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氣中瀰漫着旖旎氤氳的水霧,到處都有鳥鳴叫的聲音,宛轉而動聽,空氣也清新得令人陶醉。
門主微微張開眼,就感覺到外面有人等候了很久,於是站起身走出去,便看見自己多年來一隻愛重的弟子孤零零的站在外面。雖然只是過了一夜,她的身體卻單薄得好像一張娟紙,脣色更是蒼白如雪。
見她如此形容,門主又不自覺的皺眉,清冷的聲音中有關切也有訓斥,“你不好好養着身子,走出來做什麼?身爲回春軒的弟子,你應該比旁人更清楚自己的傷。”
“我知道,門主。”嶽纖靈擡起頭,美麗的瞳中有令人驚歎的堅定,“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一字一頓,每個字說得無比清晰。
“等你傷養好了再說別的事情,現在回去養着。”門主卻聽也不聽她的話,只轉身而去。
“師父。”嶽纖靈似乎早有準備,想也不想直接在她面前跪倒,“他不該是這樣的,其中必然有誰也不知道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腳步又停下,門主轉身重新看着嶽纖靈,罕見的擡起雙手在胸前相合,指尖對着指尖,越發認真的打量着她,最後彷彿也爲她觸動,眼眸微微轉動,“現在說什麼都爲時尚早。如你所見,風暗胤顯然已經叛出我宗,若有一日【你與他道場不同,你可想過該如何自處?”
這次說完,門主終於頭也不回的離開,再不看嶽纖靈一眼。
“如此自處?”嶽纖靈跪在地上朱脣輕啓重複了一次這句話,最後沒緣由的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她曾立誓不會背棄蜃羅門,若是風暗胤真與她爲敵,那她……
蜃羅門後山的梨花開得比任何地方都要繁盛,在旁的地方花期已過的時候,這裡依然梨花盛開,整座山都好像下了一場紛繁的雪。
“啊!”因爲體內兩股強勁的靈力裡外衝突,嶽纖靈整個人猛然向後飛了出去,直接撞上一棵大樹,大樹應聲折斷,她也直接道在地上。
閉着眼睛慢慢等着體內橫衝直撞的靈力慢慢平復,嶽纖靈雙手撐在地上試圖坐起來,手上卻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只得再次在倒在地上。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都要發生幾次,她已經慢慢地習慣。
那日在門主洞府前一跪之後,嶽纖靈回來以後什麼也不再說,只是靜默的將傷養好,然後每日每日一個人獨自在後山修煉。她也不知道如若真的有一日與風暗胤對立該如何,但只有變得更強大,她才能主掌自己的命數,不至於像曾經那樣無力。
但這一次嶽纖靈並不只依仗《夏生雪》,很多毒很多魘術她也在沒日沒夜的修煉,不肯荒廢一刻時間。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擔憂越是來得匆忙。
不過幾日之後,浣浣就一臉凝重的尋到嶽纖靈院子裡,“師姐,門主讓你即刻過去。”
嶽纖靈正在打坐,聞言慢慢地張開眼,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心裡卻早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她沒有選擇,只能起身過去。
站在廊下
安靜的看着翠綠的梨樹,不知不覺已是夏初。嶽纖靈的臉色素白淡然,該來的事情總是避不掉。
“嶽纖靈。”門主來到她身邊,神色淡漠。
嶽纖靈回頭看着自己最感激的門主,“師父?”
門主細細看着她的臉,在心裡無聲無息的嘆了一口氣,“玄宮傳書於我,冥骨聯合風暗胤逼迫嘯陵交出《玄胥劍訣》。”
嶽纖靈心裡早有準備,但仍臉色又白了一分,眉心也微微動了一下,忍不住問:“譽致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門主輕輕點頭,“我已經允他前去玄宮,不多時便要啓程。”
“如此,我也一同去。”嶽纖靈望着門主,臉上無悲無喜。
不過在嶽纖靈與宮譽致真正下山的時候,卻還有兩人隨行,其一是早就熟識的墨雨,另一個人卻之前無未謀面。
面容精緻得略見幾分陰柔的男子面對嶽纖靈冷淡的目光笑得坦然自若,“我名井森。”
嶽纖靈一直以爲自己對蜃羅門瞭解甚深,直到這一刻見到井森,才發覺自己仍然是天真。世人皆知蜃羅門分成劍修流火軒和魘修回春軒。然而卻只有宗門中很少的人才知道,蜃羅門還有一個夜星軒。
所有不能公之於衆的事情,所有要暗地裡進行的事情,都有夜星軒的弟子去執行,且直接聽命於長老,並不受門主轄制,井森就來自夜星軒。很顯然,長老對風暗胤已經起了殺心。
不管風暗胤到底發生了什麼,在見到井森第一面開始,嶽纖靈就對她厭惡至極。
也不知道井森是完全沒有察覺還是城府太深,竟然對嶽纖靈還能露出笑容。
到了初夏,梨花謝盡,梨樹蓊蓊鬱鬱。風暗胤獨身站在樹下,如一條直線的脣微微抿住,自內而外的散發着疏離冷漠。
玉簫和另一個長着一張娃娃臉的少年並肩坐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玉簫傾慕的目光始終纏繞在風暗胤身上,見他已經這樣站了很久,忍不住低聲對身邊的少年說:“你猜暗胤現在在想什麼呢?”
“自從知道蜃羅門打算派人相助玄宮之後一直他就一直這樣。”娃娃臉少年慢吞吞的說,然後又莫名的笑了一聲,“大概是不想遇見舊交吧。”
這句話讓玉簫想起曾見過一面的嶽纖靈,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見她如此,娃娃臉少年毫不掩飾的嗤笑了一聲。
玉簫當即惱怒,冷眼瞪着他,“沙鷹,你以爲我打不過你嗎?”
“我爲何要和你打。”沙鷹雙手抱臂,似笑非笑的回答。
兩人最初還記得要輕聲,慢慢說起來就忘了顧忌,漸漸變得吵鬧,然而一貫喜靜的風暗胤卻好像沒有聽見,連看也沒有看一眼。
豐美的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紛紛飄落在暗胤的肩頭,留下一片斑駁,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只是眉卻慢慢不留痕跡的皺了起來。
這時候,嶽纖靈等四人正在太原地帶一行飛快的向北行進,誰也不說話,氣氛很是冷肅。貫穿耳
邊的,只有腳落在青苔上簌簌的聲音。
“過了這個林子沒有意外的我們明日就能到玄宮。”嶽纖靈看着眼前估量了一下行程,雙手在身側習慣性的點了點,然後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井森。
井森似乎沒有看出嶽纖靈話裡的意思,只是臉上一直沒有斂去笑意。
一直不曾言語的墨雨也隨之瞥了井森,轉過頭向嶽纖靈說:“我聽聞你前幾日和晶藝切磋了魘術,如何?”
“師姐沒有和與我認真。”嶽纖靈回眸微微一笑,又有些靦腆的回答。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井森不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痕,她怎麼也想不到嶽纖靈竟然能勝過蜃羅第一弟子的況晶藝,雖然只是一場切磋,但也足夠讓人側目。
“嶽纖靈不愧是我師妹!”一旁一直看井森很不順眼的宮譽致大聲的說,然後又狠狠的瞪了井森一眼。
一直被三人敵視的井森恍然未覺,依然笑得很溫柔,聲音也很溫柔,說出的話卻尖銳刺骨,“一個背叛者竟然讓你們這麼在乎,真愚蠢。”
嶽纖靈背脊微僵,轉過頭微眯着眼睛細細看着井森,忽然牽起嘴角笑了笑,右手狀似無意的往上擡了一下。
然後,井森的臉頰就被一道犀利的流光劃過。若不是他躲得快,就不單單是臉上流血那麼簡單了。
“纖靈。”墨雨見勢,趕緊攔住嶽纖靈,雖然她也不喜井森,但到底不能眼看着鬧得這樣難看。
“不許在我面前說他任何的不好。”看着井森臉上滲出的血跡,嶽纖靈也像他一樣笑得燦爛。
井森擡手摸了摸臉頰的血,然後驚訝的看着嶽纖靈,笑容漸漸斂起,“好,我知道了。”
走過苔原帶之後,終於到了極寒的玄宮附近,自然寸草不見,只隱隱能看見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離得還遠,就看見一個窈窕女子正站在冰雪之上,嶽纖靈憑着身形看出這人正是玄姬。
“多謝。”雙方走近,玄姬彎下腰身得體的行禮,再擡起頭臉上微微露出笑意,看着嶽纖靈道:“好久不見,嶽姑娘。”
“一別經年,玄宮一切可還安好?”故人見面,嶽纖靈也難免感慨。
玄姬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其餘人,只道:“我們先到玄宮再細說。”
有了玄姬帶路,一行四人很順利就到了玄宮。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纔剛剛走進玄宮迴廊,就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這個聲音讓嶽纖靈陡然想起上一次玄宮的遭遇,然後幾乎和玄姬一起縱身向前,不顧一切的衝過去。
經過一段很有些漫長的迴廊,眼前終於開朗,只是一片瘡痍。
爲數不多的玄宮弟子將身量抽長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姿態的嘯陵圍在中間,一臉戒備的看着對面立於斷壁殘垣上的三個人。
其中一人,於嶽纖靈再熟悉不過。
她的腳步不知不覺停下來,一雙眼牢牢盯着那人,嘴角輕啓,“風、暗、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