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原本燈火通明的皇宮裡,今日卻有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死寂,原來當今陛下得到線報,說是鄰國突然發兵攻打陳新國,已經接連奪取邊境的幾座城池,其威力勢不可擋。更有甚者,一聽到鄰國的軍隊來了,立刻就繳械投降,都歸順到敵營裡面去了。
當今陛下聽到這個消息,是大發雷霆,平常時總會在夜晚召集美貌女子尋歡作樂,今天宮人們到現在也還沒有接到命令,於是衆人都猜測,恐怕是戰事吃緊,陛下再沒有了作樂的心思。
然而——
養心殿裡,卻似乎並沒有任何緊張的氣氛。殿裡絲竹聲依舊,雪妍雪嬋兩姐妹一個撫琴高歌,另一個霓舞想和,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即將撲面而來的戰事。李道長與一羣心腹正在喝着酒,聽着這如同瑤池仙樂般醉人的曲音,每個人都爲那中間妙曼的舞姿傾倒。
“陛下,有探子來報,這幾天邊陲戰事吃緊,而鄰國領兵的,正是失蹤多日的前太子葉弘文。”李道長身邊,一個培養了多年的心腹喝了一杯酒,壯着膽子開口說道。這人曾是先帝跟前的一個老太監,服侍了很長時間,當初子書皇后一同給先帝餵食大煙,也有過他的一份功勞。跟了這李道長也不止一天兩天,他深知自己在這時候說出掃興的話,一定會受到責罰,可是如果就讓他這麼假裝不知情的玩樂下去,他也確實做不到。
果然,李道長放在脣邊的酒杯突然放了下來,其他人都知道他的性情無常,此刻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見他重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陳公公,你如此爲了朕的江山着想,朕很是欣慰啊。”
衆人仍舊不敢說話,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下文。
只見他突然從龍椅旁邊的倚劍木上面抽出一把劍,劈向那個陳公公,手起劍落,血從陳公公的臉上噴涌而出,剛纔還好好站着說話的一個人,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
一時間,宮女的尖叫聲響徹宮圍。幾個宮女都四散逃了出去,只剩下兩個膽大的,也都一臉蒼白的定在遠處。
只有雪妍和雪嬋,兩個人對視一眼。
李道長突然呵斥道:“來人,把他拖下去厚葬。”話音未落,兩個侍衛走了進來,立刻把地上的陳公公拖了下去。他又轉過頭安慰衆人道:“愛卿,還有朕的美人們,你們都別怕,這個人早已有了私心,所以朕才處決了他。一來呢,也是想告訴諸位,這大軍再怎麼多,來的不管是什麼身份的人,朕都有辦法讓他們全軍覆沒,所以你們不用擔心。這二來呢,也想讓你們知道,背叛朕的人,統統只有死路一條,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衆人先是震驚他爲什麼突然殺了個衷心的人,都在暗自揣測着這皇帝究竟安的什麼心思。有的看這勢頭不對甚至還生出了怯懦之意,可現在皇帝此話一出,衆人當即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殺雞給猴看,讓他們做好份內的事情,否則下場也會和陳公公一樣。
那些生
出退縮之心怯懦之意的人,也都立馬一顆心只爲了陛下好,爲了陳新國好,不敢再有別的想法。
“美人兒,是不是把你們嚇壞了?朕準你們先下去歇着吧。”李道長目光一轉,看到愣在中間沒有說話的兩姐妹,心生一絲調戲之意:“你們回宮裡好好等着朕,朕稍後就來找你們。”
“陛下。”
雪嬋突然跪了下來,淚眼婆娑:“民女和姐姐本是見不得這血腥的場面,可今日見了這,民女就——”說到這裡,爲了渲染氣氛,她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民女實在是嚇得很,只怕,只怕是無心爲陛下解憂了。”
李道長看了看沒有說話的雪妍,見她臉色也略顯蒼白,只好嘆息道:“既然如此,那朕改日再去看你們,你們好好安歇吧。”美人外側,觸手可得,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
“謝陛下恩典。”雪嬋恭身一禮,拉着雪妍快步走了出去。
兩個人走的太急,卻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見,身後李道長眼中那一抹深邃。
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一片僻靜的花園裡,雪嬋放下雪妍的手,在仍舊發着呆的姐姐面前晃了晃:“姐姐,你回神了,主子又有新的命令過來,咱們完成了以後,就可以離開了。”
雪妍不語。
“姐姐,你不是很早就想拋棄這些東西,過一種隱世的生活嗎?很快咱們就要達到這個目的了,你——”雪嬋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姐姐,不知道該怎麼是好,照理說她不可能是因爲那陳公公的死嚇到了吧,那她怎麼會沒有迴應呢?
雪妍仍舊不語。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難道你忘了你得夢想嗎?還有,主子——”雪嬋腦海裡靈光一閃,姐姐最想要做的,就是從此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隱於世間,逍遙自在的活着,恐怕這時也只有這個能夠打動她?
雪妍雖然還是不語,但原本宛若星辰的眸子裡,彷彿暈上了一層別樣的哀傷,她沒有理會雪嬋,自顧自回到了自己宮中。
距離京城三百八十里外的一座山中,山風盪漾,吹的人心曠神怡。
今夜的天空格外的美,滿天星辰宛如鑲嵌在幕布上面的寶石一般,散發着迷人的光芒。山裡的夜空十分澄澈,總感覺比那人煙衆多的京城裡看,少了一些空靈飄逸的美感。偶爾兩隻螢火撲在蘆葦葉子上面,時不時閃着微弱的光芒。
葉弘文坐在營帳前面,獨自一個人望着漫山遍野的火光與狼煙,突然有些感傷。他拿起右手邊喝了一半的酒,悶了一口。
那火光裡,不僅勢如破竹的戰士們因爲勝利而歡呼的聲音,還有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們,痛哭流涕失去親人的聲音。或許是因爲他們離得太遠,以至於有些聽不真切。
一個人自顧自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同樣拿了一壺酒喝着。
良久,葉弘文似乎有些醉了,朦朧着眼睛,又彷彿看到了很多螢火蟲從很遠的地方飛過來。想他曾經是東宮太子,擁有無
上的權力與地位,卻只能隱忍着,在很多事情上面沉默着,不能說,不可說。以至於現在失了親人,亡了國。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
“文。”
蘇夜突然開口,相較之從前,他說話時少了一些玩世不恭。他拿過葉弘文手裡的酒,蹙着眉頭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喝的這麼伶仃大醉,明天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葉弘文一把把酒搶了過來,又往嘴裡倒了不少。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自嘲的笑:“咱們打了勝仗,難道不應該慶祝慶祝嗎?阿夜,不如你來陪我喝一杯,再過幾天,或許咱們兩個都沒有現在這麼悠閒了。”
葉弘文苦笑一聲,經過這麼久,似乎他與所有人都成了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似乎一切都朝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但是爲什麼,心裡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缺一塊似得?
“文,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蘇夜笑了笑,突然一本正經的說道。他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崇溪羽的臉,不論是笑着的,還是皺着眉的,還是扮成老頭子樣子的,還是——
無論哪一種,都彷彿深深地刻進了他的腦海裡,放不下也忘不掉。
可是——
葉弘文被蘇夜這句話嚇了一跳,以爲他是開玩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誰不知道你風流成性,哪有會看上別人的時候,我勸你啊,還是別去禍害人家姑娘了。”說罷,他又仰頭喝了一口。酒壺裡的酒已經盡了,他皺着眉頭把酒壺倒了過來,發現確實是一滴也沒有了,才把酒壺扔到一旁的草叢裡。
“這次我是認真的。”蘇夜看了看他,用極少時嚴肅的口吻告訴他:“如果可以,我想把她帶回去,讓她成爲我唯一的正妃。”
葉弘文愣了愣,沒有說話。心裡卻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會讓他這個一向玩世不恭的皇子,突然有了納妃的想法?
蘇夜身爲鄰國最小的皇子,原本最不受老皇帝的寵愛,一次意外救下了葉弘文,兩個人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可他的上面,還有兩個哥哥,都非常覬覦皇位,勢必要把對方剷除。拉攏朝臣,試圖謀朝篡位,讓老皇帝覺得自己應該要重新選定一個皇位繼承人。
老皇帝料到自己大限將至,皇室沒有第四個皇子,他又不希望皇位落到一個沒有仁義道德的暴君手裡,就連夜把他召回去,一道詔書敲定了蘇夜將成爲未來皇帝的事實。
接下來,只要老皇帝駕崩,蘇夜必是皇帝。
這一次打回京城的軍隊,也都是蘇夜出手幫忙的。
“若是你真的喜歡的話,那娶回去也未嘗不可啊。”葉弘文笑了笑,勸道:“也許你父皇知道你要成親的事情,一下子病全都好了呢?”
“我當然會娶回來的。”蘇夜堅定的目光裡,閃過去一道寒光,隨即又恢復成常色,他又問:“不過你還記得我父皇答應出兵的要求嗎?希望你以後莫要忘了這君子之約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