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號角響徹雲霄,伴隨着翩翩海鷗飛舞的身影,大秦將士站在甲板上雀躍歡呼。
衆人皆言是天子御駕親征,上蒼不忍天子有難,便讓這茫茫大海助皇帝一臂之力,在萬里晴空風平浪靜時涌起巨浪,打翻敵船。
只此一戰,就將從大秦開國便在東海一帶流竄的倭寇大軍打得四分五裂,海面上飄着倭寇的屍身,還有不少在近戰時被弓箭射中墜海的大秦將士。
葉凜風摟着莫離站在高處,睥睨着一切,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微笑,東海一戰只是開始,他會讓天下人承認他纔是大秦唯一的掌權者。
“來人,將所有屍身打撈,凡我軍將士,皆撫卹其家人,予以厚葬,其餘的,堆在東海岸焚燒,讓東海岸邊受盡屈辱的百姓好好看看,朕已經率軍替他們報仇雪恨了!”
聞言,重將士皆感念皇帝隆恩,跪地叩拜。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衆人的矚目下,葉凜風緊緊擁住莫離,低頭在她額畔輕輕落下一吻。
“你只能是朕的,莫離,朕要你永遠陪伴在朕的身旁,不要再拒絕了,當朕的皇后。”
莫離不言,略略退開一步,她是她自己的,不會再屬於任何人。
拂面的海風吹冷了葉凜風的身,涼了他的心,哪怕他見多了莫離疏離清冷的模樣,但在此時,他多希望能與莫離分享他的喜不自勝。
莫離淡然一笑,早成死灰的心,不會再因溫暖的懷抱和濃情的話復燃。
“你若是想要權勢,那朕讓你與朕並肩,只要你不離開朕。”葉凜風急切追述,想求得眼前人的迴應。
冷清的笑容浮於面上,莫離緩緩搖頭,“皇上,當初你我不是這般約定的,嬪妾身有不適,就先入船艙休息了。”
語罷,莫離恭敬福身,娉娉婷婷的離開了,背影裡蘊着決然。
葉凜風死死咬牙,眼底情緒如海浪般翻涌……
京城,皇宮。
藥味覆蓋了偌大的含元殿,從前晨昏定省的鶯鶯燕燕早就不見蹤影,人人都怕沾上毒害太后的罪名,空寂的大殿泛着蕭索的淒涼。
層層幔帳後,露出跪地哭泣的瘦削身影,葉蕙珏泣不成聲,暗青素衣,身無裝飾,近似守喪的裝束。
“母后,您醒醒啊,女兒已經在細細查探,您中毒一事,定是幾人合謀,您昏迷不醒,夫君也消失不見,人人都說女兒今後成了無依無靠的寡婦……”
哭着,葉蕙珏眼中閃過怨毒和淚也化不開的恨,“皇帝也趁人之危,藉機爭權,母后您若是聽得見女兒的話,就快些好起來,替女兒做主!”
蕙珏模樣悽楚,和平日的盛氣凌人儼然判若兩人,只是那一聲聲的哭啼讓莊嬤嬤都聽不下去了。
太后只是中毒不醒,但沒有傷了性命,這葉蕙珏哭啼聲傳出去,還不知道會引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
“楚王妃娘娘,您莫要着急,太后娘娘這兩日便能醒了,至於楚王的事,老奴聽聞同行的將士有回京養傷的,您何不去打探一番?”
聞言,那從窗棱落進殿內的殘陽都變得燦爛起來,葉蕙珏感激點頭,“多謝莊嬤嬤,母后就由你照看了。”
言罷,葉蕙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含元殿,那急匆匆的背影引得莊嬤嬤深深嘆息。
她仔細的拿着小勺,讓裡頭的水滴潤澤太后乾涸的嘴脣,“太后娘娘,老奴總覺得哪裡不對,如今這楚王妃,眼裡也藏着老奴看不懂的東西了。”
離開含元殿後,葉蕙珏並沒有急急出宮,反而徑自朝冷宮走去,據說鮫人就被關在那處,這纔是她此次進宮的主要目的。
鮫人生於海中,興許可以通過一些方式尋出白珺洺的下落。
葉蕙珏深吸一口氣,步伐更快,她平日已被葉凜風變相禁足,千萬不能錯失了這次入宮的機會。
通往冷宮的甬道冗長,周遭的宮殿或是廢棄已久,或是關着瘋了的宮妃,那些女人聽見腳步聲,發出尖利的笑,伴着時不時刮來的寒風,讓葉蕙珏冒了一身冷汗。
這是什麼鬼地方!
甬道盡頭,終於出現了關押鮫人的陳舊宮殿,望着那陳腐的木門,葉蕙珏柳眉緊蹙。
猶豫再三,她還是推開了那扇陰森似鬼窟的宮門。
“吱呀”一聲,宮門大開,蝙蝠振翅的聲音讓葉蕙珏毛骨悚然,但她必須尋到那該死的鮫人。
葉蕙珏按捺住心中惶恐,在暮色下朝着後院的水潭走去,廊道被雜草掩蓋,每走一步都有無數枝蔓擋在她身前。
終於,葉蕙珏眼前出現一個幾近腐爛的身軀,依稀能辨認出那苟延殘喘的軀殼上帶着魚尾。
見此,葉蕙珏嗤笑一聲,“莫離啊莫離,原以爲皇兄多寶貝你,沒想到你在這種地方等死。”
葉蕙珏厭惡的踢了那隱隱露出白骨的魚尾一腳,如此醜陋下賤的東西,怎會讓白珺洺記掛在心頭!
那殘破的身軀終於有了反應,如蟲般蠕動了一下,正臉對上葉蕙珏。
“啊!”
葉蕙珏低喚一聲,眼前的臉哪裡還能稱之爲臉,眼眶空洞,眼珠不知蹤影,鼻骨塌裂露出生蛆的腐肉,記憶中傾國容貌已然傾覆。
懷疑漫上心頭,葉凜風和夫君的死脫不開關係,那他是不是也猜到自己會來尋這孽畜,所以早早將她毀成這幅模樣!
“你,你還能不能說話!”尋找白珺洺的希望似乎要破滅,葉蕙珏的心收緊,等待着莫離的回答。
可迴應葉蕙珏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絕望壓倒了葉蕙珏,她跪在潭水邊,淚如雨下,“不,本王妃要救活你,讓你去海里找我的夫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個殘破的身軀意識到葉蕙珏要帶它離開,倉皇逃入水中,濺起一片污水。
“莫離,你這個孽畜!”葉蕙珏不顧石塊粗糲,將她手指磨傷,搬起就往水中砸,試圖以此喚出莫離。
但水面沉寂,彷彿剛纔的軀殼只是一個幻影。
葉蕙珏死死咬牙,眼中蘊着殺意,“莫離,你還有族人尚存,你想不想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