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戒過毒根本不知道這有多痛苦,你根本不能瞭解現在的我是多麼生不如死。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飛機升入萬里高空,簡季珞呆呆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一層雲霧,仍然覺得心如刀割。指尖不自覺的動了動,垂眸,他沒有情緒了看了看纏着紗布的手掌,狹長的眼眸便就痛苦的闔上。此時,他不是爲自己痛,而爲伊伊。
昨晚劉媽被吵鬧聲驚醒,趕來房間一看,頓時嚇得手足無措,整個被單被血浸染,而簡季珞並不急着處理自己的傷,而是喚着劉媽先將牀整理一翻,再替伊伊換上乾淨的衣裳,這才隨着劉媽踱出房間簡單包紮傷口。
半夜,家庭醫生被盧西送了過來,那些玻璃碎渣扎得很深,需用鉗子深入肉內夾着出來,劉媽在旁看得直哆嗦,就連盧西也是鎖緊眉頭撇開臉。雖痛徹心骨,但簡季珞更多的思緒卻在丁伊伊身上,想起剛纔她被毒癮折磨的模樣,他就覺得心口泛涌的疼痛比之掌心更甚。
不行,他怎麼可以只讓他的伊伊一個人難受呢?說過要陪她的,那麼不論是什麼結局,也不論過程有多艱辛,要生,一起,要死,同行!
伊伊,等着,我會陪你。
飛行十幾個鍾,當飛機落入Newark機場,甫一走出大廳,簡季珞即刻看到前來迎接的約森。
走上去,他摟着約森的肩,友好輕拍,“義父最近身體如何?”
“不錯,老爺子向來身子骨就健壯,放心吧。”,說完,約森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璀璨一笑,可視線不經意間一瞥,“你手怎麼回事?”
笑笑,簡季珞搖頭,“沒大礙,昨晚不小心傷了,走吧,去見義父。”
美國 簡家大宅
簡老爺沉默的坐在紅木椅上,神情甚是凝重,他的身前放置着筆墨紙硯,桌面也盡是一些銅漆古玩,看得出老太爺雖然定居美國多年,骨子裡仍舊衷愛華夏古風。
漆黑的眸子遙遙對上義父肅穆的臉,簡季珞站在紅木桌前,兩人隔着一米見寬的距離,很長時間不說話。
“看來你已經決定了。那麼無論我如何阻止也都無用,是麼?”
靜了好幾分鐘,簡老爺終於開口,雖是問句,但他知道義子的決定已經無法動搖。
“是”,回答鏗鏘有力,簡季珞滿臉愧色,“義父,我很感激這些年來你對我栽培,只是……”
“我知道,我所給予的若與她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是這樣吧?”
簡季珞
臉色微微漲紅,說實話,在心裡比起來,確實是這樣的。
簡老爺子久久凝着他,當下也說不出心裡是啥滋味,他只得緩和臉色,揉揉了發疼的鬢角,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說什麼,不過小珞,毒品這東西可以摧垮任何一個堅強的人,這沾上之後能不能脫得了身全得靠你自己,我希望半年之後站在我面前的仍然是現在的你。”
明白義父的一翻苦心,簡季珞愧疚的蹙起眉,“是,半年之後我一定回來,一定還是現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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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上的事與約森做好交接,簡季珞便匆匆趕回A市。
走出機場大廳,擡頭望向湛藍的天空,一樣的天,一樣的雲,但人,已然變得不再一樣。
伊伊,我明白,我會明白你受的痛苦。劉媽說我傻,義父說我傻,就連盧西和約森都說我傻,雖然我也認爲自己很傻,但這卻是我唯一能爲受毒癮折磨的你而做的事,那就是,陪着你。
回到小洋房,丁伊伊正在花園休憩,聽到劉媽叫“先生”,她倏地睜開眼眸,從躺椅上蹭起來,丁伊伊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定定望向客廳內的男人。
簡季珞越過前廳,一步步朝花園內的丁伊伊去。
“這些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再犯?”
他先是關心的問她近況,那晚他本是想着等她醒來再走,但又想着時間緊迫,也就因此話也沒來得及說他便搭上翌日飛機。
搖頭,丁伊伊的視線落在他纏着紗布的手上,很心疼,那晚的回憶如針刺痛她每個神經末梢。一下子就潤了眼眶,丁伊伊指尖輕輕撫着那層層白紗,聲音啞啞的問,“一定很痛吧?”
“上了藥,已經不痛了。”
“你騙人!”淚水如珠子一般濺進紗布,丁伊伊抹着臉,哽咽的說,“都是我不好,我太壞,我……”
沒說完,簡季珞食指撫上她的脣,“不是的”,極溫柔的,他捧起她的臉,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望向丁伊伊瞳仁的盡頭,明亮了她整個世界。
“你不壞,從來都不壞,在我心裡,沒有任何人比你完美。”
“可是……”眸色黯然,丁伊伊垂下眼眸,滿是苦澀的說,“我染着毒癮,每次發作我就像是瘋了一樣,儘管此刻的我是多麼想大聲告訴你,我能戒掉,我可以。可是每到發作時我就會忘記自己所說的話,我甚至會傷害身邊所有對我好的人。其實……”
說到這裡,丁伊伊軟弱無力的嘆息,她退離幾步,不敢
看他那眸光流轉的狹目,只得撇開臉,空洞而茫然的看向枝頭玫瑰,怯生生開口說,“其實我已經成了廢人,我也徹底壞掉,我沒得救,只能等着身體慢慢腐爛,最後死去。”
“不可以!”
繞去她身前,擡起丁伊伊的臉,凝視她那雙霧氣騰騰的水眸,簡季珞鎖緊眉頭說,“不可以就這麼認輸。我說過我會陪你,那晚你說我不知道毒癮發作有多難受,所以感受不到你的痛苦,伊伊,我會知道,我也會和你一起受毒癮的煎熬,我會陪着你,我們一起把毒戒掉。”
聽出些不對勁,丁伊伊思前想後,劉媽說他去美國找老太爺,說是要交待公司以後的事,當時她多話了一句,說自己這毒害得周圍的人跟着受苦。劉媽聽後垂頭不語,很久很久才又道,“最苦的是先生,把自己也賠進毒品裡”。當時她聽得不太明白,想再多問,劉媽卻抹着面頰走去廚房。
此刻聽他再是這麼一說,丁伊伊心跳倏地快了起來,她瞳孔一縮,心驚的望向他那好看的眉眼,“什麼叫你也會知道,什麼叫你也能感受,說清楚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
驀地抓住他衣袖,丁伊伊揪心的扯拉。
不,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否則叫她的良心如何自處?
簡季珞笑,略略薄繭的大掌撫在她嬌美的小臉,縱然陽光燦爛,卻亮不過他眸內令人沉醉的光芒,“就算壞掉,爛掉,發黴,就算上天入地,我都會和你一起。伊伊,這次是真的,我們一起戒。”
剛剛隱退的淚珠倏爾滾落眼角,陽光下耀着動人光澤。丁伊伊不能言語,淚腺漲得難受,那些淚珠無窮無盡,沒有破碎的簌簌而落。
“好傻,你真的好傻……”
垂下臉來,丁伊伊悲哽凝咽,比毒癮還更折磨她的內疚盤踞在心頭,纏繞神經,綁得她無法呼吸。
簡季珞卻不在乎,他修長的手臂輕輕一彎,如摟着一尊稀世珍貴的水晶,攬她入懷,簡季珞視線落在火紅盛放的玫瑰,“伊伊,曾經我拋棄過你一次,後悔的感覺就如同你現在廢掉爛掉的感覺一樣。這一次,就算是死,我們也要一起,說什麼我也不會再丟開你了。”
那些悔恨的日子他又何嘗不是生不如死?歲月漫漫,翻去不知幾個春秋,但與她那段曾經如同烙於心間,揮不去,擦不掉,剩下無休無止的疼。
想到這裡,懷抱禁不住緊密了些,簡季珞面頰貼上她髮際,微微揚起嘴角,他想:這一次,這疼,應該會消散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