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東漢,朔方几已落入胡人之手,名存實亡,朝廷無心也無力奪回,遂廢除朔方部,卻又擔不起疆域由十三部縮爲十二部的失土罵名,故而將洛陽京畿一帶改稱爲司隸部,其與交址部,或稱司州與交州,加上固有的其餘十一州,也即東漢十三州。
漢末三國,各國紛紛增設郡縣以封酬股肱,待得西晉一統,晉武帝滅吳之後,已有郡國一百七十三,晉武帝新立樑、秦、寧、平四州,仍沿用東吳所立之廣州,凡十九州,司、冀、兗、豫、荊、徐、揚、青、幽、平、並、雍、涼、秦、樑、益、寧、交、廣州。後又陸續拆分增加了湘州與江州,合西晉二十一州。
真正將“州”搞爛了的是東晉南北朝,也即五胡亂華十六國時期。那時皇帝和國家不要太多,大家都希望代表華夏正統,至少地盤名稱上絕不能丟份,於是,幾個國家可能同時都設有青州,都設有豫州...
怎奈搶地盤並不容易,故而各國只得在有限地盤內再度拆分。以東晉爲最,那時東晉朝廷苟安江南,無心也無力北伐,爲了安慰“永嘉南渡”的北方士民,特別流行畫餅充飢,喬置北方失土的某某郡某某州。說白了,更多還是爲了好大喜功,以及給從龍之臣增加崗位發福利。
待得南北朝統一爲隋唐,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國家成了一個,可那麼多州都已經設了,百姓也叫習慣了,利益階層更是根深蒂固了,得ꓹ 既已叫州的地區那就繼續叫州吧,數量上百又有何妨ꓹ 州刺史那就還叫刺史吧,左右大家一齊掉價,誰都沒話說。
由是ꓹ 州由西晉的二十一個,歷經兩三百年幾十個國家的輪替增設ꓹ 也就變爲了唐朝的數百個,算是徹底降格爲“郡”。而原本的“州”一級別ꓹ 則被“道”所取代。
至於“郡”這個字ꓹ 自唐之後便在漢家實際的行政劃分中消亡。不過,“郡”這個字,卻被朝鮮諸國與倭國繼續沿用,不無雷同的趨勢下,這個“郡”字被他們越用越爛,後來幾乎等同於“縣”甚至“鄉”了。
再說由唐至宋,有五代十國居中一倒騰ꓹ 州就更多了,基本也就等同了後世的“市”ꓹ 刺史也徹底改爲了知州。就此ꓹ 州所代表的行政級別也基本定格ꓹ 實在也是有“縣”這一行政級別在下面託底ꓹ “州”真的降無可降,爛無可爛了。而漢晉時“州”這一行政級別ꓹ 也即唐朝的“道”ꓹ 宋朝則成了“路”ꓹ 元朝迄今則成了“省”。
當然,必須承認的是ꓹ 再經元明清三代,不少縣一級的地盤也開始被稱作某某州,恰似後世的所謂縣級市,這隻能令人感慨,人類對效仿、降格、貶低乃至搞臭高大上的事物,爲啥就那麼的孜孜不倦呢。譬如,博士,公子,大人,先生...
得,書歸歪傳,全新制度的華國自然無需考慮封國與官位之類的歷史遺留問題,徒增無謂的行政消耗。或合併或轉屬,在錢鳳牽頭下,華國兼顧地形、面積與人口等因素,將既有佔領區劃分爲幽、冀、司三州,每州七或八郡,每郡四至六縣,合計二十二郡九十八縣,足足縮減了四成的政區設置。
擴土千里,自需更多軍兵加以守衛。如文書所述,此番華國將新設兩個血旗步兵軍團(不算太行的步八軍團),三個蒼狼騎兵軍團,一個安海水兵軍團,兩個專爲內河作戰的水師軍團,以及三個直屬都督的地方戰兵混合軍團,共戰兵十一萬人。加上每郡長配的半工半訓的輔兵近十二萬,女兵萬餘,河北之地將新擴二十四萬軍兵。
由此,整個華國將擁有全脫產戰兵約四十萬,半脫產輔兵接近六十萬,戰輔兵合計近百萬,且配備、訓練與精神面貌皆勝過中原尋常軍兵。不過,相比吞併河北之後,華國如今已然兩千五百萬的龐大人口(含四成新生兒),處於亂世,這倒也算不得窮兵黷武。
就河北三面皆敵的現狀,按參軍署最新部署,除了十五六萬的本地戰輔兵,血旗軍還將在河北常駐六步五騎一海兩河共十四個野戰軍團,合計三十萬大軍。由之劃分北、西、南三個防區,分別交與祖逖、紀莊和宋灤三將予以都督,祖逖總領,戰時可節制另二人...
三份文案已經紀澤首肯,部分甚至已在籌備執行,基本已是定稿,衆人除了少許細枝末節的修改,並無大的反對意見。一番討論之後,紀澤敲敲案几道:“河北軍政框架大致如此,今日召集這場會議,除了敲定此事,主要是爲下一步整治河北的系列舉措予以通氣。必須強調,我華國雖已全踞河北,收編舊軍,但這僅是第一步,後續措施能否順利施行,地方能否如期整頓,纔是我華國徹底吞下河北之關鍵!”
“首先,就是收編境內所有士族宗族的數萬武裝私兵,消除地方最大隱患。此番一舉擴軍二十餘萬,既有官軍裁派後僅夠半數兵源,那些私兵多精銳之輩,正可打散填充。”眼中閃着睿智亦或說是狡黠,紀澤淡然道,“所謂溫水煮青蛙,此前我等已然摧毀取代了河北原有軍政體系,尤其用血旗軍取代了舊有地方駐軍,底層民衆也已被基本安撫,更不乏懲辦兇頑以血立威,想來解除私兵之舉當無大礙。”
“私兵解除之後,地方大族幾同沒牙老虎,我等便可發動百姓,清算舊賬,超沒地方上的大部豪族呃紳,從而奪取半數以上的河北田地。再下一步,便是依據我華國標準,限制剩餘大戶擁奴人數,從而解放絕大多數奴隸,白契者直接釋放,官契者則可貸款自贖,亦或用海外夷奴替換...”紀澤正說到此,府外城中,各處卻是傳來一陣愈加激烈的嘈雜,其中還不乏婦人的尖叫哭泣,頓時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
“呃,諸位莫要多想,我近衛負責駐守郡城,絕不會出現欺壓百姓之舉。此乃近衛軍兵配合監察廳,在封城之餘,同步收押城內考生中的一應敗類,想是驚擾了些許隨行女眷。”迎向衆人探詢的目光,劉靈立馬手指吳蘭道,“要想知曉清楚,那便問濟生,咱們只管抓人,名單可是他給提供的。”
“又非什麼違法亂紀之事,奉充將軍何必急於撇清干係?”翻了個白眼,被點到頭上的吳蘭嘿笑道,“我監察廳一早便按主公所令,在河北各地蒐集民情民怨,此番被抓調查之人,以幽州既往官員爲多,且都非尋常的小貪小賄,至少都是鉅貪,乃至頗有人命關死在身。這樣的官員,主公雖許他們前來高陽,卻不願他們髒了恩科考場。”
“呵呵,此番恩科封城,抓捕貪官污吏僅是順手,關鍵是將河北各地尤其是幽州各地的頭面人物一舉誆禁於此,令地方舊有大族勢力短期羣龍無首。”皮球再被踢回來,紀澤不以爲然的解釋道,“此時正是猝然向地方勢力痛出重拳的大好良機,我等正該抓住。”
唏!這哪裡是什麼恩科,分明就是個請君入甕的圈套黑科嘛!廳中衆人此前大都不知此事,不由腹誹一片。紀某人自是不管那些,接着道:“好了,接續前述議題。解決私兵、奴隸與惡紳豪族,最易引發地方動亂,即便我方突發先手並分批剝離,只怕也難免動用大軍彈壓,是以此事宜快不宜拖,務必在接下的一至兩月內徹底完成。”
“最後,我等便可放心解決剩餘擁田過多者,強行整合股份制農莊,當然,對那些還算良善之族,我等無須奪人財產,只要其地有着官契合法擁有,一切皆須合理予以各類工商農股份作爲經濟補償,我華國可非肆意劫掠的蠻胡。”笑得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紀某人最後問道,“河北整治大致步驟便是如此,諸位可還有什麼意見?”
對於紀澤這一系列有預謀有層次的組合拳,深諳華國體制的衆人並無多少牴觸。唯有首次參與華國核心會議的劉琨言道:“大王與諸位同僚或是忽略了一點,那便是大族的庶出旁支與嫡出主支之間,不可混爲一談。甚至,若是加以利用,完全可以拉攏多數對付少數,對整治大族必將事半功倍。”
“哦?越石還請細言之。”紀澤笑道,對這廝的長袖善舞,他還是很有體會的。
劉琨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譬如,大王批鬥豪族劣紳,想是爲了藉此由頭罰沒其地。琨卻以爲,那些田地多爲族產名義,爲嫡支把持並享受其利,庶支並無多少實際分潤。我等完全可將其地轉分予該族數量遠爲龐大的庶支族人,只要操作得當,每戶無非二三百畝罷了。如是我等既達成目的,也無需承擔奪人祖業之惡名,還可令宗族百姓的反彈降至最低。”
紀澤心頭一動,差點給自個兒一個爆慄。他着手河北整治得核心目標,乃是避免土地集中於少數人手中,尤其不得由之進一步掌控大量百姓,其實也非搶奪土地於華國名下再廉價賣給百姓。可笑自己本爲極度不滿嫡支的庶出子弟,竟然忘了大族嫡支與庶支間的天然矛盾而不加利用。
“善!越石此議甚善,行政署即刻研究實施,作爲既定方案的有效補充。”含笑點頭,紀澤復又正色道,“好了,某已遣出一應特使分赴各地,首先猝然解決私兵問題。諸位在會後即刻各赴各地崗位,彼此配合,穩定地方,保障開發建設秩序,並適當封鎖各地要道,遏制串聯,彈壓隨時可能出現的騷亂。亂世用重典,爲了河北長治久安,但有不服王化之輩,不吝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