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侍候映初梳洗好,把映初換下的衣服連同衣架上搭着的裙衫一同抱着:“小姐,奴婢把衣服拿去送洗。”
“等等。”映初喊住她,在裙衫裡找了片刻,奇怪的咦了一聲。
“怎麼了?小姐在找什麼?”紅葉問。
映初眉頭輕蹙:“我睡覺期間,有沒有人進來過?”
“只有柳絮來過,她走之前吩咐所有人不準來打擾小姐,”紅葉道,“小姐是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也沒什麼,你下去吧。”映初眼中若有所思。
紅葉點點頭:“那奴婢立刻讓人將午膳端過來,小姐想吃什麼?”
“就照平常一樣便好。”映初道。
紅葉應了一聲,抱着衣服出去了。
映初回頭往自己的牀看了一眼,她雖然不記得昨晚具體夢見了什麼,但隱約好像見到了長錦,似乎還說了不少話。她現在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夢了,她一直貼身帶着的解毒藥不見了,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殷九華該服用解毒藥壓制毒性的時候了,他若是悄無聲息的進入她房間,沒有一個人能發現。
她努力回想着昨晚的“夢境”,好一會兒後,腦中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她臉色驟然一變,快速走到牀邊,求證的四處翻找着,三兩下就把紅葉鋪好的牀翻亂了。
映初仔細找着每個邊邊角角,最後終於在枕頭下找到一根烏黑粗亮的長髮,這絕不是她的頭髮,她的頭髮沒有這麼粗硬,反倒有點像長錦的頭髮。
難道長錦昨晚來找她了?映初心中生出一絲驚喜,轉瞬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可能的,長錦不可能會一聲不吭的拿走她的解毒丸,昨晚必定是殷九華來了!而自己迷迷糊糊之中,錯把殷九華當成長錦,差一點……
映初猛然將手中的長髮扔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殷九華這個卑鄙小人,登徒子!
映初憤怒的將牀上的被褥全部掃到地上,以前她被殷九華突襲也就罷了,這次竟然是自己主動獻吻,越想她越是惱怒,恨不得回到昨晚,把那個神志不清的自己狠狠打醒。
紅葉進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小姐臉色鐵青的把枕頭砸出老遠,她一陣驚愕:“小姐,這是怎麼了?您怎麼發這麼大脾氣?”自家小姐一直都是冷靜自持的,就算生氣也不動聲色,這還是她第一回見小姐砸東西。
“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拿去扔了!”映初餘怒未消的道。
紅葉連連點頭:“好好,奴婢馬上拿去扔,小姐快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她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小姐您快用膳吧,奴婢這就去扔東西。”說着將地上的被子連抱帶拖的拿走了。
坐在房頂上,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殷九華臉色比映初還難看,他就不該臨時起意,想看看花映初的反應,頂着大雨跑過來,結果弄的自己一肚子火!
昨晚明明是花映初投懷送抱,他還沒嫌棄她不知羞恥呢,她竟然敢翻臉不認賬!祁長錦一介凡人,哪裡能跟他比?花映初居然如此嫌棄他!
殷九華惱怒了,自然不會隱忍不發,他從房頂上跳下,直接破窗而入,進入映初的房間裡。
映初被嚇了一跳,一轉頭就被飄進來的雨水迷了眼睛,而殷九華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裡,雨水卻都繞着他而行,衣袂半點不溼。
殷九華袖子一揮,窗戶重新關上,映初才得以睜開眼睛,眼睫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鬢髮也被打溼了,若不是她的臉色太過陰沉,倒是難得的楚楚動人之色。
楚楚動人?花映初?呵,殷九華對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覺得可笑,花映初壓根和這個詞一點邊都沾不上,自己真是眼花了!
“殷九華!”映初語氣頗有點咬牙切齒。
“睡了一覺看來已經清醒了,”殷九華冷笑道,“昨晚一直抱着本座喊相公,怎麼甩都甩不開,本座真沒想到,你在牀上居然這麼熱情放蕩!”
映初腦袋轟的一下,推測是推測,此時聽殷九華親口說出來,她心裡最後一絲僥倖也被打破了,頓時又氣又悔的臉都綠了。
“你住口!”映初厲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你立刻離開我的房間!”
殷九華見她這個樣子,心裡的邪火也越燒越旺,他唰的逼近映初面前,一手製住映初的攻擊,一手鉗住她的下巴,惡狠狠道:“不知道?好,本座就讓你全部清清楚楚的記起來!”
他用力一推,映初就不由自主的趔趄着退到了牀邊,沒待她站穩,殷九華又一步欺近到面前,壓着她倒在了牀板上,懲罰的覆上她的脣。
映初肺都要氣炸了,拼盡全力的掙扎,殷九華像是故意似的,由着她小範圍的掙扎,卻怎麼也逃不出他的鉗制。
混亂之間,映初的手突然摸到一塊觸感異樣的地方,她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摸出那裡的形狀,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殷九華見她突然順從起來,正覺得奇怪,猛然想起什麼,連忙起身退開了幾大步。
映初坐起身,盯着殷九華的胸口,殷九華已經將被她扯開的衣襟拉好了,斜勾着脣角諷刺她:“說你放蕩還真是輕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讓本座寵幸?”
映初沒理會他的話,目光仍是緊緊盯着那處,聲音艱澀道:“你胸口爲什麼會有疤痕?!”爲什麼會是又長又猙獰的,和長錦身上相似的疤痕?!
“什麼疤痕?”殷九華不屑道,“誰能讓本座受傷?你在說什麼胡話?”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可是那裡的觸感,明明和她當初觸碰長錦身上的疤痕時一模一樣!
映初的視線移到殷九華臉上,一寸一寸仔仔細細的打量他,他真的和長錦太像了,像的每一根頭髮絲似乎都一模一樣,像的只要他換一身衣服,冷淡着表情站在那裡,即使是她也分不清誰是誰!
映初的眼神複雜且混亂,理智告訴她不可能,可是心裡卻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隱隱要破土而出……
殷九華神態自若,全身的神經卻都緊繃了起來,花映初看他的眼神再明顯不過,她已經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
花映初太敏銳了,他就知道不能和她走的太近,否則遲早有一天會被她發現不對勁,可是有時候他的行爲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他的秘密若被別人知道,自己就會變得很危險,尤其對方是花映初。到時候他真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得去手殺人滅口。
映初扶着牀柱站起來,她的腿有些發軟,雙眸盯着殷九華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讓我看一眼你的胸口!”
殷九華臉上不屑的神情轉爲輕佻,故意用目光在映初身上繞了兩圈,邪氣一笑:“好啊,不過本座可不能讓你白看,你先讓本座一飽眼福再說。”
別說還沒有確定她心裡那個荒謬的想法是真是假,就算確定了,就算面對的是祁長錦,她也不可能在對方大喇喇的視線下寬衣解帶。
映初咬了咬嘴脣,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長錦怎麼也不會有這樣輕佻的表情和話語,長錦也不可能處處與她爲難,他沒理由一直耍弄她!
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也許自己觸摸到的,只是殷九華衣襟上的刺繡花紋,一切都是自己太敏感了!
如此說服了自己一番,映初複雜的眼神漸漸平靜下來,再次下逐客令:“國師請離開吧,一會兒我的丫鬟就回來了,國師想必也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你在這裡。”
殷九華也無心再逗留,不過若是這麼輕易走了,就好像對剛纔的事心虛一樣,他若無其事的在映初脣上啄了一下,貼着她的耳朵輕輕的笑:“本座難得願意和你‘坦誠相對’,你就這麼放棄了,下次可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映初這次沒有再像以前一樣避之如洪水猛獸,而是側過臉,近距離的與他相視,彼此呼吸交錯,氣息可聞。
殷九華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就不着痕跡的避開映初的眼神,不悅的站直了身體,道:“別用看祁長錦的眼神看本座,不要逼本座把你的眼珠挖出來!”
他說完,就拂袖轉身,眨眼消失在了房間裡。
映初慢慢的走到大開的窗口前,外面的雨更大了,風捲着雨水撲在她臉上,卻絲毫沒讓她冷靜,心裡煩躁的想用一盆水潑進去。
殷九華回到自己的道場,幾個徒弟連忙到門口迎接,似是有話要說,他不耐煩的一揮袖,幾個徒弟立刻停下了腳步,不敢再跟着他。
殷九華走進房間,臉色沉凝的拉開胸前的衣襟,一條從心口延伸到腹部的猙獰疤痕顯露了出來。他以前從來沒在意過這道疤痕,他是男人又不是女人,身上有疤痕算什麼,再說他一直將這個身體當做暫時的容器,以後遲早要再換一個,身上有個不痛不癢的疤痕根本影響不了他。
沒想到今天差點因爲這道疤痕而身份敗露,所幸花映初雖然有所懷疑,但是並沒有親眼看到,而且她本身也不願相信,只要他把這道疤痕消除,就不用擔心被花映初識破了。
殷九華將手靠近疤痕,指尖有點點靈力浮現,只需要輕輕一撫,疤痕就能消失無蹤,可是他卻莫名的有些猶豫了,直到靈力潰散,也沒動手。
他有些弄不清自己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明明擔心被花映初發現真相,卻又隱隱有點希望被發現,也許那時候,花映初對自己的態度,就不會和對祁長錦差別這麼明顯了?
才冒出這個念頭,殷九華就有些惱怒的冷哼一聲,誰在乎花映初是什麼態度!自己當然是不希望花映初發現的,剛纔那個念頭肯定是祁長錦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