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董莊臣才從書房裡走出來,這一夜他想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也老了很多,讓他整個人顯得極爲憔悴。
因爲天下大亂,董莊臣爲了保存家業,隨波逐流了很久,雖然偌大的家業保存下來了,只是縮水了三成,但這要比起其他商家,可是好太多了,就拿沈玉嘉知道的寧家來說,因爲戰事,本來幾十家店,轉眼間就縮水了八成,剩下的店鋪堪堪夠維持生計而已。
但饒是如此,董家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董莊臣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當初樑軍入關,因爲大兒子執意要護送大批物質去送給樑軍,而死在了當時的齊國人手裡,而另一個兒子呢,在許昌打理完生意,歸家的途中,死在了兵荒馬亂中。
前者是董家先投靠了李曄,被齊國大皇子的人發現,從而處死,算是自作孽,也怪不得誰,但二兒子可是白死了,他只是老實本分的出差談生意,回來時不知道此地即將發生戰事,面對突然殺出的兩軍人馬,他簡直就如一根小草被,被戰馬踐踏得粉身碎骨。
而最後一個兒子,可以說也是最倒黴,但也最幸運的一個了,因爲他被人陷害,從而被貴人解救,從此還洗心革面,不敢在去什麼煙花巷柳之地虛度人生,而一改性子,老實本分的幫他打理生意,如今董盼盼在洛陽,得到董家幾個老掌櫃的扶持,將洛陽的董家產業打理的井井有條,並且還娶妻生子,給董家留了後,也算是浪子回頭了。
而給他董家帶來這一切的,那便是沈玉嘉了,所以董莊臣對沈玉嘉十分感激,但是再感激,他也不敢拿董家去賭吧。
這便是讓董莊臣無法抉擇的事請,若是沈玉嘉率領大軍過來,那董莊臣二話不說,當即便表忠心,一心一意支持沈玉嘉,可是,他只是帶着三個人來,這與隻身前往有何區別?四個人能做什麼?董莊臣敢親信嗎?
要是董家傾盡財力,幫助沈玉嘉對抗趙家堡,就憑如今的汴梁局勢,恐怕也難抱住,到時候讓趙家堡得知,他們董家在從中作梗,恐怕一進城,便拿董家開刀,以儆效尤!
而要是不幫助沈玉嘉,雖然趙家進城後,他們董家還能搖着尾巴過去巴結,自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沈玉嘉會放過他嗎?
至於他們投靠了趙家,那麼在洛陽的兒子是否會被李毅德給咔嚓了,董莊臣毫不擔心,他們畢竟是商人,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朝廷還能指望商人幹什麼?李毅德要是敢拿他兒子開刀,那麼他是必要告訴天下商販,聯合衆商之力,對抗李毅德,對付樑國。
可是要若是參與到了戰事中,那就不同了,也可以越界了,這界一旦越過去,他就不再是商人了,而是某一國的臣子了,到時候無論是李毅德,還是趙家堡,是想把他咋滴,就咋滴,其他商販也不會同情,反而冷笑一聲,說你董家站錯隊了!
所以萬不得已,董莊臣可不想參與到這些勢力之中,寧願做牆頭草,在風雨中搖擺,也不願一時稱雄,過上刀山火海的日子。
來到大廳,看到沈玉嘉一早便在做廳內,董莊臣走了過去,抱抱拳,未等他開口,沈玉嘉先問道:“考慮清楚了嗎?”
董莊臣搖搖頭,但有點點頭,道:“大人,我董家不想參與進權鬥之中,但是若我不答應,想必大人變會那我開刀吧!”
“你明白就好!”沈玉嘉淡笑道。
董莊臣心中凜然,繼續道:“幫助大人可以,但是大人有多少把握能對抗趙家堡?”
“多少不敢說,但至少能讓趙家堡短時間內,無法攻陷汴梁,只要拖到李毅德的揚州大軍來了之後,趙家堡自然不敢繼續攻打汴梁,而是趕去幫助尹天左取洛陽!”
“幫助尹天左?”
董莊臣一聽,倒是驚了一下。
“怎麼,莫非董員外還沒有看出,這個趙家是在幫誰嗎?”沈玉嘉皺眉道。
“這點鄙人真是不知,還請大人詳細說來。”
沈玉嘉想了片刻,決定還是告訴董莊臣,畢竟這事情,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當董莊臣知道如今的局勢後,不由暗歎一聲,道:“今天就算尹天左稱霸樑國,樑國的舊部,在梁州的大軍會不會又打上來,如今到處都是鬧饑荒,流民遍地,會不會冒出一個農民起義?這打來打去的,天下戰火何時纔是一個頭啊!”
沈玉嘉也頗爲感慨,若是顏芷綺只是一個尋常女子,那他絕對不會理會這些,反而希望樑國快點一統天下,讓天下恢復天平年間,可是這一切,顯然是不可能了,除了顏芷綺,還有龐飛燕,他算是與齊國徹底的掛上鉤了。
“大人可否告訴鄙人,您究竟需要我幫你做什麼?”董莊臣已經想通了,還是先渡過眼前難關纔是首要,畢竟狼都已經引入家門了,他還能怎麼辦?
“我要人,還要錢,董員外能給多少,我就要多少!”
“這……”
董莊臣算是無語了,這不是明顯的讓自己毫無退路嗎,要是不傾盡所有幫助他,或許在沈玉嘉事敗後,他還可以用錢財收買一些趙家堡的高層,希望他們能告訴趙家堡堡主,自己是受到威脅的,並不是一心想與趙家堡爲敵。
可是沈玉嘉這話,算是把他逼到了牆角,他要是敢狗急跳牆,保不準眼前這人便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實不相瞞,我們董家爲了換取好名聲,已經把九成資金都用到這上面了,剩下的也堪堪夠董家產業維持生計的,所以大……”
未等董莊臣說完,沈玉嘉便擺擺手道:“有名聲就夠了!”
“啊?大人這話何意?”
“你明白的!”
沈玉嘉笑了,看到他的笑容,董莊臣立即明白了,這傢伙居然早就惦記了他們董家的名望啊!
當天,董莊臣便無奈的去了一趟府衙,在找了汴梁守城將領“歐建業”將一個參謀推薦給他。
當歐建業得知,竟是董大善人來此,並且還引薦了一個參謀,心下甚是歡喜,他倒不是看有參謀先生投靠他而高興,完全是因爲董大善人這等做舉,明顯是要幫助他守城了!
有了董大善人的幫助,要在汴梁這個地方再招一次兵,效果可就不同了,畢竟有董家提供的軍餉,同時還有慕名而來的各路豪傑,畢竟董莊臣當初幫助的難民中,也有一些有能之士,連他屬下一些將領,都是受過董莊臣的救濟,纔在汴梁充軍的。
“董大善人既然願意出手相助,那自然再好不過了,可是爲什麼董大善人直到今日,才肯相助本將呢?”
歐建業年過四十,年輕時便已經嶄露頭角,不過他並不是梁州人,而是豫州汴梁本地人,因爲看不慣大皇子某朝篡位,便在這裡召集了許多義士,來對抗大皇子,後因爲被大皇子的人所擒拿,關押在地牢裡,直到李曄破城而入,他才重見天日,又有爲李曄見其義薄雲天,也就賜封他爲汴梁城守。
這個舉動,當歐建業愣了許久,也驚了許久,同時也讓他看出,李曄的大度,便直接成爲了樑國的將領。
其實當初那個局勢,李曄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他用的人,都是梁州人,那麼天下其他地方的能人異士,十有八九都不想歸順他,這等用人唯親的傢伙,豈能得到大家的信服,可是自從歐建業成爲城守後,天下的能人異士倒是看李曄十分順眼了,也有更多的人來投靠他。
只可惜,李曄大業未成,便撒手歸西,這讓許多還想投靠樑國的人,都不由忍住了,想看清局勢後,才決定下一步如何走。
董莊臣看了看身旁的沈玉嘉一眼,而後望着歐建業笑道:“將軍多慮了,我本是汴梁人,不希望看到家園再次易主,所以才挺身而出,當初之所以歸屬樑國,也是看重先帝的大度,可惜,先帝一早別走了,而子嗣更是被屠殺一空,讓董某心寒啊,但是李毅德登基後,對豫州百姓還算不錯,我自然不會生出什麼逆反之心,可是那趙家堡不同了,傳聞趙家堡堡主趙慎,爲人好色成性,剛愎自用,專貪戀有夫之婦,若這等人物成爲汴梁的城守,這汴梁的俊媳小婦,還不得成爲他的玩物啊,董某又豈能任這等敗類做主!”
歐建業一聽,是眉頭大皺,臉色有幾分怒容道:“連董員外倒在地此人的性子,看來傳聞非虛了!”
“什麼傳聞?”董莊臣只是隨口一問,到沒有真想打聽,而他其實也不認識什麼趙慎,只是來之前,沈玉嘉詢問他,瞭解到了歐建業的爲人後,這才教他如此說的。
歐建業自然不知道,認爲董莊臣想知道,於是便解釋道:“趙家堡原先是投靠了西齊,而後又反出西齊,這事董員外應該清楚吧。”
看到董莊臣點點頭,歐建業又道:“其實,這還得從當初收服趙家堡的西齊女將顏芷綺說起,而這趙慎因爲看中了顏芷綺的美貌,想要染指,可是未成功後,便是大怒,騙起到了河陰,想要將對方陷於四面楚歌中,但是這顏芷綺也好生厲害,不僅與秦鍾大將軍打個旗鼓相當,還兵道一邊,直取潼關而去,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一聽這話,董莊臣便看了看沈玉嘉,只見其面無表情,似乎毫不關心的樣子,董莊臣不由眨眨眼睛,暗道果然有貓膩!否則你大可以看着樑國與尹天左拼個你死我活,在做收漁翁之利,不是安全許多嘛,何苦冒險深入敵營呢?
董莊臣哪裡知道,要是讓尹天左拿下了洛陽,之後的局勢恐怕更加糟糕,就如楚苓君分析的一樣,若尹天左得洛陽,那些降兵自然就是他的掌中物,屆時只要閉門不出,讓河東郡的舊部放棄河東,直奔三門峽,那時候,被包圍的便是顏芷綺了!
所以別小看尹天左區區三萬,除了這些兵馬,他真正的底牌還沒有全部亮出來,而等亮出來時,勝負究竟在那一邊,誰也不好說啊!
而沈玉嘉來這裡可就不同了,只要能拖延住趙家堡,讓趙家堡在沒有得到根基前,就去攻打洛陽,如此在匆忙之下,毫無退路可言,照成的傷亡纔會更大,而長時間拿不下洛陽,李毅德在揚州的兵馬便會來到,屆時,他們才真是會打得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