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挖到黃昏,才挖了一米多深,我冷的在一旁不住跳腳,一點不顧惜‘大師風範’。終於,‘當’一聲脆響,挖到東西了。
我跳下去用打火機照着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口古鐘。鏽跡斑斑,看起來是立埋在下面的,只露出一個頂,頂部有個作爲懸掛之用的圓環,早已和鍾鏽爲了一體。
原來是這麼個東西,在陽宅風水裡,古鐘是不吉利的東西,平時常說送終(鍾),學校廟堂之類陽氣旺的公共場所纔有這種東西。這口鐘所在的位置剛好處於這處宅院地氣的氣眼,一處宅院的地氣和宅主一家人的命數息息相關。被這麼一個不吉利的東西堵住宅眼,當然氣運不暢,不會有好命數。
這就是爲什麼王老闆買下這處宅院後,家裡後來兇災不斷的原因了。可是,這處宅院的整體風水卻很好,所以,王老闆家雖兇災不斷,但生意卻一直順風順水。只是我不明白,是誰埋了口鐘在這裡,還有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從鏽蝕程度來看,這口鐘不是新近埋的,最少埋了好幾十年了…
“挖吧,就是這個東西!”
我連續兩次起局,卜測出來的結果都十分準確,頓時有了一種成就感,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然而,挖着挖着,那幾個工人突然停了下來,紛紛大呼小叫。
“我草,這是什麼!”
“這什麼玩意兒…”
我正蹲在地上一邊抽菸一邊和王老闆閒談,聞言急忙起身。
下去一看,只見再往下挖,鐘的四周全是白花花的東西,觸手堅硬冰冷,竟然是冰,這口鐘竟然是被凍在冰裡面的!冰層不知多厚,也不知方圓多大面積…
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這處宅院孤零零的座落在這裡,離附近的村鎮有好幾里路。北風一吹,院後山上的樹林‘刮刮雜雜’的響。
那幾個工人開始害怕起來,荒宅的地底下挖出一口古怪的鐘,更古怪的是,那鍾是凍在冰層裡的,當時那種場景誰見了都會害怕。
“大家別怕。”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已經動土,今天就必須想辦法把它挖出來,大家辛苦一下!”
“這個小冷師父本事很大。”王老闆說,“有他在,大傢什麼也不用怕…”
然而,那冰層過於堅硬,一直挖到將近晚上九點,才挖了半尺多深,而那冰層卻似乎永無止境一樣。王老闆不知從哪兒開來一輛車,拉來了三角架和滑輪組。
把三腳架支在鐘的上方,固定好滑輪,將鐵鏈穿進鐘頂的圓環裡,兩個民工拼命地拉。就聽‘喀喀嚓嚓’一陣響,那鍾終於活動了。
每個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隨着鐵鏈的‘嘩啦’聲,那鍾一點點的升了起來。
眼看着就要全部出來了,就聽‘嘣’的一下子,緊接着,‘撲通’一聲巨響。鐘頂的圓環斷了,那口鐘重重的落了回去。
夜已經很深了,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又飄起了雪,衆人都已經精疲力盡。目前這種情況下,再沒能力把鍾弄出來,只好等到天亮,多叫些人想別的辦法,好在那鍾已經脫離了冰層。有人找來麥草,把鍾蓋了起來。又將餘下的麥草鋪進一間廢棄倉庫裡,點起火堆,衆人團團而坐。王老闆說去買些吃的東西,就開車走了。
這時候,我纔看到晨星發來的短信。晨星是我的女朋友,當時正在英國求學。短信內容無非就是問我在幹嘛,有沒有在想她…
可能是因爲太累了,回完短信,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是被凍醒的,或者說,我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然後感覺到寒冷,於是就醒了。
醒來我才發現,倉庫裡除了我,竟然沒有一個人,那幾個工人不知去了哪裡,王老闆也沒回來。火堆已經快熄滅了,外面風雪漫天。我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兩點。
迷迷糊糊朝外面走,我忽然聽到‘砰’一聲巨響,頓時倦意全部被嚇沒了。三兩步衝出去,我眼睛一花,感覺有一個東西從宅院裡飛了出去,速度快的像閃電一樣。
想也沒想,我就追了出去,我就像夢遊一樣兒,一口氣跑出很遠,才發現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北風在‘嗚嗚’地吹。
雪還在下,遮天蔽地,眼睛只能看到幾米的遠處。當我重又回到那處宅院時,我才注意到,那口鐘竟然從坑裡跑到了地面上!
毫無疑問,我先前聽到的巨響就是它所發出來的,但我看到的那東西是什麼?
我俯下身,看向黑乎乎的鐘膛,這時候,我忽然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我壯起膽子把手伸進去摸,摸到很多粘粘糊糊的東西,放到眼前一看,像是某種動物分娩時流出的羊水。
我頓時恍然,這口鐘在被埋在地下時,裡面有‘東西’!看樣子,王老闆家接連遭災,並不僅僅是宅眼被鍾堵住那麼簡單…
我當時一點都不害怕,甚至有點興奮,感覺自己這麼久以來跟隨師父苦心學到的那些本事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然而,第二天發現的事,卻讓我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感覺頭皮發麻…
那天晚上後面的時間,我渾身熱血沸騰,也不覺得冷了。我找遍附近的田野,河堤,山頭,什麼也沒發現。心想,還是先回去吧,等王老闆來了,讓他多派些人手,不管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那些工人從頭一晚我睡醒一直消失到第二天也沒人影,就像憑空蒸發了。我在那處宅院裡一直等到將近中午也沒有等到王老闆,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後悔沒跟王老闆要電話號碼。
我走路到附近的一個鎮子上,打了輛摩的,趕到王老闆家,發現大門緊閉,敲門也沒人應。院牆雖高,但以我當時的本事想要翻進去並不困難。雖然我很想進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還是忍住了。
王老闆跟我說過他磚窯廠的位置,坐摩的趕過去。只見外圍拉着警戒線,停着輛警車。還有幾個圍觀的人,一個個穿着厚棉襖,凍的瑟瑟發抖。
一問之下,才知道出事了,兩天前有一口磚窯塌了,壓死了五個工人。據說那些人當時用滑輪準備把一臺制磚機弄進窯裡去,不知是使力過大撞到窯壁了還是怎麼着。磚窯一下子塌了,全部被埋在了裡面…
“五個…工人?”我喃喃的說。
“是啊。”一個黑瘦男人抹了一把鼻涕,“唉,慘吶,那個豁牙子以前還跟我喝過酒呢,就這麼死了,前天晚上他們的屍體被挖出來我還看了他一眼…”
“豁牙子?長什麼樣兒?!”我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把他嚇了一跳。
聽完他向我描述的關於那豁牙子的相貌,我頓時便僵愣在了那裡。昨晚參與挖鐘的就有這人,而那些挖鐘的工人不多不少,剛好是五個…
我恍恍惚惚的站在那裡,就聽一個人說道:“不只五個人,老闆也死了,剛從醫院趕回來沒一會兒就被埋在在裡面了。唉,命啊,以前他是這一帶最有錢的人,真不知造了什麼孽,前段剛死了老孃,現在自己也死了,聽說他媳婦瘋了,回了孃家,小孩兒還在醫院裡,被一個親戚照料着…”
“是啊,我也聽說了。”另一個人說,“他家裡最近挺邪的,他死那天,剛回到廠裡時對人說忙完廠裡的事要去請一個什麼大師,給他家裡看看風水,沒想到…”
“他們的屍體挖出來,都被弄到哪裡去了?!”我問。
見我這麼多問題,那些人開始疑惑起來。
“弄到那老闆家裡去了,警方說現場要清空,反正他家裡沒人住,天這麼冷,屍體不會臭,那些工人都是外地人,等徹底查清事故原因和責任,再通知他們的家屬來認屍,現在警察的辦事方法和效率啊,唉,沒法提……”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照這麼說,我所見到的王老闆和那幾個工人都是死人?!…
那些人還在議論紛紛,我想說我昨天還見過王老闆,硬生生忍住了,不嚇到他們也會被當作神經病。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昏暗的屋內,師父正坐在八仙桌旁,看起來有些憔悴,桌上茶碗裡的水早已沒有了熱氣。
“怎麼樣,那個死人沒爲難你吧?”見我回來,師父關切的問。
我一驚,“師父你…你知道那王老闆是個死人?”
師父點了點頭,他告訴我說,昨天上午,他從集市上回來一進家就感覺氣場有些不對。檢查過後,師父發現大門後面釘的辟邪木牌掉了下來。
師父從竈底取來鍋灰撒在院中,只見凍的堅硬的院子裡隱約有一行淺淺的腳印,這是陰人入宅的跡象。師父急忙在手上起了一局,發現那‘陰人’並沒有惡意,而是有事相求。但師父還是擔心我的安危,一晚上沒睡,一直等到現在。
“冷兒,把你昨天給王老闆起的那個局重新擺給我看看。”師父說。
我一邊按照記憶,一邊把我昨天斷出來的結果告訴了師父。
擺完以後,師父盯着局面沉思不語。
“師父,我斷的對不對?”
“斷的沒錯。”師父點了點頭,“但你忽視了王老闆本身的命格。”
“本身的命格?”
從局相上來看,王老闆的命格‘癸’落在乾六宮,雖遇‘天衝’加‘驚門’,但有命神‘九天’護佑,看起來沒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