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昭找回丟失多年女兒的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很快的,井家上下的主子們都得知了此事。
只不過有的人得知的早,而有的人得知的晚。
井昭的第三任夫人趙氏就屬於後一羣人,得知這件事後,趙氏坐不住了,立刻去了井老太太的院子。
“您看這事該怎麼辦啊?”趙氏恭敬的站在井老太太跟前,試探的問道,還偷偷擡眼瞧了瞧井老太太。
井老太太眯着眼,愛答不理的問道:“你想怎麼辦?”
趙氏進門多年,早習慣了井老太太對她這副冷淡瞧不順眼的態度,只不過看井老太太的架勢,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這事。明明是他們這一房的事,卻都是她最後一個知道,井家的老老小小都不把她放眼裡!
然而借給趙氏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井老太太跟前說出點什麼怨言來,這會兒上趕忙討好的笑道:“我想着既然是大老爺找回來的,那肯定是沒錯的,大老爺的親生骨肉萬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井老太太哪能看不到趙氏在偷窺她,當即哼了一聲,說道:“難爲你一片慈母之心,不如就由你去接她回來,安置在你院子裡吧!”
趙氏傻眼了,她又不是真的母愛氾濫到沒邊了,把前任的孩子接回家,還要住在一個屋檐下白養着?這事她可不幹!
“這個,這個……聽說二姑娘定親了,已經是人家家裡的媳婦了,這,這不好接回來吧?”趙氏陪着笑臉,尷尬的說道。
井老太太閉目養神,不搭理她。
半晌,井老太太睜開眼,看到趙氏還厚着臉皮在那站着,實在煩不勝煩,便說道:“可是大老爺跟你說的這事?”
“不是,是兒媳聽人……”趙氏張口說道,還沒等她說完,就被井老太太不耐煩的打斷了話。
“既然不是,你這麼着急上火的跑來說這個幹什麼?”井老太太皺眉說道,“回去吧,既然大老爺不說,你就當不知道!”
趙氏得了井老太太的話,當即行禮出了院子,臉上的喜色怎麼都遮掩不住。
“唉,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井老太太罵道,實在是糟蹋了她那個優秀的大兒子了。“要不是老大前頭沒了兩個,哪會輪得到她?就是那個商戶女,都比她強!”
井老太太身邊的嬤嬤連忙勸道:“老太太想開些,大夫人雖然單純了點,但勝在沒什麼心機,也是好事。”
“那倒是。”井老太太撇了撇嘴,“這事一定是老二媳婦想辦法叫她知道的,那個蠢東西就趕緊跑我這裡來替他們探口風了。”
嬤嬤笑了笑,小聲說道:“大夫人進門晚,她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要是知道,打死趙氏都不敢跑來問要不要接井清芷回家。
別說接,就是認都不該認!但大老爺卻認了,甚至還把人接進家裡轉了一圈,這簡直是把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臉踩到了腳底下。
“小門小戶出來的,眼裡就只有那仨核桃倆棗。”井老太太嫌惡的說道,“還不是怕大老爺把人領進家,留給她們娘倆的東西就少了?當我們井家是什麼人家,還能少了她們娘倆的嚼用?”
嬤嬤輕聲說道:“大夫人也是存了討好大老爺的意思,就是不敢做這個主,奴婢看她也是不想把人接回來的。大老爺對她不冷不熱的,這麼迫切的想認女兒,怕是心裡頭還掛着前頭那個……留這麼個後患總歸不好,您看,是不是……”
“當然不行!”井老太太想都沒想,立刻回絕了,要是再下手,不管井昭認回來的是不是真的井清芷,她都會永遠失去她最疼愛的大兒子。
嬤嬤趕忙說道:“是奴婢逾矩了。”說罷,趕忙給井老太太上了一杯熱茶。
井老太太接過了茶,卻沒心情喝。就是那個可惡的商戶女,害得她的大兒子和她離心,甚至不顧孝道,當面質問她,到現在她和她那個小丫頭崽子還陰魂不散。
她長嘆了一聲,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了當年還是個孩子的井清芷,七八歲大的孩子,粉雕玉琢的臉,琥珀色的眼睛,長的一點都不像井家人,和她那個商戶出身的娘活脫脫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聽說那孩子是被一戶放了奴籍的人家養大的,未婚生子不說,還會點稀奇古怪的醫術,姜國公家的世子就是被她治好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她直覺上不信。
井清芷在井昭眼裡是堅忍脫俗的好姑娘,然而在井老太太眼裡的形象更貼近於臉上抹了****,會跳大神的鄉下神婆,私生活還相當不檢點。
“我也不想這麼做。原本是想留她一命的,到底是我們井家的骨肉,可誰讓你這麼不識趣?”井老太太靠在榻上喃喃道,“不過是個商戶女所出的丫頭片子,也配得上這麼多的嫁妝?要怪也只能怪你,是你的錢害死了你女兒!”
趙氏得知婆婆壓根不想接回井清芷後得意洋洋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然而高興沒兩分鐘,又泄了氣。
婆婆不想接有什麼用,大老爺可是跟打了雞血似的,卯足了勁要認回女兒的,是婆婆活的久,還是大老爺活的久?
“母親又在煩心什麼?”井清蕙進門就瞧見趙氏在那三長一短的嘆氣。
趙氏向井清蕙招了招手,摟着井清蕙絮絮叨叨的說道:“還不是你那二姐姐的事!看你父親那熱乎勁,十有八九是要接回家了!”
井清蕙立刻嫌惡的皺起了眉頭,“那女人才不是我二姐姐!”一家子都穿的像鄉下來的,那種人怎麼可能是她的親姐姐?
“你認不認不要緊,你爹認纔是要命的!”趙氏哼了一聲說道。
井清蕙不耐煩的說道:“認就認了吧,又能怎麼樣啊?我看祖父祖母不會待見她的!”
“你懂什麼!”趙氏訓斥道,“你爹對那姓白的臭婆娘念念不忘的,他的錢豈不是都要留給那小野婦了!你祖父祖母不待見她,就待見你了?你一個丫頭片子,他們能留給你幾個錢?他們的錢都是留給阿恪和阿麒的!你還以爲你爹多疼你?上次你問他要那個溫泉莊子,他還不是沒給你!”
趙氏也算是出身官宦人家,是個六品京官的庶女,要不是井昭前頭死了兩個夫人,也不會輪到她嫁給井昭。因爲是姨娘養大的,文化和修養水平不高,自然和帝師級別的井男神沒什麼共同語言。
得不到丈夫的喜愛也就罷了,出身低又讓井家人看不上眼,更悲劇的是前兩位井大太太都只生了一個女兒,在肩負着給井昭生兒子的艱鉅任務下,她還是隻生了一個女兒,這讓井老夫人更不待見她了。
這點上她要感謝對她不冷不熱的井男神,井老太太雖然心急大兒子沒個後,但井昭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因爲白秀蘭的事生井老太太的氣,要不是如此,只怕井昭早給她辦完後事,娶了第四任夫人,這會兒上已經有好幾個兒子了。
弄死不合心的兒媳婦這種事,井老太太一回生二回熟嘛。
趙氏覺得自己人生只是表面光鮮而已,昔日閨中的姐妹哪個不對她能嫁井男神而羨慕嫉妒恨?可井大太太的位置真不是人乾的。
井二太太有兩個兒子,又是出身名門,井家不是她這個長房太太當家,而是二太太當家。偏井大老爺讀書人清高,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每當她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和井大老爺抱怨,井大老爺都是一副“別拿這些雞零狗碎來煩我”的表情。
“不知道你那二嬸這些年當家攢了多少銀錢!”這是趙氏最常跟女兒長吁短嘆的一句話,簡直恨不得潛入二房院子裡替二太太數數錢。
趙氏沒個兒子,總覺得沒個依仗,摳門不說,一有機會就給自己斂財,雞毛蒜皮的錢都不放過,名聲十分不好聽。很多人私底下都說她是在家當庶女的時候被主母剋扣慣了,就十分的吝嗇愛財,連帶着趙太太的名聲也不好聽了。
趙太太前些年還頗得意自己這個井昭岳母的身份,只是奇怪聚會時別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怪,最後知道真相的她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一怒之下乾脆和趙氏斷了來往。
於是趙氏自認爲悲催的人生中又加了一條——嫡母不慈。
井清蕙鼓着腮幫咬着牙不說話,半晌惡狠狠的說道:“我不管!不管父親給了大姐和那女人什麼,都不能少了我那一份!”
十二三歲的女孩本來是單純爛漫的年紀,然而井清蕙卻早早的學會了趙氏那一套尖酸刻薄的嘴臉,那張和井昭有幾分相似的漂亮面孔也難看了起來。
日子過的飛快,未秋在家安安靜靜的待嫁,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她乾脆不願意管外面有什麼事。
七月底的一天,井昭又一次來到了陳家,除了送來一套鑲滿了珍珠和寶石的鳳冠霞帔,還給了未秋一張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