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從前院出去後,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他便信步走着,反正後宅裡的那些女人都在前院,他也的確沒地方可去。不知不覺間,四爺來到了前院後面的小梅林。這裡種着很多臘梅樹,平日四爺都不曾留意,剛剛也許是被這裡的梅香所指引。
於是,他便讓蘇培盛留了下來,獨自一人走進了這片狹長的梅樹林。蘇培盛也知道,四爺有時候喜歡獨自一人散散步,並不是時刻都要人跟着的。
正月的氣候還是分寒冷,甚至於梅樹的有些枝丫裡還有積雪暫未融化。不過臘梅是最不怕寒冷的花兒,它們挺立在寒冷的東風裡,綻放出別樣的風姿,陣陣梅香隨着冰冷的氣流鑽入人的鼻孔裡。
經過這些年的積極經營,四爺明白自己的地位已經無人能及,哪怕是十四,手握雄兵二十萬,鎮守大西北,戰功赫赫,但是四爺還是覺得他仍舊是一個未長大的毛孩子,即便這個毛孩子已經三十了。
廢太子和大阿哥,以及老三、老八、老九都已經不可能了,老七和老十是隱隱支持自己的。額孃的態度似乎不明朗,不過沒有單方面偏向十四,自己就已經滿足了。皇阿瑪的態度雖然沒有明說,可是這些年來對自己委以重任,而且極其寵愛弘曆,從這些跡象上看,自己的勝算更大。
正當四爺帶着這樣的思緒在梅林裡慢慢踱步的時候,一片片低語聲隨着梅香飄入了他的耳朵裡。只聽到一個嚶嚶的聲音訴說着什麼,卻又聽不見,但是卻很好聽。
四爺循着那個聲音一路尋了過去,拐過幾棵梅樹後,他便看見一襲淡草色的背影,正跪在一棵梅樹下。只見那女子略顯單薄的身影以及低柔婉轉的聲音在這寒冷而清香的梅林中讓人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絲憐憫。
“竈王爺在上,請您保佑王爺福晉側福晉以及後宅衆位姐妹都平平安安,來年興旺好運!”女子舉手做磕頭狀,只見她的身邊還放着一個盆子,裡面是一些金元寶銀元寶一類地燒給竈神的東西。女子一邊默唸着,一邊往那火盆裡投東西。
四爺聽了半天,不由得出聲道:“你說誰?”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四爺剛剛已經在心裡將自己這些後宅的女子都過了一遍,剛剛分明見她們都在自己那裡呢,然道還漏了誰?
女子聽見後身有人,連忙低着頭去收拾火盆子,然後道:“妾身在這裡燒點錢給竈神,打攪王爺了。”
四爺見她還沒有轉過臉,卻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當下不由得更心疑了,說道:“轉過身來!”
那女子這纔不得已放下了手裡的東西,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便低着頭轉了過來。
四爺待看清了她的樣子後,微微一怔,居然是水菱!怪不得剛剛自己只一聲,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以前水菱在南小院的時候,可是經常伺候四爺的起居的,自然對他的聲音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想起水菱爬牀的事情,四爺心裡頭還是難以消弭對她的厭惡,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自己一想起蘭琴爲了這個水菱的事情而不舒服的樣子,便立刻冷了臉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剛剛四爺分明已經聽到了水菱在做什麼,而且按說她應該是要去參加祭掃的儀式的,怎麼會獨自一人在這裡?自己似乎真地忘記了還有她,所以剛剛在那邊,也沒想起來缺了誰。
“卑妾是身子不適,纔沒有去參加祭掃儀式,實在是卑妾不中用,請王爺不要生氣。但是卑妾心裡實在惶恐,害怕竈王爺降罪,特來這裡燒一些金銀元寶給他。擔憂闔府平安順遂!”水菱低着眼眸,但是她臉上的妝容卻極爲精緻,再加上她本就生得不錯,這樣打扮下來,盡然真地顯得楚楚可憐了起來。
四爺見她如此說,剛剛那股子厭惡便也沒有那麼強烈了,但是仍舊不肯再看見她道:“回去吧!”
說罷,他便轉身拂袖而去,空留下餘香,和水菱癡戀的眼神。
總算見着王爺了!不讓我見,偏要見!水菱臉上剛剛的溫婉漸漸如同那綻放枝頭暗暗吐香的氣味一般漸漸消散了。
那廂,四爺剛剛走出梅林,便瞧見年氏正正扶着自己丫鬟的手往這邊來了。他心裡一動,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下梅林的方向,見水菱並沒有跟着出來,這才迎着年氏走了過去。
“怎麼不多待一會兒?”四爺走到年氏跟前,伸過手抓住了年氏的手,只見她的手略有些涼意。
“妾身胃口不怎麼好,王爺是知道的。再說妾身覺得有點不舒服,想回去歇歇了。”年氏沒想到自己出來,還遇到了四爺,便撒嬌道。
“好,爺送你回去吧。”四爺拉着年氏的手往東小院那邊去了。年羹堯在陝西那邊的軍事地位越來越重要,四爺籠絡年氏一族已經多年,如今年氏又接二連三地懷上身孕,使得他們更加衷心了。只是年氏這兩胎都沒有保住,四爺也請了楊太醫前來把脈看過。楊太醫說是年氏上次中毒太深,只怕是傷了根本,難以孕育胎兒了。年氏不免傷心,好在弘晟已經十二歲了,頗得四爺寵愛,這讓她又過上了寵妃的日子。相比於蘭琴,四爺似乎更縱容年氏,但凡她有什麼要求,基本上都是會應的。
待他們走後,水菱這才端着剛剛燒東西的盆子從梅林裡出來了。她看着他們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便選了一條僻靜的小道離開了。要說水菱是如何知道四爺會來這梅林的?當然不是靠猜測,而是福晉的眼線將四爺經常在這梅林裡散步的消息賣了出去。水菱憑藉着自己在蘭琴身邊多年,也對四爺有一定的瞭解,料到了四爺會在舉行完祭掃儀式後,不會待太久,肯定會出來的,所以剛纔纔在四爺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