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歸氣,活還是要幹,要不然總感覺跟簽了賣身契似的,有要還不完的債。
工作第一天,我負責前臺接待,組長沈淑靜帶我。一早上下來,活還是比較輕鬆,來的客人都會先出示會員卡,或者報手機號進行確認,我基本上掃一眼大概就知道誰是特殊顧客。
特殊顧客一般都有提前預約,但具體流程,估計也只有沈組長這樣資深的陰差才知道。
我仔細觀察過,沈組長品階不低,四階陰差,她那朵幽冥花刻在鎖骨上,遠遠看着真的和紋身挺像,我不敢把自己手上的花露出來,就在無名指上戴了一枚銀戒指遮擋。
雖然昨天她很嚴肅地提醒我,不過早上下來,她對我的機靈懂事十分滿意。
中午吃過飯,美佳和婭坤從寄存物件處過來休息,順便婭坤要和沈組長交換。
交接時候,美佳遞給我一個袋子,說:
“這是今早上保潔阿姨送過來的,應該是咱們的顧客漏下的,下午要是有人問起,幫忙確認一下。”
我點點頭,接過紙袋子,發現裡面裝着的是一隻高跟鞋,大紅色,應該是某品牌新上市的的新款。
我忍不住好奇:
“就一隻?”
美佳點點頭:“嗯啊,保潔阿姨給我的時候就這一隻,說是從樓梯上撿到的。剛開始以爲是新的,後來看鞋跟有磨損,就猜可能是客人的,然後就交到了儲物處。”
我有點納罕,丟鞋子哪有丟一隻的,這個失主還真是冒失。
美佳看我很奇怪的樣子,說道:
“這都見怪不怪的,二樓有健身房,客人們都喜歡帶運動鞋過來,走的時候又懶得換回來,就把穿來的鞋子帶回去,可能是袋子漏了,落在這裡。你記得這件事啊,一般丟東西的客人會最先問詢前臺。”
“哦,好吧。謝謝啊。”
下午就成了我和婭坤在前臺,她人比較機靈,每次來了客人都保持得體的笑容,有的還會很熱心地領進去。甚至有幾位客人似乎都已經和她處的很熟,有時候還會聊幾句。
於是我就徹底變成了擺設,不過也樂得清閒。
大概三點多,我迎來了成爲中陰先生後的第一位特殊顧客。
來的人是一箇中年婦女,妝化的很濃,尤其是下眼線,給人的感覺像是沒睡醒似的,她穿着硃紅色的旗袍,脖子上戴一串珠粒飽滿的珍珠項鍊,富貴氣十足。
身材也還成,勉強玲瓏有致,腳下踩着一雙黑色的短跟鞋,還沒進門就能聽見鞋聲。
“歡迎光臨。”一開始是婭坤迎的,我正靠着椅子打瞌睡,那個女人點點頭,徑直走到櫃檯前,我打起精神,擠着笑說了句:
“歡迎光臨,”然後我就看見了她遞過來的那張會員卡。
黑曜石的!
也不知道是長期和陰差們打交道,心思變敏感了還是第六感變強了,我總覺得這個女忍渾身都透着一股陰嗖嗖的氣息,怎麼說呢,就是那種打開地窖一瞬間噴發出來的陰涼氣。
那個女人的眼珠很黑,盯着我如同黑洞一樣,我不太敢直視,有點不適應。
“您好?”
我接過會員卡,在門卡機子上刷了一下,叮一聲,女人的身份信息顯示:
趙春英,XX年X月X日,年卡會員,工作單位,明淨修身社社長?
這什麼單位,看着怎麼像是個培訓班,我帶着疑惑把卡還給人,婭坤一臉討好地說:
“趙女士,您來了,今天想體驗什麼項目呢?我可以爲您作介紹。”
趙春英滿身貴氣,只是眼神和表情不討喜,爲人低調,一看就是個有錢人,也難怪婭坤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
“我約了你們的凌總。”
她言簡意賅,凌駕於衆人之上,不知道爲何,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有點古怪,像要把我看透似的。
婭坤不敢怠慢,急忙笑着,說:“好的,請隨我這邊來。”
女人並沒有跟着,她停下來,慢條斯理地把卡收好,頭也不擡,說:
“你,帶路。”
我一愣,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好像又魔性一般,直溜溜地傳進我的耳朵裡。有我甚至像是被蠱惑了似的,腳步一擡就想答應。
“哦,好的。”我清醒過來,警鈴大作,幹這行果然得要經歷大風大浪啊,只這麼一個女人我心裡有開始發毛了,不過轉念一想,怕什麼!
這裡是凌睿的地盤,再不濟還有我九哥,她還能把我怎麼滴?
這兒想着,我壯着膽子,笑臉相迎:
“好的,趙女士,請跟我來。”
一路帶着她從豪華的電梯直上三樓,期間婭坤應該已經通過內線通知了凌睿,我只需要把人引到即可。
這個女人全程都沒有什麼表情,初步斷定,不太好相與,我也還沒太習慣熱戀貼冷屁股,所以,電梯裡,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你今年24了吧?”忽然,那個女人站在我面前開口,卻沒有回頭,只從電梯門鋥光瓦亮的反射裡看我。
我剛想答應,轉念一想,這女人既然是特殊顧客,肯定和陰陽沾點關係。
之前九哥也提醒過我,不要隨便把自己的生辰告訴不認識的人。
那些人有了你的八字,想算什麼算什麼,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而且,我的八字比較特殊,反正九哥是這麼說的,也是爲了讓我有個警惕。
於是我搖搖頭,但也沒有承認。
“你啞巴了?問你話呢。”
她沒好氣地斥責我,這個歐巴桑,脾氣還挺大……我本着職業操守,繼續微笑,低低說道:
“不是。”
“你不用撒謊,你今年本命,一路倒黴。以後還是自己悠着點吧。”
她話只說一半,驚得我心惶惶,這人,我沒惹到她吧?要是一般人,現在肯定會忍不住多問幾句了,只是我好歹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麼會在陌生人面前露怯呢,於是我繼續保持微笑。
叮——三層很快就到了,我送一口氣,跟她呆在一起還真是壓抑。她出了電梯門,我快走幾步,跟在她後面,心想趕緊送到目的地得了。
誰知她又開口,問:
“你結婚了嗎?”
還問!!
我的職業笑容有點把持不住,蠕動着嘴脣正在像要怎麼回答,還好凌睿及時出現,叫了一聲:
“趙姐,在這兒呢!”
趙女士不再糾纏我,她從手包裡拿了一張名片塞給我:
“你紅鸞星動,但隨便結婚會有血光之災,我這裡有一門好姻親,想好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說完,人踩着小高跟十分”歡快“地去和凌睿聊天
了,留我一個人在走廊裡緩不過神來。
紅鸞星動?
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
憤憤地把名片丟在了地上,恨不得再踩幾腳撒氣。
這女人,不是在咒我麼。
如果以後接待的要都是這樣的客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每接一個折壽十年啊。
不過臨走時,我還是很慫地把名片撿了起來——生氣歸生氣,總不能亂扔垃圾不是?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一樓,婭坤一臉豔羨地問我:
“璃月,趙女士都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我沒好氣道:“她要給我介紹對象。”
我憤憤坐在椅子上,怒火難消。
婭坤卻一臉欣喜:“你還真是討人喜歡啊,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呢。”
我順手把名片給她:“喏,你想去你去。我沒興趣。”
“趙女士還給了你名片!?”婭坤眼裡騰起了嫉妒的目光:“璃月,你是真的不稀罕,還是不知道啊?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我搖頭。
她一臉神秘地悄聲告訴我:
“她可是專門給男女搭線的大媒人!說成了好多對呢,而且對方都是大戶,跺一跺腳那都是讓B市顫抖的。”
我打了個哈欠,表示不太感興趣,說真的,我不太喜歡趙女士的目光,陰測測的,她身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陰氣。
這些跟婭坤說她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覺得我是在嘚瑟,所以後面我們就沒有再聊這個話題,不過婭坤還是笑呵呵地把趙女士的名片帶走了。
熬到了下班,婭坤有一個男朋友,一下班就去約會了,櫃檯入冊交給我來做。
新人嘛,正好藉此機會熟悉一下。
收拾到6點多,凌睿也下班了,他一出門正好看見我,難得露出笑容:
“你還沒走?”
“就要完事了,我去把這幾樣東西放回儲物室就走。”
“那我等下你吧,陰九叫咱們去外面吃飯,剛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哦,那好,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啊。”
凌睿點點頭,我急忙鎖了櫃子,提起幾個袋子就往樓下去。
一樓下面除了停車場,最西側還有一件儲物間,前臺放着的一些東西每天都要收拾到那裡面去,我提了幾個袋子走到一層通道處等電梯,結果下來兩趟都是去地下室開車的員工,滿滿的。
我怕凌睿等急了,於是就繞去消防門那裡走樓梯。
一推開門,陰涼的空調風就順着門縫吹過來。我打了個冷戰,使勁推開門,砰——
門在我的身後緊緊合上,我沒在意,順着樓梯就往B1層去。
剛下了沒幾步,我抱着一堆東西看不太清前面,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擋了我的去路,腳下一絆,我大驚一個踉蹌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剎那間天旋地轉,也不知道滾了多少圈,才和大地來了一個解釋的擁抱。
鼻子是痛的,腳踝也痛,胳膊也疼,渾身跟散架了似的,哎嘛摔死我了!
我哼唧着在地上緩了很久才慢慢掙扎着爬起來。
手裡抱着的東西散落一地,到處都是,我扶着腰坐起來,還沒來得及呼痛,卻見下一層樓梯的平臺上,陰測測地站着一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