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玉嘉回到了寧府,發現這家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他也知道,自己的在他們眼中的處境,是極爲尷尬的,本來就被盜了盤纏,現在身無分文,不久前從寧寶明那裡接了一些銀兩,現在終於是憋不住了,露出了紈絝一面的性子。
不過,寧家的男人們表示對沈玉嘉極爲理解,他們每次出去辦事,誰不是偶爾去逛逛窯子呢,而且有一些生意,還都是在窯子裡定下的。
接下來的日子,沈玉嘉很少出門了,偶爾去陪寧老爺子下下棋,自己多數時間,都在無力百無聊賴的渡過,轉眼間,陽春三月,樑國的科舉即將要開始了。
這樑國,每個舉動讓人看來,就像是要和曾經的齊國唱反調,你在汴梁定都,那我就在洛陽,你們的科舉是八月,那麼我們就要在三月,就如同兩個小孩子鬥氣般可笑。
一連三天的梅雨,把洛陽滿城澆得一片溼滑,赴京趕考的士子,或自己拿傘,或有下人幫襯,不約而同的向着貢院行去。瞧着這一幕的沈玉嘉,不斷的搖頭感嘆着,這天下雖然大亂,但百姓的生活還是要繼續,少了治理國家的人才那可不行,但是,他們好似遺漏了一點,那就是經濟。
自北蒙進軍幽州以來,北方的經濟鏈條就斷了不少,之後皇子謀反,六王爺龐昂從旁推力,把大齊徹底的給鬧分裂了,這也怪龐隆遲遲不選出儲君,若有一個太子在坐鎮,只要他不是昏庸無能,那麼他能籠絡的勢力,將是除了皇帝外最龐大的一隻,可惜,龐隆沒有這個想法,才鬧得皇子黨派如林,各在一旁,也就照成了今天的下場。
天下大亂後,各路的經濟鏈條就開始出現問題,屯倉積糧的奸商坐地起價,本事富饒的家庭,轉眼間被盜匪收刮一空,各州府衙門幾乎每天都收到搶劫殺人的案子,鬧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就拿眼下的洛陽城來說,沈玉嘉看到的,竟是一些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浪蕩閒人,但是,這類人不是遊手好閒,而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到處都是打砸搶,許多人的一畝三分地,都被地方土豪給霸佔了,將他們驅趕出家鄉,聽聞豫州免稅,便跑來這裡找事情幹,可是一開始還行,到了現在,逃難過來的人,幾乎都成了要飯的。
樑國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些,只是現在他們一心想要先統一,滅了雙齊,而後在殺一個回馬槍,把天下給鎮平了。
沈玉嘉從現在種種跡象看出來,這樑國的皇帝李曄,八成是一位理想主義者,認爲,只要雙齊沒了,那麼天下便是他的了,實則,這根本不可能,你要是這樣把樑國的隱患留到那時候,保不住,一個龐大的農民起義軍,就站起來了!
沈玉嘉想到這,忽然一愣,他好似把握到了什麼,尋思許久,忽然,他一拍腦袋,暗道:“有了!”
西齊被圍困,若要從裡面救,長時間還可以,可是短時間絕對不可能了,現在它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隨時都會滅亡,要救它,就必須要有人幫忙!
圍魏救趙說來簡單,在現在的情況面前,很難實現,不過,樑國給了他機會,那麼他何樂而不爲呢!
想到這點,沈玉嘉當即就回到寧府中,請裴世昭同他一起到後院涼亭一敘。
裴世昭被沈玉嘉邀請一敘,起初還以爲是他手癢要下棋,可當他聽說了沈玉嘉的想法後,當即就傻住了。
“沈大人,你這是想要謀反啊!”裴世昭駭然道。
“自古那個帝王不是謀反成家的,不過謀反也有很多種,或爲仇,或爲生,我不屬於前者,更不屬於後者,我只爲家!我的小家安全太平了,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這不可能,要想一家太平,便要家家太平,十家村、百家鎮、千家城、萬家國,一個國家不太平,我的小家如何太平!”
沈玉嘉說完,悠然一嘆,繼續說道:“可惜,我不會治國,不懂治理,更不懂行軍打仗捍衛國土,不過我能有辦法讓百姓過得比現在更好,況且,我也不是謀反,等大齊收回國土,那麼我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家,安心度過餘生了!”
“沈大人是想要我幫你?”
裴世昭聽出了沈玉嘉話裡的含義,看到沈玉嘉點頭承認後,他心下大驚,連連擺手道:“沈大人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年事已高,又不喜爭鬥,怎能勝任啊。”
“不喜爭鬥的人,棋藝可不會想你老這麼高啊!”
沈玉嘉淡然一笑,繼續慫恿道:“你放心,我不會爲難你的,想要一起爲天下人做點事,就着手一起幹,若是你能習慣這滿街的乞丐荒民,那我絕不廢話,這段時間我還會在洛陽逗留,或許不久便要離開,所以希望裴大人好好考慮一下。”
沈玉嘉說道這裡已經夠了,裴世昭年近六十,套用那句老話,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這人老成精,他自然有自己的看法,說多無益。
給裴世昭在亭中自行考慮,沈玉嘉告別後,回到了房中靜靜沉思接下來如何把他的想法,給實現出來。
造反說起來只有兩個字,實則,這裡面的學問,足可寫成一本五千年曆史了!從另一方面,說好聽了就是起義,在華夏大地悠久的歷史中,起義成功者少之又少,沈玉嘉必須謹慎的選擇一種方式,來符合他所知的成功案例。
陳勝那一套,在現今的局面中,無法施行,樑國雖然經濟出了問題,可是沒有傷及根本,許多地方的百姓,還是在安家樂業中,特別是梁州和荊州兩塊地方,繁榮依舊,就算樑國大多數的兵馬,糧草輜重,都是從那裡招收來的,可是沈玉嘉還沒聽說過,這兩州之地出現大問題,他能動手腳的,也只有豫州而已,他若是起義了,無疑是被瞬間包了餃子,純屬死路一條。
至於後來的楚漢雙雄,到後漢三國,李淵崛起等等,都不是沈玉嘉能辦到的,至於朱元璋和皇太極,那就更不可能了,沈玉嘉沒有這種雄才大略,也沒有財力和人脈。
在屋中糾結許久,前思後想,最後他感覺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學學國父孫中山,傳播一下理念和思想,給樑國種下病根,從內部生根發芽,而後再在它的傷口上撒一把鹽,屆時樑國要面對的,可不僅是西齊了!
只要樑國一亂,東齊能不趁機西伐嗎!東齊一動,樑國必然回守,屆時不僅天下更亂,同時還幫西齊解圍,有機會奪回天下,並且,自己給樑國種下來的病根,就能變成良根,從而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替自己遮風擋雨。
沈玉嘉感覺這個主意太自私了,就爲了他能過上太平的小日子,便要把天下弄得更亂,鬧得更加民不聊生,可是,轉念一想,按照歷史的發展,早晚有一天,全世界同樣會走到他所知的時代,解釋華夏是否還會被欺負?誰能知道呢?
在沈玉嘉看來,華夏是一個奇特的國家,強大的名族,無論是蒙古在這裡建立元朝,還是後世的女真,到最後,還不是都被華夏的儒家文化給薰得雲裡霧裡的。
蒙古鐵騎縱橫歐亞大陸所向無敵,女真素有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之說,然而,這只是一種最原始,最本能與野性所持有的力量,他們最求的,不一定就是後代所追久的,在漢人的文人中,有經天緯地之才,稱爲大儒,可也有腐敗不堪者,遺臭萬年。
歷朝歷代中,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傢伙,蒙古人來到中土後,幾十年沒事,可是上百年後,就開始出現問題了,明朝最大的問題,在沈玉嘉看來,就是朱元璋的問題,說讓這傢伙把丞相給滅了呢,導致到了萬曆年,張居正一掛,明神宗朱翊鈞就傻眼了,加上一大堆煩惱的問題,於是便來個罷工了,這一下,可便宜了那一大羣的腐敗分子啊,個個開始爭權奪利,種下了一株株病根,而到了清朝,康熙爺定江山,乾隆爺坐江山,慈禧老佛爺拜江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這都是什麼害得?還不都是腐敗。
如何做到不腐敗,打死沈玉嘉也不知道,人是各有所求,你不是他,有怎知他?
凡事,要從根基做起,而沈玉嘉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這一點!
決定了未來的規劃,沈玉嘉提起筆,正要書寫一篇慷慨激昂的發言稿,突然,窗戶外黑影一閃,緊接着一股香風就撲入沈玉嘉鼻尖中,這股味道他十分熟悉,畢竟,這香味的主人,可是和他肉貼肉過的。
“想好了?”沈玉嘉並沒有停筆,而是目不轉睛的邊寫邊道。
焦茹的身形在屋中一轉,香風四起間,就坐到了沈玉嘉旁邊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手肘撐着桌面,手掌託着下巴,長長的睫毛眨動幾下,嫣然笑道:“奴家已經查過你要殺的人了,此人名爲華永,乃是西齊大駙馬,沈玉嘉的貼身暗衛,你的主子與他有仇,看來也是一個不小的人物了,不知是東齊的人?還是我們大梁的人啊?”
“那你認爲是誰呢?”沈玉嘉看了焦茹一眼,便點下頭繼續書寫。
“傳聞,沈玉嘉和東齊汪財靖有殺父之仇,與我們大梁尹天左有奪妻之恨,相比應該是其中之一了吧!”
焦茹說完,還不忘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可惜,沈玉嘉埋頭書寫並未看到,引得焦茹是一陣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