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湯碗之中那濃稠的藥汁,蘇瑾苦澀的揚了揚脣角,“先放着吧。”
八寶知道蘇瑾現在沒心思搭理自己的身體,不禁苦苦勸慰的開了口,“夫人,家主臨走時還特意吩咐奴婢要按時伺候夫人喝藥,現在家主去了縣衙大牢,要是夫人也在這個時候倒下,夜府的擔子誰還能扛得起來?”
夜蒼邢麼?蘇瑾一愣,再次朝着那黑褐色的藥汁看了去,想了半晌,伸手端起湯碗,忍着不但乾嘔的苦澀,將藥汁喝了個乾淨。
放下手中的湯碗,蘇瑾慢慢起身朝着屋內走了去,“八寶,不要用那種可憐楚楚的目光面對我,因爲我還沒懦弱到要讓別人可憐我。”
“呼……”聽着蘇瑾的話,一直擔憂的八寶露出了一份輕鬆的笑顏,她家的夫人果然是堅韌的,就好像那院子一角種着的仙人掌一樣,是一種在逆境之中愈發的剛毅的頑強生命。
蘇府。
此時已過了戌時,在雲國大大小小門戶熄燈之時,蘇府卻意外的燈火通明,不過這樣的亮如白晝並不是在宴請賓客,而是蘇家的大小姐失蹤了。
於清芝與蘇冉國雙雙坐在正堂裡愁眉不展,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翠,齊齊擰眉。
柳翠一雙眼睛哭得通紅,顫抖着雙肩喏喏開口,“老爺,老夫人,奴婢當真不清楚大小姐去了哪裡,下午的時候大小姐只是說想要自己出門散散心,奴婢說要跟着,大小姐卻不讓。”
於清芝見此,知道現在不是責罰柳翠的時候,轉眼朝着蘇冉國看了去,着重的開了口,“老爺,不然先讓管家去報官吧,然後派小廝跟着出去尋找。”
事已至此,蘇冉國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嘆氣的點頭,“好。”
隨着蘇冉國的話音落下,一直隱藏在門外的克修轉身先行離開了正堂的門口,朝着府門口的方向飛躍了去。
就算別人不清楚蘇蓮去了哪裡,但他心知肚明,雖然他有一百個不方便的不能踏入夜府,面對着蘇蓮的音訊全無,他就是再不想也是要去的。
就在成墨剛剛抵達到府門口的樹梢上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蘇府門口,隨着車門打開,司馬管家慢慢走下了馬車。
守在門口的小廝見了,趕緊邁步下了臺階,“這麼晚了,司馬先生怎麼來了?”
司馬管家微微一笑,並無架子,“蘇大小姐今日下午來夜府看望夫人,沒想到一呆便是忘記了時辰,夫人見天色太晚,便將蘇大小姐留在了夜府,老夫此次前來,是過來告訴蘇老爺一聲的。”
小廝心裡清楚現在府內因爲蘇蓮的失蹤正鬧得人心惶惶,如今一聽,不禁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司馬先生稍等,小的這就去同傳老爺和老夫人。”
司馬管家頷首,“那就有勞了。”
隨着小廝的離開,隱藏在樹梢之上的克修再次起身順着暗處躍出了蘇府,朝着夜府的方向飛了去。
他知道蘇蓮下午是去找蘇瑾了,但他並不相信司馬管家口中所謂的聊過了時辰,畢竟蘇瑾已經對蘇蓮有了敵意這件事情,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感覺到附近的空氣有內力在流動,站在蘇府門前的司馬管家微微擡眸朝着四周看了去,當一抹黑影從眼中一閃而過時,他下意識的擰了擰眉,難道夫人設下的這個陷
阱,想要套出的人是他麼?
夜府,蕭雅院。
剛剛睡醒一覺的蘇瑾打着哈氣翻身下牀,習慣性的走到窗邊深深的呼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氣。
忽然見着一抹黑影從自己的眼前掠過,驀然挑起脣角放下手中的茶杯,踮腳順着窗子躍至於夜色之中,朝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追了去。
見屋內燭火燃起來的八寶正要推門進屋問問蘇瑾是不是餓了,沒想到還沒等她進門,便見着蘇瑾忽然從窗外飛躍而出,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
傻呆呆的摸了摸腦袋,八寶愣了愣神,這麼晚了夫人這是幹嘛去了?難,難道夫人要去縣衙門劫獄麼?不會吧?
如此想着,八寶哪裡還能站得穩?當即提着裙子飛奔下了臺階,朝着蘇瑾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蘇瑾從蕭雅院出來,一路順着那抹黑影留下的內力追隨到了別院,雖然是繞了很大的一個圈子,不過最後她終是站定在了蘇蓮暫時居住的屋子外面。
站在一處樹梢之上,蘇瑾斜靠在樹幹上,雙手交叉於胸前,看着那抹身影小心翼翼的翻身進了屋內。
一直徘徊在附近的成墨感覺到了蘇瑾的氣息,擡頭看着蘇瑾那雙含笑的眼,踮腳一個飛躥的上了樹梢。
“主子。”
“恩。”
“需要屬下現在去將他捉拿出來麼?”成墨並沒有看清楚進到屋子裡的人究竟是個什麼面目,但就算他沒看見,心裡卻早已明瞭。
習武之人的內力就好像氣息一樣,每個人的內力都有所不同,成墨從小與克修一起長大,又怎麼會感應不出來克修的內力?
“無需。”蘇瑾搖了搖頭,“先讓這對小鴛鴦好好的敘敘舊,好飯不怕晚,你陪着我在這裡安心等着便是了。”
成墨雖是詫異於蘇瑾的想法,卻不敢質疑,“是。”
蘇瑾擡眸朝着天上的明月望了望,大致的算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看樣子她今夜是不用再睡了,因爲處理完了這邊,她還要去一趟縣衙門的大牢。
其實從克修進入到她的視線之中,她便是已經再不着急了,她今日故意留下蘇蓮,爲的就是想知道蘇蓮究竟是因爲什麼而來到了夜府,究竟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
不過現在看來的話,貌似蘇蓮是故意而爲之了,不然克修又怎麼會在第一時間內趕來夜府?
屋內。
躺在牀榻上翻來覆去根本沒有絲毫睡意的蘇蓮聽聞到了窗邊的響動,全身防備的從牀榻上坐起了身子,下意識輕輕道了一聲,“誰?”
一路從蘇府過來的克修聽見了蘇蓮的聲音,鬆了口氣,“蓮兒……”
“克修?克修!”蘇蓮不敢相信的從牀榻上跑了下來,當映着月光看清楚那站立在窗邊的人影時,再是控制不住情緒的哭了起來,“你可算是來了。”
“別哭了。”克修見了蘇蓮如此委屈心裡也是不舒服,伸手攬過蘇蓮的腰身,滿眼的心疼,“早就說了不讓你獨自前來,你偏要過來冒險,蘇瑾是什麼人?她的心思連我都琢磨不透,又豈能是你試探得出的?”
“不來?不來怎麼辦?”蘇蓮如此一聽,也是來了脾氣,“好不容易抓到了這麼個難得的機會,又豈能放過那個野種?”
克修嘆氣,“蓮兒,蘇瑾的事情你我可以慢慢商議,我總覺得此事有些過於巧合。”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是麼?如今夜蒼邢心甘情願的代替那個野種去了衙門,我要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啊!”
蘇蓮當然知道克修所謂的巧合是什麼,其實她開始也是懷疑的,只不過她太急於想要除掉蘇瑾,所以便等不及的巴巴趕了過來,沒想到不但沒有給蘇瑾扣上個殺人償命的罪名,現在反倒是給蘇瑾找了個理由將自己囚禁了起來。
“哎……”想到此,克修也是犯難,他現在還不能與蘇瑾發生正面衝突,因爲他沒有那個實力。
屋外,靠在樹梢上的蘇瑾將裡面的對話全部聽進了耳,不過她並沒有絲毫的動怒與坐立不安,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的閉目靠在樹梢上小憩着。
同樣聽清楚裡面對話的成墨擔憂的朝着蘇瑾望了去,他怎麼也沒料到此事竟然真的與克修有關係,更是沒想到克修竟然敢聯合蘇蓮背叛主子。
“主子……”成墨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話安慰蘇瑾,卻不知道這話要怎麼說出來纔算是安慰。
“成墨,如果你敢說一些煽情的安慰,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的嘴巴縫上。”蘇瑾仍舊閉目,嘆了口氣,“別把我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擊。”
面對背叛,她是傷心過,那種傷心讓她悲痛欲絕以至於死不瞑目,不過所有的悲傷僅限與她死前的那一刻,從她這一世睜開眼睛的那一分鐘開始,她除了滿心的復仇之外,早已忘記了悲傷的滋味。
爲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悲傷,痛過,疼過,悲傷過,過去就是過去了,她不是自愛自憐只懂得在悲痛之中沉淪的懦夫,她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蘇瑾。
成墨點了點頭,滿眼的欽佩之中難免參雜了一絲的心疼,他一直覺得蘇瑾是堅強的,是剛毅的,但他不得不說,正是蘇瑾的這份強過男人的韌勁,讓他莫名的心疼。
無關情愛,只是一種有關於主僕的敬重和親人之間的牽扯之疼……
時間一點一滴的從寂靜之中劃過,不知道過了多久,克修終於是從蘇蓮的房間裡躍了出來。
一直閉目的蘇瑾驀然睜開眼睛,二話不說直接起身的朝着克修的身影追了過去,成墨見此哪裡敢耽擱?也是趕緊起身的飛躍下樹梢,跟在了蘇瑾的身後。
克修極快速朝着夜府的門口飛躍着,自認爲神不知鬼不覺,然就在他雙腳剛剛落定在夜府大門外時,身後猛然想起了一個聲音,使得纔剛還僥倖的他頓時全身繃緊僵硬了起來。
“克修,好久不見了啊。”
聽着這個聲音,克修心中一窒,站在原地呆楞了半晌,纔回身朝着蘇瑾跪下了身子,“主子。”
“恩。”蘇瑾笑着應下,帶着成墨從房檐飛下,站在了克修的面前,“多日不見,你可還好?”
克修本就做賊心虛,自然是挑着好聽的說,“主子多日不回蘇府,屬下甚是擔憂,本以爲悄悄的過來看望一下主子,沒想到卻被主子察覺,打擾到主子休息,屬下罪該萬死。”
“克修你……”站在蘇瑾身後的成墨擰眉隱忍着想要直接對克修揮刀的衝動,看着此時克修那流利到毫不遲疑的謊話和應付,成墨知道,他認識的那個克修已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