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掌櫃不愧是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來墨白對若水的態度不同尋常。他心想這小姑娘總比那位冷麪公子好哄一些。
哪知道若水看了他一眼,抿脣微笑道:“掌櫃的,您是覺得要價一萬兩銀子太多了,是嗎?”
“是啊是啊,敝店做的是小本生意,本小利微,這位公子一開口就要一萬兩銀子,這、這實在是有點……”他苦着臉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
“這樣啊,”若水的目光對着滿堂的客人掃了一眼,點了點頭,笑吟吟地道:“掌櫃的說的極是,一萬兩銀子的確不是個小數目,剛纔那位夥計一開口一道菜就收十兩銀子,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你家醉仙居只需要賣夠一千份鳳還巢,這買菜譜的本錢就回來了,剩下的全是你幹賺的。而據我觀察,剛纔這裡最少也有三十多位客人點了這份鳳還巢……”
她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下,看着老掌櫃的臉色愈發變得難看了起來,她屈起手指算了算,繼續說道:
“三三得九,掌櫃的,你一天如果能賣出三百份鳳還巢,那一個月就可以收回成本,一個月之後,這道菜就成了你醉仙居的獨家招牌菜,天下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到時候你醉仙居就不僅僅是這清州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就是放眼東黎,也是數一數二的。一道菜,就讓你醉仙居揚名東黎,掌櫃的,你覺得這一萬兩銀子,貴嗎?”
“……”
那老掌櫃被若水的一番話說得雲山霧罩,扒拉着手指頭在算數。
可是周圍的酒客們已經有人算出這筆賬來,大聲道:
“不貴,不貴!一點兒也不貴!小姑娘,你的算數真好!”
“就是就是,一道菜就幫醉仙居打響了招牌,纔要價一萬兩,簡直是太便宜了!”
“哎呀,小姑娘,在下名叫週六福,隔壁那家鴻福酒樓就是在下開的,這醉仙居的鐵公雞不肯出這一萬兩銀子,在下願意出一萬兩銀子買下鳳還巢這道菜,不知道小姑娘和這位公子爺,意下如何啊?”
人羣中走出一名滿臉油光的中年胖子,對着若水和墨白分別做了個揖,滿臉堆歡地說道。
“好你個周胖子,居然敢來我醉仙居挖牆角!”那外號叫做鐵公雞的鐵掌櫃立馬瞪圓了老眼,指着那胖子,怒氣衝衝地質問。
“怎麼了?你鐵公雞嫌一萬兩銀子貴,我周胖子倒覺得便宜得緊,如果這位姑娘和這位公子爺同意,我出一萬二千兩銀子買這道菜的菜譜和獨家秘方!”那週六福對着鐵掌櫃翻了翻白眼,財大氣粗地拍了拍胸口。
“我、我出一萬五千兩!”那鐵掌櫃再也顧不得計算了,脫口而出。
“哼,我出一萬八千兩!”週六福眼都不眨地道。
“我、我……”鐵掌櫃咬了咬牙,臉漲成了豬肝色:“我出兩萬兩!”
若水用袖子掩住脣,低低一笑。
旁邊,鐵掌櫃和週六福還在一口一個地繼續喊價。
“瘦田沒人耕,耕開有人爭。”若水腦海裡突然閃過一樣一句話,脣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墨白則是眉飛色舞,時不時在在周、鐵二人之間添油加醋,撩撥一下。
轉眼間,鐵掌櫃的喊價已經上升到了五萬兩。
五萬兩!
周圍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食客們都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個乖乖,五萬兩買一道菜的秘方,這貴得有點太離譜了吧?
就連財大氣粗的週六福周老闆,都開始大喘氣了,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幾口粗氣,瞠目瞪眼的,就是張不開嘴。
五萬兩不是個小數字,他鴻福酒樓論實力和財力,比之醉仙居還是要略遜一籌,要讓他拿出五萬兩銀子的現銀來,他還真的做不到。
“周老闆,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加加價?”墨白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像只得意的公狐狸。
他沒想到一道菜居然給他帶來如此的財運,而若水的一番話,居然引來了另一條大魚,所謂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他這道菜已經由一萬兩賣到了五萬兩。
這可比他殺一個人的價錢要高得多了。
早知道這樣,當年他還做什麼殺手啊,早就改行當廚子了。
哎呀,失策啊失策。
墨白搖頭晃腦地惋惜了一下當年的選擇錯誤,一面繼續對着周、鐵二人煽風點火。
“不、不加了。”週六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瞪着鐵掌櫃,恨恨地跺了跺腳,道:“便宜你這隻鐵公雞了。”
說完,他就退回了人羣裡,不再露面。
“好,五萬兩,成交!鐵老掌櫃的,咱們就銀貨兩清了吧,你這邊交齊了銀子,那邊馬上就可以爲這些客人準備上這道鳳還巢,至於這道菜您想訂什麼價,都由您自己說了算。”
墨白見那鐵掌櫃一臉肉疼的模樣,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他一句。
鐵掌櫃的心中正在後悔不迭,早知道會半路上殺出一個週六福來和自己搶菜,自己就不該和那小姑娘討價還價,直接掏出一萬兩銀子來買斷了事。
現在被週六福一攪局,一萬兩變成了五萬兩,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有如流水般從指縫中溜走,他就抓心挖肝地疼,疼得臉上的肉都抽抽了。
這時候聽了墨白的話,他的眼前登時一亮。
對啊,這位公子提點得對!
那小姑娘給自己算的賬是十兩銀子一道菜,一萬兩銀子一個月回本,但自己可以定價到二十兩,這樣一來,用不了三個月,五萬兩銀子的本錢就回來啦,如此一想,這五萬兩銀子還真不貴,不貴呀!
他頓時變得眉花眼笑起來。
而周圍的酒客們則紛紛用眼瞪着墨白,心道這位公子的心好黑!這是明着指點讓鐵公雞往死里宰我們哪!
“這位公子請稍等,老朽這就去取銀票,馬上就回。”鐵掌櫃交待完,急匆匆地離開,他生怕再晚了一步,又出現什麼變故,這五萬兩弄不好就會變成十萬兩。
若水笑嘻嘻地對着墨白拱了拱手,笑道:“恭喜小白,您今天可是發大財了!”
墨白笑道:“同喜,同喜,如果沒有你的提點,我這筆銀子是賺不到的,所以嘛,一會銀子到手,咱們就二一添作五,每人兩萬五千兩,如何?”
“好啊,那我就卻之不恭啦。”若水嘻嘻一笑,點了點頭。
這送上門來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更何況她和小七這次出門,兩個人身邊窮得叮噹響,加在一起連十文銅板都掏不出來,有了這筆銀子,這一路上她和小七就不用餐風露宿,可以吃好喝好住得好了。
這銀子她也不是白拿的,的確有她的一份功勞,如果不是她突發奇想,想出這麼古怪的菜名,墨白也不會做出這樣一道菜,如果不是她條理分明的幫那鐵掌櫃算了一筆清楚賬,這五萬兩也就是一萬兩,不會老母雞變鴨。
所以這筆錢,她拿的是心安理得,諒來小七心裡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她從懷裡掏出墨白先前給她的那一厚撂銀票,放在桌上,往墨白麪前推去。
“小白,這些你收着。”她眼角向小七一斜,心裡知道如果自己收了墨白的銀子,就等於是在小七的心裡眼裡紮了一根刺。
她的眼神往哪兒飄,墨白全都看在眼裡,她爲什麼不要自己的銀子,還不是爲了那個醋罈子太子殿下?
哼,不要就不要,她不稀罕,自然有別人稀罕,像銀票這種好東西,他墨白還就不信了,會有人不喜歡!
他一把抓起,看也不看就塞進了懷裡,然後轉過臉來看向窗外。
若水心中微覺歉疚,墨白這是……生氣了!
可是她寧可讓墨白生氣,也不願意讓小七心裡不快。
“公子爺,姑娘,銀子來了,兩位久等了。”
樓梯上響起了蹬蹬蹬的腳步聲,鐵掌櫃呼哧帶喘地上得樓來,手中抱着一個樟木小箱子,他走到若水桌前,把小箱子往桌上一放,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小鑰匙,開了箱子上的黃銅小鎖,掀起了箱子蓋。
“好閃!”
“哇,好亮!”
“好多的金子啊!”
箱蓋一打開,圍觀的衆人就不約而同發出了驚歎聲。
那樟木箱子裡的,竟然是滿滿的一小箱黃金元寶,一個個圓胖金黃,光燦燦的,散發出懾人心魂的光芒。
衆人的眼睛全都睜得大大的,盯在那一箱金元寶上,拔都拔不出來,心裡只恨不得伸出八隻手來,一把將那小箱子抱在懷裡,任誰也不讓搶去。
“這位公子爺,這位姑娘,這裡一共是三百兩足錠元寶,價值五萬兩白銀,只多不少,請二位點了過目可好?”那鐵掌櫃的見衆人都是一臉呆掉的模樣,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時價黃金是白銀的好幾倍,三百兩黃金倒的確抵得過五萬白銀,說起來倒是墨白和若水又賺了一個小便宜。
哪知若水看着這小箱金子,卻皺了下眉頭,這勞什子沉甸甸的,帶在身上只能是累贅,遠不如銀票輕快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