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潤澤的玉石,雕着鳳立於梧桐,展翅欲飛,栩栩如生的姿態,精巧的雕工,是天下獨一份。
“這不是太后私印嗎?”莫離輕聲詢問。
葉凜風點頭,手上動作不停,在奏摺上印下斑斑紅跡。
細細望去,皆是上書奏請皇帝御駕親征的奏章,莫離心中一凜,太后如今仍命懸一線,此事難道是葉凜風所爲?
葉凜風笑得璀璨,眼角眉梢皆帶了喜意,平日總帶了三分倦怠的目光透着雄心壯志。
“待朕大勝敵軍,白珺洺的兵權,自該收於朕之手,莫離,掌權之日,朕便重啓女官舊曆。”
莫離淺笑,但心中卻不起一絲漣漪,她要的不只是這些……
十日後,京城。
半月內,大秦兩大手握重權之人,一病一死,引得舉國不寧,御舟火速趕回京城,大秦皇帝葉凜風用雷霆手段壓制住了朝堂上的紛紛流言。
但東面倭寇肆虐,南疆蠻夷躁動不安,大秦危在旦夕,爲保衛家國,皇帝葉凜風決定御駕親征,勢要剷除東面倭寇,后妃安榮華因智謀遠慮,特例隨行。
與此同時,荒廢百餘年的女官制即將恢復一事傳的沸沸揚揚,被愈發勢大的男權壓制下的女子們紛紛予以支持。
尤其是武將世家的不少女子,因自幼習武,自認不弱於男兒,便借與后妃安榮華交往,暗中成爲支持葉凜風的力量。
蓬萊殿。
眼中溫柔好似皎月柔波,葉凜風凝望着白玉池中暢遊的莫離,神色憂慮,“明日便出征了,不知道你可受得住辛苦。”
莫離遊至池邊,緩緩搖頭,“若我當真體弱,早就死於葉蕙珏和白珺洺的摧殘。”
這白玉池旁的磚瓦,都見證了她從前的屈辱和不堪,似乎還能聞到當初從她身上流出的鮮血所帶的血腥味。
點點滴滴,更添她的鬥志。
葉凜風眼神中閃過轉瞬而逝的微光,笑容溢在嘴角,“今晚讓朕抱着你入眠可好,你在朕才心安。”
莫離猶豫再三,終是點頭,儘管她不喜,但日日接觸,倒也不那麼排斥葉凜風靠近了。
葉凜風笑得像個孩子,急忙伸手做出欲抱莫離出水的姿態,瞧見葉凜風期待的目光,莫離不知該如何拒絕,便順從靠近,由着葉凜風將她抱起。
第二日一早。
白珺洺前去東海時已帶去精兵良將,因此這次葉凜風出征,便只帶了千餘禁衛。
穿上銀白護甲的葉凜風面露嚴肅莊重之態,儼然不是之前那個玩世不恭的少年天子了。
莫離換上男子裝束,身上鎧甲與葉凜風無異,長髮束於腦後,用銀冠固定,身無裝飾,一張臉素面朝天,唯柳眉處稍稍細深,更添英姿颯爽之態。
“愛妃,你是朕的一員大將啊。”葉凜風笑得溫柔,親自扶莫離上馬。
圍在皇宮外看皇帝御駕出征的百姓們皆嘆皇帝癡情,也嘆這宮妃膽識過人,竟敢隨軍上遍地屍骸的戰場。
時辰到,戰鼓齊鳴,大臣跪伏於地,恭送皇帝。
百姓們也跟着跪在地上,重重磕頭,感念皇帝護衛大秦國土,保他們得以安居樂業。
“你可知朕盼了多久,纔看到今日這衆人獨獨叩拜朕的景象。”葉凜風輕輕嘆息,勒緊繮繩,與莫離並行。
莫離微微一笑,“嬪妾不知,但嬪妾知曉,只有讓軍隊疾行,方可更快救東海百姓於水火中。”
葉凜風大笑出聲,“朕的愛妃,果真是心繫天下,不虧是朕的福將,聽愛妃的!”
聞言,王公公一夾馬腹,趕到隊伍前方下達皇帝指令。
東海。
斷壁殘垣,皆是倭寇的惡行,原本居於海岸邊的漁民非死即傷,留下一條性命的都躲進了城內,再不敢出。
因白珺洺斬殺原駐軍統帥,後又消失於海中,跟隨他的大將皆受重傷,難以指揮,東海沿岸將士只守不攻,引得倭寇愈發張狂。
待葉凜風與莫離趕到時,已是滿目蒼夷,不少屍骸被海浪卷着衝到岸邊,浮腫的屍身透着慘白,傷口被海水泡爛,散着陳腐的臭味。
莫離望見,只覺得胃腹翻涌,心中又驚又怕,除了她的族人,她從未見過屍體,更何況是死相這麼慘烈的。
葉凜風扯過莫離手中繮繩,翻身躍上莫離騎着的戰馬,將她緊緊護在身前,用斗篷擋住她的視線,“別看了。”
莫離緩緩搖頭,內疚似海浪一般不斷涌上心頭,這是她的錯,若她不阻白珺洺作戰,就不會枉死這麼多將士和百姓。
葉凜風察覺到莫離的心緒低落,低聲勸道,“任何權利更迭都會有傷亡,如今已然是最好的情形了,這些與你無關,縱然有罪,也是朕的罪過。”
莫離沉默不言,輕唸咒語,海浪立刻翻涌而來,將那些屍首重新捲入海中,讓大海將這些無人收屍的人們埋葬。
葉凜風回望着遠處翻涌的白浪,眼中閃過寒光,不知唸咒語會不會消耗莫離體力……
休息不過兩日,大軍便集結在東海邊城外,葉凜風身着戎裝,攜莫離策馬而出。
會水的將士依次登上戰船,不會水的將士留守在岸邊,等候指令。
葉凜風緊緊握住莫離的手,語調溫柔,用富有磁性的聲音安撫道,“倭寇佔島爲王,已沿襲了幾代,如今敵軍也有三萬餘人,登船的將士也不過三萬,兵戎相見難免慘烈,你躲在船內,莫看那血腥場面。”
莫離搖頭,面露鎮定之色,“無妨,還有比昨日屍首更慘的嗎,集結在岸邊的倭寇,不可能有餘力與我們的將士一戰。”
聞言,葉凜風笑得燦爛,眸子如星辰一般閃爍着喜悅,“莫離,女官之法一行,朕便讓你成爲女將軍。”
莫離扭頭迎上葉凜風欣賞的目光,“那我的地位,能比葉蕙珏高嗎?”
葉凜風勾脣,眼裡散出狠戾,“一個喪夫寡婦,不成氣候。”
待戰船接近倭寇所在的海島,遠遠就看到岸邊集結了大軍,不少倭寇乘着小船朝着大秦戰船而來。
莫離淡淡望向這些草芥人命的倭寇,輕聲呢喃幾句,戰船前方原本平靜的海面涌現巨浪,將小船捲入湛藍深海。
葉凜風面露滿意之色,“好,讓朕看看,朕的愛妃有多大的能耐。”這把精心養護的利刃,還真是極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