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白日很短,天色漸暗,北風凜冽,寒氣凍人,生生刮在白慕言的臉上。他快馬奔馳,連夜趕路總算趕在天黑之前抵達。
“籲……”他停下馬,冷睨跪在跟前的黑衣人,“帶路。”
黑衣人不敢片刻怠慢,迅速爲他引路。
他們來到半山腰一處山寨前,那兒正燈火通明,然而偌大的山寨卻悄無聲息,靜寂得異乎尋常。
白慕言踏進寨門口,入目遍地全是死屍,無論男女老小。如此驚心觸目的場景絲毫入不了白慕言的眼,此刻他眼底滿是寒霜,比之整片整片的屍野更加令一旁的黑衣人恐懼。
寨中最豪氣的大院子,此時傳來低低的呼救和求饒聲。
黑衣人示意,白慕言大步跨入屋中。
裡面點着無數的蠟燭,光芒映在屋中所有人身上。十數名與方纔同樣打扮的黑衣人圍在屋內,見到白慕言,立即散開,暴露出中間被劍鋒圍困之人。
此人是牛大佬,這個山寨之主。
他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麼黴運,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人。今日夜未降臨,大批黑衣人一涌而入,將寨中老小全數殺光,他原以爲自己死定了,卻不知爲何,黑衣人卻留他一條性命。
直到此刻,黑衣人的首領終於出現,這個穿着普通的男人,明明看起來斯文無害,但那雙淺色的瞳孔之中,卻倒映着一種他讓潛意識驚懼牴觸的暴戾和殘酷。
牛大佬大口喘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偏頭看了看躺在血泊之中的妻兒,淚水不禁打溼了臉龐。
這個可怕的魔魘,他活了大半輩子,等來的竟是如此魔魘,還不如一刀捅死他,讓他就此脫離。
“人呢?”冷清的聲音直刺耳鼓,牛大佬慌張地擡頭,發現那人根本連眼尾都沒有掃向他,而是徑自去問黑衣人。
一直表露出冷血漠然的黑衣人眼中閃現一絲驚懼,他低頭向那人附耳道:“在後面的客房裡。”
來人眸色微閃,視線掃向牛大佬身後隔開的的臥房。
牛大佬在
聽清他們的對話之時,神色大變,憤然大吼:“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他喘着粗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無懼,儘管他的手此刻還在發抖,“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老子這整個山寨的人命都賠掉了,你們還想怎樣……”
他壯着膽子嘶吼一番並沒有換來過多的關注,白慕言的腳步甚至沒有半點停頓,直接走了進去。
牛大佬急紅了眼,不要命地企圖撞出刀牆,黑衣人瞬間將他壓制,推倒在地上。這時牛大佬聲嘶力竭,他朝着白慕言所去的方向大吼:“快逃啊……”
白慕言腦袋微微一側,視線終於落在一臉絕望的牛大佬,只是隨意地一眼掃過,便不再回頭。
當來到那個客房門口,白慕言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輕蹙起,他推開門,由於窗戶被緊緊關閉,不透光的屋內漆黑一片。
他能感覺到一股不穩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動,當他踏進門的一瞬間,一股力道將他拖了進來,門被運力推去關閉起來,一把小刀橫在白慕言的頸間,由於手上的力度把握不精準,那一刀抵在他光潔的脖子時劃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白慕言沒有任何動作,在嗅到身旁那股不尋常的灼熱氣息時,眉頭擰得更深。
“放了阿牛……”
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斷斷續續的氣息顯示出說話人的身體狀況不佳,在此之前,她一直藏在屋內,當然外面所發生的一切都清晰明瞭,卻無能爲力,只能隱忍地藏匿在此,沒料到的是外面那幫人的目的卻是她。
司瀾兒的面前一片昏暗,看不清來人,也不知道來者的能力如何,目的是什麼。
那一日出城以後,因爲體力不支和虛脫而暈倒在路上,暈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帶到城外的一處山寨之內,才發現自己似乎被一幫山寇發現並帶回山壓寨去了。
身體初經人事,尚來不及休整和調養,再加上經受了各種打擊,途步出城以後,在司瀾兒的身體遭受的巨大傷害漸漸擴大,昏迷其間司瀾兒已經高燒不止,因此在知道自己被山寇抓回去以後,並未第一時間
逃脫,那個時候她也確實連對付一個普通山賊的抵抗能力也沒有。
若不是意外地被牛大佬發現,說不定司瀾兒當真會被那些無知且淫穢的山賊給凌辱姦污。
說來巧合,沒想到司瀾兒所俘的山賊原來是牛大佬的手下,當初司瀾兒放虎歸山,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淪落如此地步的今日,亦沒有想到會被牛大佬所救。
牛大佬也算是漢子,當日受司瀾兒一恩,今日救回司瀾兒一命,也算報答。
在司瀾兒生病的這些日子,他找人照顧她,還請了寨裡頭的大夫給她治病,算是仁至義盡。可惜牛大佬沒想到的是,因爲他給予的特殊待遇,引發了他的幾位壓寨夫人的嫉妒和不滿,處處給司瀾兒找絆子使心眼,他底下的人亦因爲窺視司瀾兒的容貌對她虎視耽耽。正因爲要應付這些不必要的麻煩,司瀾兒根本沒辦法靜養,甚至因爲被那些小心眼的夫人使壞換了藥,病情越發嚴重,直至今日也沒有好全。
牛大佬的救命之恩,司瀾兒是感激的。她沒想到因爲自己的存在而害了整個山寨那麼多的人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招惹瞭如此麻煩的人物,而如今,那些人的首領親自送上門,就算那些人再難纏,就算她再虛弱,也不能束手就擒。
“瀾兒,是我。”
可是當司瀾兒的耳畔響起這一聲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司瀾兒覺得這些日子以來整個人一直繃緊的神經倏地一鬆,持刀的手也隨着一軟,她倒退一步,腿一軟剛要滑倒,就被眼前的男人眼明手快地截腰摟住。
司瀾兒微微抑起腦袋,在黑暗之中,只有那雙瞳眸依舊清亮,近在咫尺,讓她混沌沉重的心得到一絲洗滌。
司瀾兒顫聲道:“是你……”
長期籠罩在不安和痛苦之中輾轉,身心的痛難以抹滅,直到這一刻,見到這個人,那種安然和平靜驀然放大,難掩心酸,忍不住掉淚。
“是我,放心,有我在。”
隻字片語,瞬間懈下司瀾兒的心防,她只覺得心底一暖,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