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蝦夷地(北海道)和庫頁島的拓殖方面,合衆國相對日本來說是後來者,早在十五世紀,日本人就登陸了蝦夷地,在那裡建立了和人地,接着鬆前藩從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手中獲得了對蝦夷地的支配權,日本人順着蝦夷地海岸線北上,很快就在庫頁島南部建立了小規模的捕魚點,並且展開貿易。
在日本人之前,來自大陸的土著和庫頁島的土著就有貿易,在元代的時候,一些絲綢從蝦夷地方向輸入,一度被叫做蝦夷錦,後來日本人加入,把在庫頁島進行的貿易稱之爲山丹貿易,日本人用鐵器、鹽和衣服換取乞列迷、索倫等部的獸皮、金沙和魚獲。
而山丹貿易和日本擅自把庫頁島列爲領土都一系列行動,滿清政府都處於茫然無知的狀態,一直到社團開拓到了這個地方,先後佔據了黑龍江兩岸和庫頁島。
一開始,合衆國無視了日本對庫頁島的開拓,進入庫頁島進行拓殖活動,實際上,這種無視並非有意,一直到崇禎十六年之前,合衆國甚至從未發覺日本人的漁民,只是知道有山丹貿易這種事,後來,合衆國參與了山丹貿易,手中大量的文明國度商品迅速把日本商人擠出了市場,而鬆前藩索性與合衆國進行貿易,生絲、茶葉和生鐵進入鬆前藩手中,換取了木材、奴隸和金銀,山丹貿易成爲了兩國之間半合法的貿易。
而合衆國對北方的開拓從未停止,特別是對蝦夷地周邊,因爲捕魚和捕鯨活動,在拓殖開始後的數年裡先後佔據了千島羣島各個島嶼,並且在上面建立定居點和村鎮,完成了事實佔領,爲了增加南北航線中轉點,爲東方港的船隻安排更近的不凍港,蝦夷地西部的附屬島嶼利尻島被選中,這個受日本暖流影響而全年不冰封的島嶼成爲了東方港的冬季錨地,而上面還建設了一些建築和別院,供東方港的一些富商和高官過冬。
因爲蝦夷地並非鬆前藩的核心利益區,而新式的山丹貿易帶來了大量的利潤,讓鬆前藩對合衆國的拓殖表現出了默認的態度,在原本的歷史中,鬆前藩在崇禎十七年(1644年)向幕府進貢的全國地圖《正保御國繪圖》中,蝦夷地和庫頁島都列爲日本領土,而在現在這個時空中已經沒有庫頁島和蝦夷地周邊的附屬島嶼。
隨着大量移民進入永寧行政長官區,解決糧食問題成爲了永寧行政區的首要問題,在廣袤的黑龍江、烏蘇里江兩岸,哪怕是肥沃的黑土地上,也無法種植稻米和小麥,真正的糧食作物只有低產的燕麥、大麥,永寧行政區的主糧一直到目前爲止都是土豆、玉米和紅薯,包括稻米、小麥都是從大本營和周邊國家輸入的。
永寧一直致力於解決主糧無法自產的問題,迫切的需要一塊可以種植水稻或者小麥的土地,而蝦夷地很快落入了永寧行政區的視野之中,蝦夷地這個巨大的島嶼上分部這諸多平原,包括後世被稱爲石狩、勇拂、十勝等幾個大小平原,其中石狩平原還是後世日本第二大平原,盛產水稻。
未免過度刺激已經在蝦夷地南部半島紮根的鬆前藩,永寧行政區派遣幾個內藩和外藩部落進入蝦夷地,利用先進的武器和訓練有素的士兵,橫掃石狩平原一帶的諸多阿伊努人部落,隨後就是大批從南直隸和浙江的移民趕到,佔據了石狩平原。
對蝦夷地的拓殖已經持續了四年,前兩年以軍事征服土著爲主,後來則大量開墾土地,而正是因爲石狩平原出產的稻米,讓合衆國與日本的關係一下緊張起來。
對於日本來說,稻米產區就意味着人口和國力,要知道,日本的各個藩國都是以石高爲單位劃分的,石高大部分就是指的稻米產量,鬆前藩佔據的蝦夷地南部半島多是山地丘陵,漁業和毛皮豐富,卻是不能種植水稻,所以鬆前藩也是日本少有的沒有石高的藩國。
眼瞧着合衆國在石狩平原種植出了水稻,鬆前藩無比豔羨,再加上日本從室町時代起就認爲蝦夷地是日本領土,以至於日本的實權統治者都擁有徵夷大將軍(當時本州島北面也屬於蝦夷勢力)的稱呼。所以從去年末開始,鬆前藩率先提出要求合衆國退出蝦夷地,遭到了拒絕。
而鬆前藩除了抗議顯然沒有其他好辦法,一方面山丹貿易利潤可觀,鬆前藩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貿易體系,而另一方面,鬆前藩實力不濟,這個沒有石高的藩國用了幾十年的時間也只佔據了南部貧瘠的半島地區,對蝦夷地的拓殖斷斷續續,軍事實力本就不強,而如今合衆國在蝦夷地擁有移民兩萬餘,六個內外藩部落共計萬餘人,實力強橫,絕對不是鬆前藩可以應對的。
所以鬆前藩把問題交給了江戶的幕府,由幕府進行交涉,也就產生了合衆國與日本之間的外交爭端。
“你說的沒錯,與日本的外交關係是最爲棘手的,所以這也是你的主要工作,我支持你去一次日本,解決這個問題。”李明勳對林河說道。
林河輕輕點頭,說道:“在此之前,我認爲我有必要知道元老院對蝦夷地的態度,能給我多大的權限,當然,在得到您的觀點之後,我也會充分考慮永寧行政長官區的意見。”
李明勳道:“據我得到的消息,蝦夷地的氣候類似於魯南、淮北一帶,擁有廣袤的平原和豐富的森林資源,也很適合發展畜牧也,礦產資源也很豐富,僅僅是能出產稻米和小麥這等主糧,就不是永寧行政長官區能放棄的,但我們也要注意到,日本人進駐蝦夷地也有近兩百年的歷史了,所以獨霸蝦夷地也不具備操作性,所以我認爲,雙方默認和接受對方在蝦夷地的存在更爲合理,而且不劃分勢力範圍,雙方對蝦夷地擁有平等的開拓權。”
“您意思是,各憑本事?”林河問道。
李明勳笑了,他知道,日本人很難接受這個條件,除非能在其他方面得到補償,但是一個閉關鎖國的封建國家,實在是沒有什麼渴求的東西,最差的結果就是關係破裂,日本關起門自己過日子,而合衆國卻不能失去日本這個大市場,特別是大陸淪陷的情況下。
而僅從外交方面來說,林河更希望放棄蝦夷地,這樣和日本之間最大的矛盾就沒有了,其他任何條件都是可以談的。
李明勳思索了許久,感覺很頭疼,像是日本這樣閉關鎖國,本身就具有強大的實力的封建國家,在無法取得絕對的技術優勢或者實力優勢的情況下,很難獲得主動權,因爲其和任何一方玩遊戲都有一個天生的優勢,那就是隨時可以退出遊戲,合衆國幾年來培養的日本買辦階層在封建政權那裡還是沒有多大的話語權。
其實,合衆國完全可以利用海軍優勢對日本施加壓力,至少可以斷絕這個島國各個島嶼之間和沿海貿易,這足夠讓日本妥協了,但有一點,在大陸戰局正酣的情況下,再開闢一方戰場實在不明智。
“渾水好摸魚啊。”李明勳感嘆到。
林河臉上掛上了笑意,正如李明勳所說,渾水好摸魚,但日本目前就是一潭死水,這隻縮頭烏龜往死水潭裡一趴,真讓人無法下手,李明勳道:“還是要把日本這潭水搞混纔好。”
“您的意思是,搞亂日本?這是一個不錯的計策,您知道,中國商人最賺錢的時候,就是日本戰國時代,那個時候各類東西都能賣出高價來,也沒有任何政策阻礙,簡直是商人的天堂。”林河說道,他想了想,繼續道:“合衆國一直在秘密培養薩摩藩,是否可以策動起發動叛亂?”
“不,日本承平已久,薩摩藩算不得什麼強大實力,一旦叛亂很容易被撲滅,也很容易暴露他們與合衆國的關係,適得其反,這顆棋子還是要留到關鍵的時候用。”李明勳微笑說道,見林河一臉熱切,說道:“我現在心中有一個思路,暫時卻沒有答案,這樣吧,關於和日本的外交談判,你儘可能的往後拖,對此你可以有什麼良策?”
林河笑了:“如果是拖延的話,那手段就多了,比如我們大可以獅子大開口,想日本購買蝦夷地,如果我提出合衆國願意用五十萬兩白銀購買蝦夷地部分土地,您以爲日本會如何答覆?”
“這.....日本人應該不會同意吧。”李明勳有些不敢確定。
林河道:“肯定不會同意,但日本人性格委婉,蝦夷地也不是什麼腹心之地,他們同樣也想繼續現有的貿易,所以也不會直接拒絕,而是會提出一個讓我們難以接受的價格,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要與大本營聯繫,一來一去,時間不就拖延下來了嗎?
當然,日本人也有可能直接拒絕,以蝦夷地是日本領土爲名義要求合衆國撤出,那麼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撤出的費用誰來承擔,如今合衆國在蝦夷地有國民三萬餘,開墾出了近十萬畝良田,另有畜牧場、伐木場,牲畜就有近萬頭,這些費用都應該由日本來承擔纔是,而且我建議趁着談判尚未取得成果,儘可能快的向蝦夷地移民,形成更大的既定事實,如果在談判的最後階段,蝦夷地有國民十萬,我們就可以佯裝日本不出錢就放棄這部分國民,如此日本只能自己去征服一個十萬人規模的勢力,閣下,以日本承平已久的情況,征服如此偏遠地方,又該要花費多少呢?”
“看來你早有準備,不然不會對日本人這般瞭解呀。”李明勳笑了,心道真的沒有看錯林河,這人的手段剛柔並濟,非常適合做外交工作。
林河道:“當然閣下,我也是做過一些功課的,而且還有最後一策,買賣不成不成,我們就租,像香港那樣,弄成一個超大的租界,這對日本人來說可以算是巨大香餌,您也看到了,日本人用了兩百年僅僅在蝦夷地開拓了很少的地盤,他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們離開然後留下高產的稻田、成熟的礦藏和現成的海港,所以肯定會接受我們的提議,這樣在條件上又可以拖延許久,即便最終達成,那麼租借蝦夷地的十年甚至幾十年裡都不會有變化,幾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切了吧。”
“呵呵,不用幾十年,十年,甚至於五年,我們就能掌握主動權了。”李明勳說道。
林河重重點頭,租借的辦法是他準備的最後一張底牌,能得到李明勳的支持,自己的外交官之路就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他說道:“我是這樣計劃的,將貿易和蝦夷地主權問題分開去談,相互之間不影響,至少要保住我們與日本之間的貿易往來,不至於被主權問題綁架,而至於蝦夷地的租借,我更傾向於向鬆前藩租借,而非向日本幕府將軍租借,這樣未來也好轉圜,至少,控制孤懸海外的鬆前藩,比控制一個擁有兩千萬人口的日本國要簡單吧。”
“林兄所謀深遠,真不愧是我合衆國元老呀,哈哈哈。”李明勳由衷的讚歎道。
“那蝦夷地?”林河微笑問道。
李明勳道:“我會知會移民局,讓他們加快向蝦夷地移民,如今尚且在西南季風季節,而我們與魯監國政權也準備在大陸展開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移民的數量不是問題!”
“既如此,那日本就不會再是問題了,閣下!”林河鄭重說道。
李明勳含笑道:“正如元老們所說的那樣,所有人中,沒有人能在外交層面及的上你,林河,合衆國有你,真好。”
林河感慨道:“如果不是閣下給我這個機會,我此生只能是一個狗苟蠅營的小翻譯,非但不會有今日的地位,還不知道會葬身在哪個角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