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繆縈妹妹,你這是又要去丞相府,爲袁小姐調理身子嗎?”

一襲錦衣的容珞琰,款款站在她的面前,笑意輕淺,開口道。

“是啊。”

夏侯繆縈坦誠道,但顯然,除此之外,其他的,她並不想跟面前這個女子多談。

話說,她今日一大早,甫出溶月居的門口,就碰上了這容珞琰,蓮步輕移的向她走來,也不知是湊巧,還是她有意爲之。

怎樣都好,夏侯繆縈並不在意,也沒有那個心思追究。

容珞琰卻彷彿沒有察覺她的冷淡,溫潤嬌媚的嗓音,倒是一如既往:

“袁小姐真是好福氣,能夠得繆縈妹妹你的親自照拂……難爲姐姐她身子孱弱,雖王爺也延請名醫替她調理,但總歸比不上我們姊妹間貼心……妹妹你有時間真的應當去看看姐姐纔好……”

夏侯繆縈笑了笑:

“說起這件事,王爺也向我提過……”

語聲一頓,續道:

“不過王爺當時就否定了……珞琰姐姐,王爺應該也告訴過你吧?”

容珞琰望着她清麗臉容上,淡淡的神情,卻也瞧不出什麼諷刺的模樣來,倒越發的叫人看不透了。心中沉了沉,面上卻也綻開溶溶的笑意:

“是呀,王爺拒絕了讓妹妹你照顧姐姐的提議……我當時就在想,王爺這樣決定,究竟是怕妹妹你藉機對姐姐她不利呢?還是心疼妹妹你會太過勞累,這纔不舍呢?妹妹,你覺得呢?”

夏侯繆縈臉上不見什麼情緒:

“姐姐你這麼好奇的話,不如自己會問王爺好了……”

頓了頓,卻是不願再與她在這裡多做無謂的糾纏:

“天色不早了,袁小姐還在等着我,我要先走了,珞琰姐姐你自便……”

語畢,夏侯繆縈並不打算在乎面前的女子,是什麼反應,只徑直掠過她的身旁,向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背後卻傳來容珞琰溫婉嬌媚的嗓音,說的是:

“王爺好不容易纔將姐姐她尋了回來……”

夏侯繆縈知道自己應該裝作沒聽到,繼續往外走,可她的腳步,卻終究是不可控的搶先停了下來。

“失而復得……王爺又怎麼捨得有任何人傷害姐姐呢?又或者更甚,是將她搶走呢?”

盈盈淺笑聲從容珞琰嬌豔似血的脣瓣間,絲絲逸出來,就如同說的是世間再有趣不過的一件事情過。

夏侯繆縈只覺心頭驀地一跳,這突如其來的莫名的不祥預感,來的如此之快,她根本還未來得及將它抓得緊,它已經消失不見了。

夏侯繆縈很想回過頭去,問問身後那個女子,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攫住了她,硬生生的拽着她,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其實,無論容珞琰口中說的是什麼,又與她有何關係?何用她在這裡,展露興趣與否?想通了這一點,夏侯繆縈也就釋然。

什麼也沒有說,不再猶豫,夏侯繆縈擡起腳步,向着門外走去。

容珞琰望着她纖細玉致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視線之外,凝在嬌豔脣瓣間的笑意,卻是愈加的幽深。

直在丞相府用完午膳,夏侯繆縈才乘着馬車,慢悠悠的向着煊王府回去。

前幾日下的大雪,已經漸漸化了,薄涼的空氣,透進車簾,有些微的寒意,夏侯繆縈闔着眼睛,只覺有些乏了。

欲睡未睡之間,平穩的馬車,卻突然狠狠顛簸了一下。夏侯繆縈陡然驚醒,眼皮重重一跳,那種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剎那,復又襲來。

“出了什麼事?”

穗兒已經一把掀開車簾,向趕車的大叔詢問着。

“是車輪壞了……”

車伕檢視了片刻,然後開口道:

“修理耗費功夫,還請娘娘先行移步下車……”

夏侯繆縈透過車簾,往外看去,此刻他們身處繁華的街肆,人來人往,有一種嘈雜的熱鬧。

“這裡是在趕集嗎?”

跳下馬車,夏侯繆縈望着兩旁擺滿的攤檔,問道。

“是啊,公主,今天是十七,這裡好像每個月逢‘七’的日子,都會趕集的……”

穗兒在一旁興致勃勃的解釋道。想來是想到了在家鄉的時候,每逢集市,有過的美好歲月。

夏侯繆縈也不由的微微一笑。她小時候在農村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對這種集市,並不陌生,尤其是快過年的時候,集市會從一早,直開到傍晚,到處是喜氣洋洋,採購年貨的人,好不熱鬧。而她最高興的就是,外婆總會在這個時候,給她買一串又紅又大的糖葫蘆,滿口的酸與甜,便是當時的她,最大的滿足。

前塵舊事,恍然若夢。

“穗兒,想去逛逛嗎?”

瞧着身旁小丫鬟興奮的幾乎跳起來的模樣,夏侯繆縈不由微微一笑,暫忘心底一切感傷。

街道繁華,因接近年關,又是難得的好天氣,雖已過了午後,但集市上依舊人聲鼎沸,一片俗世的喜悅。

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之中,夏侯繆縈再鬱郁,此刻也不由的鬆懈下來,尤其是瞧着穗兒爲看中的小玩意,跟攤主一遍一遍的討價還價,當真是十分的賞心悅目。

只磨了好一會兒,那攤主總算是無奈的鬆了口,將捏的栩栩如生的小麪人,塞到了穗兒的手中。

小丫鬟緊緊抱着,卻是笑的幾乎連嘴都合不攏了。

心滿意足,兩人就打算向着下一個攤位進發,只是,甫轉過身,卻見路上不少行人,急急忙忙的向着前面不遠的地方跑去,面上莫不一副興匆匆的模樣。

“大叔,他們這麼着急,是要去瞧什麼熱鬧啊?”

穗兒顯然好奇心起,抓着剛纔被她纏的沒法的麪人大叔,開口問道。

這大叔瞅了一眼他們去的方向,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嘴臉,道:

“哦,前面不遠是福至客棧,聽說那裡,前幾日住進一位貴客,只是,這位貴客,一年多以前,不知得了怎樣一種怪病,大夫都束手無策……這不,到了永安城之後,就貼出了告示,說只要能醫得了他家主子的怪病的人,賞金千兩……這個告示一出來,這幾日,福至客棧的門檻,都快被各種神醫術士踏破門檻了,不過,可惜,個個信誓旦旦的進去,莫不是垂頭喪氣的出來,聽說每一個人能夠解了那位貴客的疾病……”

這捏麪人的大叔,顯然也被這一樁秘聞勾起了興趣,一番話,說的興致勃勃的,充滿八卦氣質。

“不知他得的是什麼怪病?竟叫這些人個個束手無策?”

穗兒顯然也起了好奇,轉首問着她家公主:

“小姐,你說呢?”

夏侯繆縈不由失笑: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知道?”

好吧,說不好奇,那是假的。畢竟對一個大夫來說,遇到疑難雜症這種事情,就好比有些見獵心喜的意味在裡面,叫人不免心癢難耐。

只是,相較於穗兒的全然興趣,夏侯繆縈卻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詭異。說不出來的感覺。

“大叔,你可知道,那人患的是什麼怪病嗎?”

穗兒卻已轉首,好奇的問着捏麪人大叔了。

“誰知道呢?這城裡大大小小的大夫,沒有十之,也有八、九,大概都去福至客棧,轉了一圈了,但偏偏每一個人,能說出那位貴客,患的是哪種疾病,你說奇不奇怪?我看這個世上,也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唉,那人,也真是可憐,只怕他家裡人要儘早準備後事了……”

說到這裡,這麪人大叔,也不由的流露出幾分惋惜的神情來。

穗兒卻是越聽下去,眼睛越發亮晶晶的。當聽得他說“這世上沒有人能救得了他”的時候,卻是一張小嘴,不以爲然的一撇:

“那可不一定,旁人救不了,不代表我家小姐也救不了……小姐,你說是不是?”

夏侯繆縈卻是心中微微一動。

“這位小姐,還是大夫啊?老朽倒沒有看出來……”

那麪人大叔,顯然有微微的錯愕,當然,同時,還有着小小的不以爲然,也是,瞧她嬌嬌弱弱的模樣,就算真的是大夫,也想必高明不到哪兒去,畢竟女子嘛……穗兒顯然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輕視,不由急道:

“我家小姐的醫術,不知幾多高明,你沒有聽到她的名字罷了……”

她還想說些什麼,夏侯繆縈卻將她打了斷:

“好了,穗兒,我這點微末本事,旁人不知道,又有什麼出奇?”

說真的,她倒絲毫不介意旁人怎麼說,她又非沽名釣譽之輩,何須打着什麼“神醫”的旗號?

“公……小姐……”

小丫鬟一急,差點叫出“公主”的名號,一張俏麗的小臉上,寫滿了打抱不平。

夏侯繆縈不由笑了笑: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她家公主發了話,小丫鬟也不得不從,卻是不清不遠的跟麪人大叔道了別,跟在了她家公主的後面。

兩人在嘈雜而熱鬧的人羣裡走着。終究,穗兒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公主,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那人得了什麼怪病嗎?”

夏侯繆縈腳步不由一頓。好吧,她承認,這件事情,的確讓她也很好奇,只是,她總隱隱覺得似有什麼不妥。可是,究竟是什麼呢?

正胡思亂想間,一擡頭,卻發現,兩個人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福至客棧,顯然,客棧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羣,不時有大夫打扮的老中青年,從客棧裡走出來,一個個,莫不是搖頭嘆息,瞧來無能爲力的模樣。

夏侯繆縈心中,不由的狠狠一動,像是被貓爪撓着一般。

望望面前福至客棧的巨大牌匾,夏侯繆縈突然一咬牙,一跺腳,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