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揚走近冉傾珞房門口,只見門中仍然燃着燈火。他輕輕推門進去,卻發現冉傾珞早已經醒來,此時坐在桌前,鋪開宣紙,正在提筆寫字。
“醒了?怎麼不好好歇着?”史雲揚關上了門,向她走去。
冉傾珞提起筆,莞爾笑道:“天乾掌門以秘法替我輸送了崑崙山清氣,過後不久我就醒了。你也遲遲不見人影,我覺得無聊,寫寫字權作消遣了。”
“我去後山給馮涯他們掃墓了,師兄弟們喝了點酒,回來得晚了些。”走到她身邊,看她氣色好了不少,心裡安了很多。
“我猜也是。”
“你醒了就好。”史雲揚從背後抱着她,彎下腰去貼着她的面頰。只見那宣紙上歪歪斜斜地寫着很多個永字。她的字已經大不如以前,如今她僅僅能夠感知到事物,卻不能直接看見,對於書法這種精工細作,她已有些力不從心。點劃之間的鋒芒已經難再浮現。見到那些濃淡不一的墨跡,史雲揚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怎麼了?你是不是在嫌棄我寫得不好看了?”冉傾珞側過頭,凝眉質問道。
史雲揚不認,笑道:“怎麼會呢,你寫得比我好多了。”
冉傾珞倒是不以爲意,道:“我知道我寫的沒有以前好了。所以啊,我寫了一下午,也就只寫了這一個字嘛。”
史雲揚道:“永字,書道八法,盡從此中伊始。可天下最難的字怕也是這個永字了,永生,永遠,永恆,所有同它在一起組成的詞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永,更像是一種願望。”
她輕輕握住了他抱住自己的手,輕聲道:“我們的願望會實現的。”
史雲揚含笑點了點頭,右手也覆上了她握筆的手,慢慢在紙上寫出了一個漂亮的“永”。
兩人相視一笑。
“你身體現在恢復得怎麼樣?能走嗎?”
冉傾珞道:“不動用靈力就沒事。”史雲揚道:“今晚月色很好,咱們出去走走吧。”
冉傾珞高興,一笑道:“好啊。”
兩人執手出門,繞過了迴廊,便一直向東而去,不多時,便已經來到了玄圃堂的邊緣,穿過幾座石橋,便來到兩人最爲熟悉的地方。雲中走廊的雲霧終年都不會散去,此時月光輕柔,遍灑雲海,一輪碩大的月影斜掛在亭角上方,氤氳翻卷,變幻無窮,實是美不勝收。
走到那廊亭邊緣,兩個人相偎而坐,噥噥耳語,淺笑嘻言。情深綿邈,更如錦繡畫中。
翌日清晨。
史雲揚待冉傾珞睡去之後,便輕輕出了房門,徑直到了乾堂。天乾掌門雖然升爲一派執掌,但一直以來仍住在乾堂。史雲揚去時,周圍值守的弟子都已經去睡了,偌大的乾堂絲毫不見人跡。
來到天乾掌門門前,史雲揚頓了一頓,擡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尚早,實在不宜攪擾,便又退了幾步候在門前,準備過一段時間再進去拜見。不過只等了片刻,門卻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
史雲揚走進房中,只見天乾掌門正在擦拭佩劍。那把青冥劍乃是玄圃堂掌門的信物,當年青玄掌門臨終託付,自那時起,這把劍便從未離身。
“掌門起得這麼早?”
天乾掌門一笑,道:“你也不晚啊,你那幾個朋友怎麼樣?”
“除了韓兄還昏迷着,其他人都已經醒了。傷勢都正在恢復,有勞掌門掛心。”
天乾掌門將劍放回劍鞘,雙手秉持,恭敬地將其放回了劍架之上。“這一年裡你們定然經歷了許多吧,若是可以,我倒很想聽你說一說。”
史雲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便將長安之戰後的種種同掌門大致敘說了一遍。聽到首龍城之戰時,天乾掌門不禁悲憫,回想當時,長安的景象何嘗也不是那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