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全是精髓!”許大炮不以爲然,“這京中的案子,不經過我許大炮的法眼,那是結不了案的!”
衆食客想來有不少認識他的,當下噓聲一片,唯有那武者沒起鬨,認真追問:“那還有兩個疑問是什麼?”
“是那顧二小姐的嘴啊!”許大炮回得也認真,“沒聽說她是啞巴吧?只聽說她愛罵人!可她當時居然沒罵人,嘴裡嗚嗚的滿是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不可疑嗎?很明顯這是有人要封她的嘴!”
“那第三個疑點呢?”武者語氣急促,神情焦灼。
難得有人如此關心她的事,顧九忍不住細細打量這人。
他看起來有四十多歲或者更老,滿面風霜之色,從衣着打扮來看,家境一般,但他坐在那裡,腰背挺直,目光敏銳,應該有過軍旅生涯,眉宇間焦慮激憤之色盡顯,但卻一直強自壓抑,但緊攥的雙拳出賣了他。
能有這樣反應,想來應該是跟前身或者前身母親有淵源之人吧?
顧九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此人的信息,只好作罷。
那邊許大炮正醞釀着要把第三個疑點擺出來,一個白髮老翁嗡聲嗡氣的打斷了他。
“槓頭,你說的這些個事兒,按常理來想,是不合理,可是,你們可別忘了,那顧二小姐可是中了邪啊!中邪之人,如神差鬼使,早已迷失本性,體內邪魔迸發,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顯然很多人認同這種看法,大廳裡響起一陣紛亂的應和聲。
“是啊!”
“明老說得在理兒!”
“這顧府就是中了邪!千不該萬不該,顧府那位大夫人不該上花月山,聽說那裡頭住着一個狐狸精,專門吸人精魂的!顧候估計就是被吸了精魂,才變成癡癡傻傻!”
“是嗎?天哪,那可太嚇人了!”
食客一邊吃着美食,一邊聽着鬼故事,個個都很嗨的樣子。
“屁!”許大炮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大手猛拍八仙桌,怒吼道:“你們這些人,淨是胡說八道!動不動就是鬼啊神啊,哪來那麼鬼神來管你人的事?他們閒得蛋疼嗎?這事,明明就是一個大陰謀!有人想要顧家絕戶滅種!”
這句話,石破天驚,將亂哄哄的議論聲都壓了下來。
顧九聽在耳中,也是一驚。
“許大炮,你又發現啥新線索了?”食客紛紛追問。
“顧家又出事了!”許大炮見衆人目光齊聚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意洋洋。
“出什麼事了?不會又有人死人了吧?”塗大師驚得連豬肘都忘了啃。
許大炮撇嘴,賣了陣關子,這才慢條斯理道:“據可靠消息,顧家大小姐生病了!”
“咦……”衆人唾了一口,“生病算什麼出事?”
“生病到七竅流血,算不算事?流血流成一個血人兒,大冬天的,把棉褲都浸透了,算不算事兒?”許大炮抓着筷子,就是猛力一拍。
大家被拍得目瞪口呆。
顧九也被這消息弄懵了。
顧傾城出事了……
“誰幹的?”她不知不覺問出聲。
“小屁孩也關心這個?”許大炮咧嘴笑,“這個嘛,據可靠消息,有幾個人非常非常可疑!顧候那可是大好人,年輕時征戰沙場,爲國效力,那也是咱們雲蒼的前任戰神啊!當年那風光,只當今的冥王,只差半兩!人生得風流倜儻,又得皇上太后倚重,肯定招人嫉恨……”
“要說嫉恨,當時就下手了,如今顧候可隱退十年整了!”有人提出異議,“許大炮,你這種猜測,不靠譜!”
“瞧你那小樣兒!”許大炮撇嘴,“你懂什麼啊?想吃柿子,不得等軟了再捏啊!當年顧候手握重兵,如日中天,他敢嗎?現下隱退,失了權勢,纔好下手嘛!這叫秋後算帳!其中定有不可靠人之密!”
“既知不可告人,何不謹言慎行?”一個頭戴帷帽的男子一直安靜吃飯,此時開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高門大院裡的事,市井匹夫還是繞着走比較好,逞了口舌之快,回頭再送了命,可就不划算了!”
“喲,這位兄臺新人吧?”許大炮斜覷着他,“我老許爛命一條,誰想要,拿去!當爹供着也無妨!活了半輩子,我老許怕過誰?我這張大炮嘴,誰來炸誰……”
他正說得快活,外頭店小二突然叫了一聲:“許大炮,你家娘子喊去你搬磚了,別在這裡放炮了!”
“娘子……”許大炮的眼直了直,“娘子也沒什麼好怕的……”
話未說完,一條粗壯身影席捲而入,卻是一個身形壯碩的婦人,扯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拎了出去,嘴裡一徑罵着:“讓你搬磚你不搬,就知道在這裡胡咧咧!你再敢胡咧咧,老孃割了你舌頭信不信?”
許大炮沒了剛纔的霸氣,低聲軟氣求饒,那婦人卻不肯鬆手,兩人一路去了。
衆人見狀,皆哈哈大笑。
顧九本來還覺得這人分析得頭頭是道,頗值得參考,見此情景,不由哭笑不得。
“原來他就是許大炮啊!”對面的冥星脣角勾起,“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百聞?他很出名嗎?”顧九問。
“在雲京,他挺有名氣的!”冥星點頭,“之前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然是個人才!嘿嘿……”
他不知想到什麼得意的事,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縫。
顧九則集中注意力去看方纔那位中年武者。
武者正和商戶推杯換盞,但顯然心事重重,草草喝了幾杯,就稱不勝酒力,不肯再喝,要回房休息。
商戶也不勉強,殷勤的扶他上樓。
顧九拔足跟上去。
商戶前腳剛走,顧九後腳上前敲門。
“誰?”武者疲倦的聲音傳出來。
“大叔,是我!”顧九回,“剛剛跟您說話的那位小公子!”
“哦,是你啊!快請進來!”武者打開門,面現欣喜,“我剛要下樓去找你呢!對了,你跟二小姐是什麼關係?”
“我在顧府廚房做事!”顧九信口胡扯,“之前她因爲一點小事,被府上的三姨娘懲罰,是二小姐出面救了我!不然,我準得給打殘嘍!”
“原來你是顧府的傭人!”武者看着他,“那你知道,是誰害了她們母女嗎?”
“這種事,我們這些作僕人的,哪裡會知道!”顧九苦笑,“若是知道,我第一個找他拼命!”
“好孩子!”武者摸摸他的頭,“小小年紀,倒也重情重義!”
“是九兒姐姐待僕人好!”顧九回,“您可別聽外頭亂傳,什麼打奴罵婢的,她打的是那些欺負她的奴才婢子!”
“大叔自然不會聽外人胡說!”武者長嘆,“那孩子跟她孃親一樣,雖然性子急了點,卻是沒有壞心眼的!”
“這麼說來,大叔早就認識她了?”顧九問。
“是呢!”武者點頭,脣角浮起一抹淡淡笑容,“在她還在她孃親肚子裡時,我就認識她了!”
“那大叔認識候爺嗎?”顧九又問。
“自然是認得的!”武者扭頭看向窗外,飽經風霜的雙眼,慢慢的紅了,他喃喃道:“一晃……十幾年過去了……”
“大叔跟候爺一起行過軍,打過仗吧?”顧九上下打量他。
“是!”武者點頭,“我與候爺,有同袍之誼!”
“那大叔知不知道,候爺身邊的那些將領,都去哪兒了?”顧九問題不斷。
“去哪兒?”武者似是不太明白她的話,“他們不是一直在候爺身邊嗎?只有我離開了……他們……”
他說到一半,猛地一驚,急急道:“他們不會也出事了吧?”
“不知道!”顧九搖頭,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顧奉之昔年因病封刀,再不上戰場,追隨他的五員老將也都解甲歸田,選擇跟在他身邊,隨他經營商鋪。
前身雖然跟母親久居深山,隔個十天半月的,也總能見他們一次,所以前身跟他們很熟識。
但自從顧奉之出事後,連帶着這五個人也似沒了蹤跡,前身和母親自入府後一直備受排擠,後來顧奉之又出事,孃兒倆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也沒想到這些事。
但顧九卻覺得很不尋常。
顧奉之與這五人是過命的交情,一路血戰拼出來的生死兄弟,他出事,這些人怎麼可能不在場?他的女兒出事,他們更不會不聞不問!
可事實上,顧九入瘋人監數日,卻未見他們的半點訊息,這實在有違情理!
武者見她一臉茫然,心下愈發沉重,在房中踱來踱去,半晌,問:“那你可知他們在京中的住所?”
顧九認真的想了想,搖頭。
前身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只知道叫這五人爲叔叔。
“叔叔不知道嗎?”顧九看向武者,“叔叔不是他們的好兄弟嗎?”
武者苦笑,支吾道:“雖然是兄弟,但相隔千山萬水,音信漸斷,若不是聽我那同鄉說起,我是真不知竟出了這事!”
“那要怎麼辦纔好呢?”顧九皺起眉頭。
“我設法去查吧!”武者回,“他們有名有姓,又是跟在候爺身邊的,應該很好查問!”
“那若是叔叔有了消息,也請告訴我一聲吧!”顧九道,“現在,也許只有叔叔和他們,才能救九兒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