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回 襲取邸閣

夜半三更,喧囂盡去,滁黎盆地的四野安寧一片,僅餘蛙叫蟲鳴。此刻,劉姓嗇夫等一衆運糧民夫早已卸貨走人,黎亭邸閣結束了一日的尋常事務,業已城門緊閉。城牆之上,照例有一個百人隊夜間值守,只不過,細看每名井然戰力的守卒,無不手拄槍桿,身倚牆垛小寐。城邑之內,鼾聲更是此起彼伏,而且,今夜的鼾聲似乎特別響。

成排林立的糧倉之前,一什匈奴軍卒伴着兵甲鏗鏘,沿道巡邏走來。看他們人人的S型足跡與左右飄忽的身法,與其說是巡邏,不如說是雲中漫步。沒辦法,誰叫今日劉姓嗇夫爲了消罪,奉上的酒水數量夠多,足令上千守卒人人整上兩晚呢?匈奴漢子誰不愛吃酒揚馬揮刀,值守與喝酒可不衝突,尤其還是在這安全無虞的黎亭。

“孃的,聽說這酒水是那老貨生兒子時,呃,就爲孫子娶親給埋下的,呃,快三十年的陳釀,真他媽夠勁!”不時打個酒嗝,那十夫長搖搖晃晃,絮絮叨叨道,“孃的,漢人的好東西就是多,呃,不知哪天漢王能帶咱們殺入中原,呃,那才搶得過癮啊!”

“頭,您那麼勇猛,到時定能大展神威,砍上好多首級,呃,咱就跟你身邊一道發財了,呵呵。”一名胡卒迷糊間仍不忘拍馬,大着舌頭道,“咋這腿腳越來越軟,要不,呃,咱們也尋個地歇會吧,也就十夫長您恪盡職守,別的傢伙早就沒影了呀。”

醉醺醺的,這一什匈奴巡卒左搖右擺着離去,此處再度恢復清淨,除了那響遍邸閣的打鼾聲。驀的,一個脆聲突兀響起,頗似金屬落地,在空空蕩蕩的邸閣內頗顯清晰,恰好傳自劉姓嗇夫傍晚搬糧所入的那間倉庫。

霎時間,此處的空氣隱顯肅殺而凝重,但過了良久,邸閣內鼾聲依舊,並未因此有任何異樣。空氣逐漸恢復平常,嘎吱一聲輕響,糧倉大門向內拉開,探出一個腦袋,獐頭鼠目,左右一陣觀瞧,這才轉向地上的一個老舊銅鎖,低聲罵道:“直娘賊,咋一捅就掉,都舊成這樣還用。孃的,嚇死哥了!”

“孃的,若非紀老的迷藥夠勁,今個咱們怕不就都得栽在這了!孟十二,往後你小子再敢自吹神偷被俺聽見,看老子不打爆你那張臭嘴!”又一聲低罵傳出,隨着倉門拉大,一個魁梧大漢擦着冷汗現出身形,正是血旗營特戰屯長黃雄。

要說血旗營謀劃黎亭已有數月之久,暗影早就暗中控制了劉姓嗇夫一家。今日的運糧大車悉數被做了手腳,運糧民夫中也混有暗影人員。就在大量匈奴守卒被美酒吸引之際,三兩監看搬糧的守卒也在些許民夫的殷勤討好中被遮了視線,是以木馬計順利得逞,藏在車中的特戰軍卒與兵甲便混在糧袋中,被當成糧食堆入了糧倉。

“一隊,控制烽火臺與馬廄,絕不可令烽火燃起!二隊,待城門有了動靜,立即突襲城首府院。其餘人,跟我去城門!多一句廢話,沿途見人便殺,無需活口!”隨着百餘精銳魚貫涌出糧倉,黃雄低聲令道。

旋即,特戰屯兵分三撥,悄然疾去,很快便消失在邸閣的各個巷道。這裡的地形圖早被暗影搞到,軍卒們皆記得滾瓜爛熟。而安謐的邸閣中,空氣裡逐漸瀰漫起淡淡的血腥味,且越來越濃...

於此同時,西方五十里外,襄垣縣濁漳河碼頭,上百匈奴守卒也因相似的理由享受到了陳年美酒,一個個正發出甜美的鼾聲。事實上,匈奴人不善水,上黨地區也無水軍,如今之所以駐兵於此,僅因近來夏糧運輸需要濁漳河水運。

一片安謐中,兩艘尋常貨船逆流而來,不遮不蔽的抵近碼頭,極像是剛從東方黎亭碼頭送糧歸來的返空船。停船靠岸,幾名船工打扮的人上了碼頭,爲首之人卻是之前臥底滹槽幫的楊威。他輕咿一聲,不禁爲了碼頭的毫無戒備而詫異。

隨即,楊威的目光掃過碼頭貨場裡的糧堆,最後落到了碼頭靠泊的數十艘大小船隻,其中不乏貪婪與惋惜。上黨淪陷之後,濁漳河與下游司州的水運已經中斷,匈奴統治下更是幾無商貿可言,清濁漳河上的大部貨船如今也只能停在碼頭髮黴,只可惜血旗營能用卻帶不走。

月色下,一條身影從碼頭門房中走了出來,身穿麻布短衣,手持硬木長槍,看似個普通鄉兵,他壓低聲音對上岸之人道:“弟兄們辛苦了,行船時遇上那條怪魚沒有?”

“怪魚沒遇上,倒是逮着一隻千年老龜。”爲首之人低低一笑,口中對着暗號,人已上前衝對方肩頭就是一拳道,“石老五,不想是你在這接應,真是好久不見了。”

“威哥,聽說你跳到了水軍,還立功升職成了屯長,都快羨慕死兄弟我了。要不,這趟完事後,你也帶我混吧。這探曹真不是人乾的,睡覺半睜眼,見人三分笑,又危險又憋屈。”石老五笑嘻嘻道,二人皆爲最早的一批暗影,卻是極爲熱絡。

楊威一笑,不無得意,那日在滹槽幫船隊領頭窩裡反之後,他便向老熟人張銀請求跳槽。儘管張銀很不爽他壞了自家練兵計劃,但入並大戰在即,滹槽幫數百幫衆也急需一名可信之人統領,楊威無疑最爲合適。於是,楊威便成了一名水軍屯長,另一反骨仔柳武爲屯副,手下則挑自家眷入山的滹槽幫衆。今個再見苦癟的臥底故人,楊威感覺的確良好。

“呵呵,沒問題,只要你不嫌棄俺廟小就成。”小扯兩句,楊威立馬轉入正題道,“老五,這裡情況如何?”

“紀老的藥酒真管用,胡狗大都睡得跟死豬似的,上下對此還一無所察。現在僅有兩個鬧肚子的胡狗,還有十來個漢人鄉兵清醒着,也沒聚在一塊,很好打發。”石老五嘿嘿壞笑道。

楊威點點頭,一個示意,頓有兩人手提幾條烤魚出倉而來,五六人掛上人畜無害的笑容,跟着石老五一道往裡走去。不一刻,碼頭貨場中傳出微不可聞的悶哼,如是再三,直到遠處陸路道口處出現一支高舉的火把,在夜空中三次畫圈。

見此,兩艘船艙中立馬竄出黑壓壓的人影,手持刀盾弓弩,悄無聲息的摸向碼頭各處,伴隨着空氣中愈加濃烈的血腥氣息。那些匈奴人既然依舊死睡,那就睡着死吧。

一刻鐘之後,整個碼頭突然熱鬧起來,兩百多血旗水卒們帶着細軟兵甲的繳獲,近百的漢人鄉兵、船工、搬運工,乃至十數名被擄民女則都被集中到了岸邊,他們將作爲血旗營行船期間的暫時勞工。至於百名匈奴守卒,自已悉數倒入血泊。

揮手壓下衆人喧譁,楊威沉聲道:“鄉親們,我等乃大晉血旗營官兵,護匈奴中郎將紀虎麾下,也即血旗將軍麾下。如今我軍進攻上黨,你等知曉了軍事秘密,只能跟着我等一同走,期間協助操船。事後或加入我血旗營,或領取錢糧遣返。好了,聽從分配上船吧。”

“可是,我等這般跟着去幹活,匈奴人會殺死我等親眷,你等既是大晉王師,就當爲我等考慮啊。”一名倉吏打扮的中年男子急聲道,在人羣中頗顯突兀,頓時引發百姓們抗議一片。

“你姓甚名誰?又覺應當如何?”楊威立馬豎起了眉毛,冷聲問道。此人言之有理,顧及家小乃人之常情,但血旗營身處敵境,爲了軍事行動與軍事保密,他甚至連貨場中的糧食都沒搶沒燒,又豈能有婦人之仁?

“在下羅鴻,大人可以將我等綁縛住,甚或留下少許人手看管,我等保證絕不添亂,絕不泄密。”那中年男子說着說着,眼見楊威目中顯出殺機,忙又改口道,“要不,大人將那些匈奴屍體也帶走吧,那樣匈奴人搞不清此處情況,或可放過我等家人。”

舉手之勞而已,楊威這才點頭,令人立即將那些屍體搬上船,回頭擇一湍急處拋河。軍情緊急,結束了這一小插曲,一屯水軍立即帶着近百民壯,駕駛着碼頭船隻,沿河往下游而去。

不光是楊威這一屯,這個夜晚,千餘血旗水軍分爲數股,在既有暗影的配合下,以有心算無心,或偷或搶,順利將左近百里內的船隻搜刮一空,河橋也將在天亮前悉數燒燬。當然,濁漳河南岸的潞縣碼頭卻是例外...

黎亭邸閣,四下依舊寧靜無聲,但不知何時,其城外裡許,業已潛伏了黑壓壓的數千血旗軍卒。藉着早已鋪就的山道,血旗營上下用了三日時間,橫穿了太行羣嶺,再一日修整之後,終是鑽出大山,利用暗影備好的船隻搭橋渡過清漳河,適時出現於此。

Wωω●тtκan●C〇

隱隱的,血腥味已在晚風下飄至城外,飄至等待已久的紀澤鼻中,更是刺激着他那緊張的神經。由不得他不緊張,以這邸閣的地勢,若是不能取巧奪下,讓匈奴人居高防守,血旗營便是拼命攻取得手,也將傷亡慘重,無力抵抗左近匈奴駐軍的反撲。是以,襲取黎亭乃是入並勝利的先決條件,哪怕再卑鄙陰險的方法,紀澤也不吝使用。

吶喊在心底不斷重複,開門開門快開門啊,千萬別叫匈奴人點起烽火啊。可蒼天根本不理他的茬,城北門樓上,突然傳來鐺鐺鐺的示警鑼聲,伴以呼喝打鬥聲,繼而聲音很快席捲全城。

“弟兄們衝啊,強行攻城,日後能否吃飽就看這一着啊!”心中一沉,眼睛一紅,紀澤不做多想,高喝着一躍而起,帶頭衝向前方的黎亭城,都到了這裡,怎麼着也得進攻一次呀。隨後的數千官軍忙也呼喝着殺往城邑方向。 www● TTκan● ¢O

“吱嘎嘎...”像是老天爺開的玩笑,紀澤剛衝上沒有二十丈,邸閣北門竟是打開了。同時,城門樓上,一隻火把清晰的畫圈三次。這是特戰屯發出的開門信號,看來北城門上的抵抗並不猛烈,偷門成了!

夢寐以求的城門洞開,戰情的大起大落令紀澤好險一個踉蹌,但到了這時,他反而不急了,也纔想起自個統領的已是數千兵馬,仗不是這麼打的。停下奔跑,他大聲令道:“不要亂,按照戰前佈署來,左部左曲先上,控制西城兵營...”

“殺啊!殺啊...”血旗軍的士氣愈加高漲,呼喝愈加雄壯。無數黑影在紀澤的督令下,按着既定序列,盎然撲向黎亭誠意,快而有序,順利入城,繼而分流殺向各自的既定目標。

城內立即喊殺聲大起,不過,抽空細聽的紀澤愕然發現,咋裡裡外外吼的都是漢話呢。更令紀澤無語的是,當他的近衛後軍輪到入城的時候,城內的喊殺聲竟然幾乎停了,紀銘老兒的藥酒真就那麼靈嗎?

一名軍卒興奮的趕來,迎上剛抵城門的紀澤,行禮大聲道:“稟將軍,我左部左曲業已完全掌控西城軍營,斬敵近三百,俘虜兩百餘。敵方軍卒多酒勁未退,根本不堪一擊,我曲僅有三死八傷。梅軍候請示將軍,俘虜如何處理?”

又一軍卒趕來,滿面春風道:“稟將軍,我右部右曲已從南城門殺入,敵方不堪一擊,我等不曾放走一人...”

一份份戰報驗證了紀澤的想法,城內各處重點設施皆已被血旗營掌控,敵軍最高統將開始便已被特戰屯突擊襲殺,而所遇的敵卒幾乎個個腿腳打飄,手軟無力,雙方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甚至,軍營內迄今仍有些許匈奴軍卒在酣睡不醒。

“哈哈哈,通知下去,我等戰情緊張,無力分心,不留匈奴俘虜,且集中押至南門外,統一處斬祭旗!”心情大好,紀澤卻沒對匈奴軍卒手下留情,毫不猶豫的令道。

衆親衛簇擁之下,紀澤以勝利者的姿態,施施然步入黎亭邸閣。半年的籌謀,多少人的心血,數不清的財力物力,還有那太行深山的忠魂埋骨,相比那些付出,這幾日翻山越嶺、披星戴月、風餐露宿的大軍潛行真就不算什麼。如今,爲了數萬寨民的生存,血旗營終於邁出了勝利的第一步,也是先決的一步!

第二百九十九回 遣師南下第一百二十七回 入地有門第二百一十三回 誤打誤撞第七百九十六回 坐地分贓第六百回 登陸弁韓第三百零九回 各出絕殺第四百三十八回 限制糧價第一百一十二回 劍指深山第七百八十三回 中原落定第三百二十七回 州胡遺族第五百七十三回 魚與熊掌第四百七十七回 五方和談第七百九十一回 遷國再起第七百七十五回 知羞與否第七百四十八回 來打我吧第四百四十回 勞工風波第六百五十五回 幽州變起第三十一回 違紀事件第一百三十九回 強弓硬弩第七百二十回 漁陽故城第六百三十三回 放歸宇文第三百四十五回 烏桓故人第六百九十五回 回戈一擊第八百一十一回 勝局落定第一百三十五回 別部水軍第七百三十回 劉參之死第一百六十五回 恩收神偷第四十七回 趙家有女第六百六十六回 入主薊城第二百四十一回 邗運之亂第九十回 千面落馬第六百一十五回 一言不合第五十九回 夜擾疲敵第三百零四回 兵發州胡第四百五十五回 漁村激戰第五百四十九回 中樞南遷第六百五十七回 風雲涌動第三百零一回 飛魚遺寇第七百八十二回 伊缺止戈第一百二十四回 曲線興邦第一百五十四回 翻手攪局第二百零七回 石虎救母第三百三十三回 龍震計劃第五百九十六回 劉淵病卒第五十三回 匪寨內情第七百三十五回 天下雲動第七百六十四回 夜宴行兇第六百一十七回 摧枯拉朽第二百三十八回 再掠陳氏第三十七回 不速之客第七百三十六回 各懷心機第三百零八回 聖藥死士第四百九十二回 錯亂之戰第五百四十九回 中樞南遷第二百三十五回 火石如雨第七百零六回 襄國易幟第七百回 和談用間第四百零七回 谷原大會第二十九回 授法暗勁第七百二十二回 息事寧人第七百五十四回 劉聰之死第七百九十八回 狙殺蒙巴第三百七十五回 馬韓困局第七百七十回 肅理並朔第五百零六回 飛奪寧海第七百五十九回 近衛騎襲第四百九十四回 攻倭苛策第七百四十六回 河套會戰第六百五十一回 英雄迴歸第七百九十三回 拉入賊船第七百一十回 連橫魏復第八十九回 回馬一槍第七十回 少女監工第六百五十八回 請狼入室第四百零七回 谷原大會第一百二十九回 追亡逐北第六百三十一回 笑裡藏刀第一百二十七回 入地有門第四百三十四回 劉輿之助第一百一十回 勇奪寨門第二百零三回 多事之夜第五百六十四回 邊軍之變第三百七十八回 雲辛烽火第五百三十一回 博支搶親第五百九十二回 直墜谷底第一百一十六回 右侯張賓第八百零六回 漠北之戰第四百七十七回 五方和談第二百五十二回 鯨章相鬥第五十五回 穩寨固防第五百七十一回 堡下陣戰第一百一十二回 劍指深山第八十九回 回馬一槍第七百七十七回 伊缺夜雨第五百二十四回 破城在即第四百六十二回 反擊之議第六十七回 山雨欲來第一百九十三回 圍點誘援第五百四十五回 密林截殺第一百五十六回 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