打招呼:“王大人,怎麼纔來,自己的燒尾宴太過興奮……?”
言語中的譏諷很明顯。
她這位大哥混得着實不怎麼樣嘛!
王芷兒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學着王子欽的聲音:“昨日整晚沒睡,確有些風寒感冒。”
那人不自覺地撇了撇嘴:“如此,王大人還是在一旁歇着,今日之事,便由我們做便罷了。”
王芷兒平日裡和王子欽經常討論衙門之事,查顏觀貌,得知此人便是羅大磊,是軍伍出身,以軍功累積得的六品刑部督掌司,專司犯人緝拿歸案等工作,性子耿直,出身低下,所以最看不起象她大哥這種憑着家世一步登天的紈絝子弟。
王芷兒恍若未聞,邊咳邊走近了:“羅兄可查出了什麼來?”
羅大磊一怔,心道這紈絝今日態度不同啊,往日裡只要有人請他在一邊歇着,他肯定是認真地去歇着了!別人不請,他絕對歇到衙門關門落鎖。
到底王子欽比他官職大,他便拱手道:“王大人請看,初步斷定,這位婦人是從樓梯口滾下來的,頭部撞擊到欄杆邊緣突出之處,使得頭骨震裂,因而致死。”
他正說着,卻一怔神,面前沒了王子欽的人影,再擡頭看去,卻見王子欽趴在地上,以五體投地的姿勢,一寸寸地看着草皮,極爲認真。
羅大磊大惑不解,“王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麼呢?”
王芷兒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奇怪,真是奇怪……”說着,又急步上前,從上至下地摸着那具屍首,“很是奇怪。”
羅大磊心想這紈絝不是昨晚上發燒燒壞了腦子吧?又見他對一具女屍上下其手,很是不雅,忍了心中的不滿再問:“王大人,您有什麼發現?”
這個時候,李迥與王秦月也走到近旁,王芷兒一見到兩人,忙把手裡的手帕捂在嘴上,掩住大半邊臉,咳了一聲,向李迥行禮,又向王秦月抱手爲禮。
李迥並沒有注意他,很明顯把他當成混進刑部的米蟲加廢物,只向羅大磊道:“羅大人,有什麼發現沒有?”
羅大磊見是李迥,便把對王子欽的話再詳細地說了一遍,對李迥說的,自是和王子欽敷衍的完全不同,許多細節都提到了,李迥便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這位夫人是失足而死?”
羅大磊道:“具屬下初步估計,的確如此。”
此時,王齊愷與陳留長公主匆匆趕來,見到三姨娘死得莫名,王齊愷便向李迥告罪,很是歉然:“原是小兒的燒尾宴,卻想不到發生如此之事,攪了九王爺的興致,下官真是失禮。”
陳留長公主也嘆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三姨娘一向身子就不好,從樓上摔了下來,也是她福薄,不如早早裝槨,免得誤了今日宴席。”
她半句也不提王啓兒推了三姨娘落樓之事,這便是打算將三姨娘之死弄成失足了?
兩人對三姨娘的死,沒有半分兒的傷心,聽在王芷兒的耳內,只覺背脊微微發涼。
王齊愷眼一掃,便瞧見了躲在羅大磊身後的王子欽,皺眉道:“你不去前院招呼客人,來這裡做什麼?”
王芷兒彎着腰道:“父親,兒子是刑部事中,家裡發生命案,兒子自得在此照應,況且,兒子認爲,三姨娘之死,並非失足滾落樓梯那麼簡單。”
陳留長公主冷聲道:“是麼,並非失足,那麼,是怎麼滾落樓梯的?”
王芷兒明白她怕的就是將王啓兒扯進了這件案子,損了她的名聲,因此,她要想盡了辦法將王啓兒摘了出去,只要她說錯了一句,陳留長公主要對付的人,就是她了。
王芷兒捂着帕子再咳了一聲:“依兒子看,三姨娘在滾落樓梯之前,便已經氣若游絲了,因此,她滾不滾落樓梯,來到樓閣處,都會死。”
陳留長公主眼神緩和了一下,如果她不是滾落樓梯死的,和王啓兒半分關係也沒有,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她想到此,臉色微微一晴,“依欽兒看,三姨娘是怎麼死的?”
王芷兒道:“兒子剛剛查看了三姨娘走過草地時行過的痕跡,在上樓之前,她便腳步拖沓,步子不穩,再看她的身上,額頭雖是被砸傷,但奇的是,血流得並不多,只是青腫而已,因而可以肯定,在落樓之前,她便已經血流凝止了,處於半昏迷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