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祿一進門,便對開門的子晴說道:“這鬼天,還未進入五月,怎地如此炎熱,這麼長的時間一滴雨也沒下。”
子晴聽了一驚,可不是的,自打家裡開始蓋房子後,一直都是晴天,只不過沒太在意,西瓜地裡還澆了好幾次的水。這樣一想來,子晴忙找沈氏說了這事。
沈氏尋思自家今年要辦一場喜事,家裡的糧食還是先多預備一些,萬一到時跟那年似的,莊稼根本收不上來租子,糧食還瘋漲,可就麻煩了。還好前兩天收的麥子除了給老爺子那一石,自家還剩了不到三石。
晚飯後,沈氏跟曾瑞祥說了自己的擔憂,曾瑞祥道:“既買糧食,就多買一些,把一整年的預留出來,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凡是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
沈氏聽不懂什麼叫未雨綢繆,曾瑞祥給細細解釋了許久,同時暗想,以後每天還是要抽點時間多教教妻子認字寫字,應該會有新的樂趣。
次日一早,四月三十,正趕上大墟,沈氏帶着子祿在墟上買了有二百多斤的精米,又買了上千斤的稻穀,畢竟存放起來還是稻穀方便一些。
端午這日,沈氏又買了上千斤的稻穀和二百多斤的細米,這下估計差不多夠了。吃飯時,曾瑞祥對老爺子說了自己的擔憂,老爺子看了看天,說:“我種了一輩子的莊稼,真正的大澇只見過兩回,那可真是顆粒無收,賣兒賣女,洪水所到之處,地勢低一點的村莊,只能看見一點屋頂,咱們這地方,雨水多,水患常見。乾旱倒是比較少,往年的春天一直下個沒停,今年是差多了。早些準備還是好,畢竟今年你們還要辦一場喜事。”
田氏聽了着急了。說:“那春玉怎麼辦?他那一家子能吃着呢。大毛也要辦喜事。”
曾瑞祥和沈氏聽了沒接話。
“你又來了,跟你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是放不下,既如此,索性你過去看看她。”老爺子說完瞪了田氏一眼就走了。
不過沒兩天,沈氏上街碰到了以前的鄰居劉嬸子。劉嬸子拉着沈氏說道:“前兩日,看見你家婆家翁兩口子,說是去看大女兒,哎喲喲,拉了滿滿一車的東西,又是麥子又是稻子又是雞蛋的,還有恁老多的青菜,你家的妹夫可是遇到了好孃家。一年年的,除了替他養兒子,還要往家送去。也虧的你們不計較。”
沈氏聽了。強笑着說道:“能怎麼辦?都是一家人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們捱餓。”
“那也太偏心了,說實在的,你那個家婆也有一點太過了,偏女兒也沒她這樣的,媳婦不疼就罷了,話說回來有幾個疼媳婦的家婆?誰叫咱女人命苦,可兒子不也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那一年我記得你家相公過來送麥子,你家婆這邊正好殺了豬,我還以爲是叫你們過來吃豬肉的呢,結果。你家子晴說根本不知道這麼回事。還問她爹怎麼阿公不給肉吃呢。你說說,這叫什麼事?”
劉嬸子見沈氏的面色不好看,才驚覺自己多話了忙改口問道:“哦,對了,你家大哥大嫂怎地不回家了,有好幾年沒看到他們了。聽說搬城裡了,子萍早成親了吧?也沒擺酒,顯見的是怕我們這些老街坊隨不起禮?”劉嬸子說着說着就有些生氣了。
“這話可是真真見外了,你倆在一起,骨牌都抹了上百次了,哪能因爲這個就翻臉?她如今也是真忙,兒子還小,那年痘疹流行,子荷走了,從此她越發把兒子看的重,等過兩年孩子大一些了,還怕她不回來?”
“那倒也是,好容易盼來了的孩子,說沒就沒了,你家婆說的時候,我還有些不信。你如今倒是好過了,孩子也出息了,銀子也有了。聽說你家的大院子裡,種的都是西瓜?現在種西瓜的也不少了,可也沒見誰家有你家那富裕,難不成你家還有什麼絕招不成?”劉嬸子問道。
“看你說的,有什麼絕招不絕招,我也就是在自家院子裡,看管精心些,又加上沒有毛賊,可不是比別人多收了幾兩銀子。”沈氏說完又忙說:“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
沈氏回到家裡,把東西歸置好,找子晴問道:“那一年你阿公他們殺豬,你和你爹去送麥子,你阿公他們沒留你們吃飯,回來怎麼沒說一聲?是不是你爹不讓你說?你爺倆合起夥來瞞我?”
“娘,都過去好幾年的事了,誰還能記得?再說了,爹爹不想讓你知道,也是不想讓你生閒氣,娘,你看爹爹對你多好,你可別辜負了爹爹的心意。”
沈氏戳着子晴的頭罵了一句:“就你鬼頭。”倒也丟開了此事。因爲次日一早,她和子祿就要趕去省城,原本子祿說這次已和同窗約好,就不需要沈氏過去陪他了。
沈氏說道:“約好了也不打緊,咱們可以合租一棟房子,上次你哥他們不就幾人合夥租的屋子。我這次去昌州,一來也是爲了給你大哥娶親置辦一些東西,省城的東西畢竟比安州城裡時新一些,二來又能給你做飯洗衣,多便利。”
這日晚飯後,沈氏又叮囑了子晴一些家務,仍舊把子雨帶走,好在有何氏在,沈氏也多少放心些。
沈氏剛走,曾瑞玉過來了,說院牆和屋子都已完工了,工人們着急回家車水救稻苗,所以這兩日中午都不曾休息,晚上天黑了纔回的家。“這是買石頭的賬,康平當時給我留了二十兩的銀子,沒用完,還剩了不到六兩銀子。”
說完曾瑞玉遞過一本簡易賬本,說是他兒子子文幫着做的。子晴聽了,忙誇了兩句,接過賬本和銀子,又問道:“他們究竟做了多少天,一共是十個人吧,我把帳攏一下,好給人家結算了。”
“工期是在四月初六開始的,端午休了一天,期間他們還輪換着回家車水,所以每人大概做了二十五天。另外,磚廠的賬也該結了,我陪你去吧。康平當時押了五十兩銀子在那,只怕你還得拿一些。”
子晴聽了,回屋取了二張五十兩的銀票,又拿了兩個五兩的銀錠,想想又拿了一吊錢,這些都是康平臨走時給她預備好的,一共留了二百兩銀子,有銀票,有銀錠,還有五吊錢,有零有整,方便子晴花。
子晴換了一身農家衣服,曾瑞玉陪着子晴先到了工地,工人們有的正在清點工具,有的在清理垃圾,他們見了子晴都圍了過來,羅師傅看了眼大家,笑着說道:“還是你們家做活痛快,從來不拖欠工錢。不過,大侄女,我厚着臉皮多一句嘴,你看我們這兩天每天做到很晚,很是辛苦,能不能加點工錢。沒辦法,今年的年景只怕不好,我們的日子不大好過。”
“纔剛我三叔都告訴我了,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你們每人的工錢是一兩銀子,另外,我給大家一人加一串錢,這銀子和錢我現在就給你們,不過,鎮上沒有錢莊,麻煩羅師傅替我倒換一下。”子晴看見大家開心的笑容,自己也笑了。
因爲幾位堂叔的勤快,到處找石塊,石塊用的多了,青磚自是省了些,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兩二百三十文的磚錢。從磚廠結完賬回家,子晴給曾瑞玉十兩銀子,說:“這是侄女給五位叔叔的打酒錢,論理,我該親自做一桌酒席請請幾位叔叔,只是,如今家裡事情比較多,幾位叔叔也忙,我娘也沒在家,等下次康平回來了,我再讓他去請五位叔叔好好喝一頓。”
曾瑞玉聽得子晴如此說,也沒矯情,痛快地接了,說:“我們可就都等着侄女婿的酒了。有什麼事情就說話,我們傍晚來幫你澆一下瓜地,能救多少是多少,別可惜了。”
子晴聽了也沒拒絕,這些日子,曾瑞祥和她每天早上和傍晚,就開始拎水澆地,雖說有竹管子通過去,可也需要一人從井裡打水,一人從竹管子那頭的缸裡接水,畢竟子晴是一個不滿十三週歲的女娃,哪裡有多少力氣,曾瑞祥也是個常年不做事的,這陣子可是把兩人累壞了。每日的洗菜水淘米水等等都沒有浪費,後山的瓜地那邊好在前幾年也打了口井,爲的也是澆水方便。
要是林康平知道子晴在家如此受累忙碌,只怕又得心疼壞了。還別說,自打定親後,沈氏也接受了林康平,兩人像家人一樣地相處,子晴對他,竟也生出了幾分依戀,也不知他如今在何處?在忙些什麼?
下午四點多鐘,五位堂叔果然都過來了,先謝過了子晴的酒錢,就麻利地開始幹活,把茅坑兌滿水,一趟趟地把地澆透了,說可以多管些日子,幾人乾的天黑了,還在忙乎,曾瑞祥從學堂回來後也加入了他們之中,何氏見了趕緊做上飯菜,好在家裡東西比較齊全,加上還有徐師傅師徒兩人,菜的樣數不多,但數量夠了。幾人幹到快十點了,才把地都澆完了,說只是往地裡倒水,有月亮,也不黑,一口氣幹完了,他們明日還有不少活等着。
子晴幫他們熱了飯菜,他們見天色已晚,胡亂扒拉幾口就急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