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惜?名字怎麼跟元祐的這麼像……
我心裡憋着事兒,沒心情跟她套近乎,翻個身又神遊天外大睡過去。
夢中的我又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卻見昏暗的光線裡,九哥穿着陰差的官服,四平八穩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堂下嘚嘚嗖嗖跪着一個衣衫襤
褸的女人,髮型散亂,身上鞭痕無數。
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奇怪的夢了,上一次也是稀裡糊塗地夢見九哥和凌睿說話,而他們一點察覺都沒有,這個秘密實在有趣又刺激,我
一直都沒有告訴九哥。
感覺很奇妙,好像清楚得知道自己就在夢裡,看着夢裡的人展開對話,或喜或悲,而我就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堂下犯首,你可知罪?”陰燁塵的冰山臉又一次繃起來,鬼氣橫行,氣勢不減當年。
女人被嚇得一哆嗦,兩股戰戰,自兩腿間污濁的液體不禁而出。
我微微皺眉,夢中五感會隨着不同場合有強弱變化,此時雖然嗅覺不適,但能把她嚇到小便失禁,可見九哥審案的這一面的確威嚴不容侵
犯。
“大……大人,你……你沒有資格審我。我要見主尊,我要見他!”
陰燁塵冷冽的目光讓人不敢仰視,女人雖然強辯,可她剛說完,半空就有長鞭揮下,打得她滿地求饒。
我渾身的氣息倏然冷窒,努力地把自己掩藏在黑暗裡,那個女人的哀嚎實在悽慘,就在我以爲她要暈過去的時候,長鞭收手,喘息之間,
陰燁塵再問:
“楊瑛,我既能越過溟烈審問你,你該知道今天你不把自己手裡的勾當說清楚,就別想走出這承宣殿。你要是不想受太多苦,就趕緊一五
一十地說了,我絕不爲難。”
那個叫楊瑛的女人軟趴趴地伏在地上,每次輕咳都見清嫋的鬼氣從嘴裡飄散,她傷的不輕,站都站不起來。
“你……你私自打開……承宣殿,你……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陰燁塵根本不在乎她的咒罵,可是他也沒有多少耐性,刷的從椅子上站起,一腳踏上楊瑛的肩膀,自懷中撇下一卷書冊。
見狀,強勢不屈的楊瑛渾身一顫,不安地神態顯露無疑,她曲着十指,努力讓自己鎮定,卻還是匍匐在陰燁塵的腳下。
他冷峻凝視,無比失望:
“你當真以爲我只是來匡你的嗎?自毀下線,汪蕙母女斷了線索,我照樣有辦法把你揪出來!那個噬魂殺陣是我早些年獨創,知道的人不
多,敢拿法陣來引我入局,楊瑛,不是你太瞭解我,而是你高估了你自己。”說到這兒,九哥腳下猛地一用力,我都聽見那女人肩胛骨碎裂的
聲音,可楊瑛只是悶哼一聲,一動不動,九哥見狀神色更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這樣的事!?”
楊瑛的手覆在那本卷冊之上,認命地閉眼,投降道:
“你……你還是當年的……陰九,而我,已非從前的楊瑛。罷,要殺要剮,你動手吧,這冊子落在你的手裡,我能死在承宣殿,呵呵,…
…咳咳,我也無憾了。”
陰燁塵一腳將她蹬開,恨鐵不成鋼:
“楊瑛!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連你也會跟他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身爲陰差不謹遵調令行事,卻趁
引魂簿混亂就把不
在名冊上的人,剝皮賤賣,謀取私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看到這裡我才大致搞清楚,這個楊瑛,好像跟九哥以前認識啊。
而她現在貌似成了那個“人皮工廠”的主負責人。九哥的速度好快,我昏睡的功夫,他就已經查清了。
楊瑛咧嘴輕笑,牙牀上血漬斑斑,可她一點也不在意,掙扎着坐起來,仰望着陰燁塵,平靜道:
“九哥,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的事情是什麼嗎?”
陰燁塵一愣,卻聽楊瑛道:
“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沒有跟着凌小睿一起去守大門。陰玄司已經不復存在,可那是我還傻呵呵地以爲自己可以像你一樣,重建陰玄司
。然而,主尊最會揣度人心,我身不由己。明知自己十惡不赦,可總還想着,如果我自己惡可以不讓別人惡,那我就下地獄好了。”
她摟了一把雜亂的頭髮,平靜複述:
“那工廠是我建議開的,人是我找的,錢是我賺的,銷路也是我搭的線,但是你知道嗎,我們拿着這筆錢修復了多少被毀的引魂簿,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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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少走失的靈魂!?九哥,天命已亂,冥界早已不是當初的樣子,沒有資金支撐維繫,一切都會垮掉的!我——”
陰燁塵再一鞭子抽得她講不出話來,他無比失望,冷笑:
“枉我當初如此看重你,引你入門,教你做陰差的道理。你卻如此全部還我!天命已亂,人命就不再寶貴嗎?拿人命去換天命恆定,這什
麼狗屁邏輯,還妄想拿你那骯髒的手去修復天命,做夢!”
楊瑛捂着臉辯道:
“那些人作惡多端,在人間殺人放火,就是死了也會下地獄受罰,我抓他們爲天命效力,有什麼錯!?”
“惡人的命就不是命?是死是活自有天命來斷,你有什麼資格決定別人的生死,再有——”陰燁塵無比痛心:
“你想以惡人的陰魂修補天命缺損,你要用那些人的rou體凡胎做買賣賺錢貼補公用,可你能保證,你手底下的所有人都能夠謹遵你的意願
,只抓惡人來用嗎?!”
楊瑛一愣,九哥甩下一張密密麻麻的信紙,道:
“你自己看吧,近五年你們究竟殺了多少無辜的人!”
那信紙上都是冥界文字,我雖看不懂,但見楊瑛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九哥解釋道:
“今年四月,香雲山上,我親眼見幾個陰差找都不找惡人,直接拿替死鬼交差,隨便在引魂簿上填兩筆陰魂的‘惡事’就算完工。而那一
羣人不過是人間最普通平凡的子民,按部就班地過着自己的人生,可卻差點淪爲你手裡的亡魂!楊瑛,你是陰玄司的老人,我本以爲有你在冥
界,時刻提點溟烈,就算我含冤死在封印裡,冥界也不會怎麼樣,天命亂了是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你們的心也亂了。”
我倏然大悟,原來引魂一事到今日才真正揭開謎底!
這個龐大的集團暗下操作,在人間隨便篡改人的壽命,有負責引魂的,有負責處理屍體的,還有負責魂魄去冥界交差的;一環扣着一環,
層層都有專人把控,可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引魂抓人竟然是爲了修復天命?
當初在香雲山,那三個陰差想把我們一
網打盡,拿魂魄去應付差事。
我還以爲素袖是爲了抓回我才順便勾走同事們,現在想來,她早就提前對顧茗柳下手,抓我纔是順便。
而那時,把我推下山,不用被其他陰差看見,正好方便素袖跟我單獨解決恩怨。孫小桃則混在人羣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燒烤裡下藥,假
裝食物中毒……
多麼可怕的陰差,多麼完美的犯罪!
陰陽勾結,內線外線配合得天衣無縫。
要不是九哥當場殺了素袖,又帶着我折回營地,恐怕,他們也不會那麼幸運地活着。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孫小桃就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那以後,她不停地追問魘妝,不停地在我身邊圍着。
我還以爲她是在關心我,呵呵……原來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想着有些出神,九哥的聲音把我拽了回來。他輕聲定性,字句鏗鏘:
“拿亡魂祭奠天命,修補漏洞,絕非長久之計。溟烈這是在飲鴆止渴,你非但不阻止竟然還幫他!”
“大河決堤,勢必會淹沒良田;天命大亂,不可避免會有靈魂枉死。但是,一味的堵截,拆了東牆補西牆,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良策,
只有積極疏導,重新挖開淤泥,建塑河道,才能讓洪水的憤怒趨於平息。於天命,也是這個道理。”
楊瑛徹底歇菜,她恍然只覺得自己這二十年的努力竟然都是錯的,她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熱裡,那些爲天命燃燼靈魂的人,時時都入夢來找
她報復,控訴,辱罵。她揹負着靈魂的十字架傷痕累累,可天命依然更亂,甚至走到崩潰的邊緣。
而眼前的陰燁塵卻還如當年一樣,眼眸清澈、意志堅定,他不悲不喜地分析局勢,置身度外辦事又將心比心感人,他總是睿智地剖到問題
的關鍵,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九哥……工廠的事……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原以爲你躲在人間只是想一門心思地準備回來,唉,是我低估了你,也高看了自己。”
這是要妥協的節奏,我忍不住靠近一些,陰燁塵坦率道:
“汪蕙我早有調查,憑回憶,她根本跑不了。只是我一直想順藤摸瓜找到她的上線。我對冥界瞭如指掌,你覺得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的眼
睛?只是沒想到這次險些傷了璃月,你故布噬魂殺陣,讓我放鬆警惕,卻讓孫小桃把陣眼埋在璃月身上,楊瑛,你的心以前沒有這麼狠。”
我一驚,這次出動,九哥早有準備?可是他明明說是突然想起來的……
“聽顏臻說,你有了相好,還是個普通人,原來她叫璃月。我沒想殺她,只是好奇罷了。”楊瑛淡淡道:
“我也想看看能讓九哥青睞的姑娘是何等姿色。只不過……九哥,那個姑娘長得很像一位故人呢……”
“你住口,”陰燁塵怒聲打斷,我的心卻徹底亂了,還沒等再聽點什麼,夢境忽然崩塌,我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
再睜眼,自己已經好好地躺在牀上,剛纔的種種在腦海裡久久回放,越想越覺得心煩。
故人,會是誰?
九哥……到底還有什麼瞞着我。
我有些煩躁,轉身坐起來,被立在牀邊的女人嚇了一跳。元惜她竟然還在,連站的位子都沒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