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反應,井錚已經抓起我的手,把那包東西塞到我手上。
“這什麼,我不會幫你……”我低頭看着手裡的紙包,話講了一半擡頭去看他,正好看到井錚表情有些奇怪,話就沒往下說。
井錚似乎在醞釀着什麼,我感覺得出他的眼神幾番變化一點都不穩定,這可不是他慣常的作風。
他好像很糾結。
半晌,他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井錚低頭把手機處理一下,再擡眸看我時,眼神裡只餘下冷靜。
他掃了眼我拿在手上的那個紙包,壓低聲音跟我說:“有些話我知道該跟你講清楚,可我現在沒那個條件,時機更是不對,所以……還是隻能那句話,你等等我好嗎。”
我在心裡涼笑,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我覺得已經無話可說,也冷靜的看着井錚,沒做任何表示,只是把手裡他硬塞給我的紙包,側身擱在了牀頭櫃上面。
井錚看我這樣,已經恢復冷靜的眸子裡微微涌動幾下,我還以爲他會對我說什麼,甚至會動手再把那個紙包塞給我,可他兩者都沒做。
“沒時間了,東西想不想幫我拿着隨便你。”井錚匆忙說完,轉頭就走,開門出去那一刻他又頓住,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潘茴,你好好的,如果我能順利回來,會找你。”
門被他輕輕帶上。
我怔楞的盯着門口,把他最後那句話回想了一遍……話有些不對勁,聽了心裡好不踏實,他究竟急着去幹嘛呢。
我這麼想着,腳下已經不自覺的動起來朝門口走過去,我拉開房門往外看,之前來跟我說之後離開事項的那三個人,他們原來一直都守在門外。
見我出來,其中一個走過來主動跟我說,少先生吩咐了不能讓我離開房間,之前說好送我的時間還沒到,還要再等兩個小時,請我再等等。
我什麼都沒說退回房間把門關上,因爲我清楚自己就算非要出去也不會成功,開口問井錚就進去了哪兒去幹嘛也不可能聽到答案,何必費那個力氣,反正那人說了還有兩個小時就會送我離開。
我走回到牀邊,一眼看到擱在牀頭櫃上的那個紙包,默了幾秒,伸手把紙包又拿了起來。
我手指輕輕用力捏了捏紙包,裡面的東西應該不大,摸起來的手感不是軟軟的,裡面的東西應該有些硬度,到底是什麼呢。
井錚把它交給我時,沒說不許我打開看,可是也沒說我可以看……我又小心的捏了捏紙包,最後決定這東西我稍後離開時會拿走。
暫時也不看裡面是什麼,一切都等去了我想去的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這麼想通了,我渾身感覺輕快不少,重新坐回到牀上,等着送我離開的時間到來。
離開的整個過程都挺順利,也很安靜,我被四五個人開車送到了凜安故宮博物館的正門口。
這個時間路上幾乎沒人,博物館門口的大路上和白天遊客不斷地情形比起來,更是格外冷清。
我開門下車,送我的人問我還需要他們做什麼,我回答說沒有還謝謝他們,幾個人再沒多問,在我沉默的注視下開車離開了。
其實凜安這個時間的天色已經矇矇亮了,我站在路邊沒多會兒,環衛工人已經出現開始工作。
我深深吸了幾口早晨的新鮮空氣,擡腳朝自己要去的地方走過去。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凜安故宮博物館后街上,那裡有一片老小區。
我走到一棟半舊的住宅樓前,仰頭朝上面看看,然後走到最裡面的一個單元門口拉開沉重的鐵門走了進去。
樓道的感應燈可能壞了,我一路上到四樓都沒亮過,好在快天亮了並不算太黑,我站到四樓正對樓梯的一戶門前,彎腰掀起門口的地墊,從下面摸出來一把門鑰匙。
我拿鑰匙開了四樓這戶的家門走進去。
屋子是三室一廳的那種老式格局,收拾的挺乾淨整潔,看起來不像半個多月沒人住過,我徑直朝客臥的那個敞開門口走過去,站在門口探頭往裡面看,一切和我三四個月前第一次來時沒什麼區別。
那次過來時,這房子的主人告訴我,這就是他出租的客臥,我隨時可以搬進來,除了鎖門的主臥之外,房子裡其他區域我都可以跟他公用。
我當時一次交了半年的房租,可是一直沒搬進來。直到幫個月前突然接到房主的電話,他說自己要出差一個月,這期間如果我要搬進去,就自己到門口的地墊下面拿鑰匙開門。至於房租,他會從我正式住進來開始重新計算。
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想找個沒人打擾我的陌生地方帶着,我需要時間和空間讓自己熬過去,當時突然就想起來這裡。
我走去衛生間拿涼水洗了洗臉,出來後把窗戶打開給房間換空氣,然後坐在沙發上四下看看,老房子重新裝修後感覺很有復古味道。
想起自己和這房子主人認識的經歷,還挺有意思的。這房子的主人是個單身男人,人就在凜安故宮博物館上班,我們最初認識也不是因爲租房子。
我們是因爲翻修這間老房子認識的,他家也是我來凜安做室內設計師後接的第一個項目。本來大顧的公司是不可能做這種單子的,可是大顧說房子主人是他朋友,所以希望我幫忙設計,我也就答應了。
我和房主百里山河,也就這麼認識了。
後來,因爲房子裝修我們接觸多起來,發覺彼此還挺聊得來,百里山河是在博物館做古書畫臨摹修復工作的,藝術上的品味自然不差,我們也有很多共同感興趣的話題,大家也就成了朋友。
而我當初想要租他家裡空閒的房間,是因爲這房子他平時除了回來睡覺也很少在家,家裡一個房間就是拿來畫畫的,閒聊時我就開玩笑的說那把另一個空着的房間租我吧,我也想要個畫畫的地方。
後來,玩笑就辦成了真事。
想起那些挺愉快的往事,我嘴角牽起來,可隨即又倍感失落,誰想得到有一天我真的需要這個房間時,卻不是因爲想畫畫。
天大亮起來後,我下樓去了小區附近的早市,買了些吃的回到家裡,吃好後準備什麼都不想到頭先睡一下。
我離開井錚的地方時,他的手下把我的手機交給我,還轉告了井錚的話,跟我說已經替我和可能找我的人做了交待,我不想開機的話沒問題。
我也就真的一直沒打開看過,一切都等睡醒了精神好些再說。
這一覺我睡得格外踏實,時間也剛剛好,睜眼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我起牀簡單洗洗,坐下來喝了水之後,把手機打開了。
很快,好多條訊息涌進來。
我大致翻了下,除了公司的同事走過我,其他的都是大顧發來的微信和未接電話,對了還有一條潘薇的。
我不清楚井錚是怎麼跟他們交待我的事情的,看看最近兩天沒什麼了,猜想應該是知道我沒事就沒再追着問,我也實在不知道眼前該怎麼跟每個人交待我經歷了什麼,乾脆也就誰都沒回。
可是有個人,我現在倒是想聯繫一下。
我低頭找到百里山河的微信,點進去給他發了條消息,告訴他我今天來他家裡了,準備住幾天,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百里山河回覆的很快,“搬過來住幾天?我以爲你只需要那個房間畫畫,我一週後回來,你喜歡就住吧,正好幫我看房子。”
消息末尾,他還發了一個表示微笑的表情,看來他心情不錯。
我也沒跟他細說怎麼回事,就簡單回覆說我也最多住到他回來,我會替他澆花拖地板。
聊完之後,我開了電視沒目標的看起來,拿着遙控器把所有臺都看了一圈,最後停在了紀錄片頻道上。
可是眼睛盯着電視畫面,我的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我腦子放空了一陣後,不受控制的轉移到了井錚身上。
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兒,在做什麼,爲什麼臨走之前要交給我那個紙包替他保管,爲什麼他會跟我說那句話,那句聽起來像是做最後告別的話。
他到底在做什麼?我真的想不出來。
後腦一陣陣跳着隱隱作痛起來,我自己拿手指按了按,想着下樓去藥房買點止痛藥,人站起來去穿衣服時,擱在沙發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是收到新微信的提示音。
我看着手機眼神一怔,感覺消息是他發來的,然後就只穿了一隻鞋過去抓起手機看,一看才知道不是微信,而是一條短消息。
短消息來自一條陌生號碼——“你怎麼樣?睡得好嗎?住的地方怎麼樣。”一連串的詢問,沒說明自己的身份,也沒提起我的名字,讓人懷疑是什麼人發錯了消息。
可問的內容又讓我覺着就是找我的,陌生號碼那頭的人,就是他。
可我看着短消息好久沒動,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回,該怎麼回。過了一分鐘後,新的短消息又發了過來。
——“是我,潘茴,收到回覆我一下,惦記你。”
我閉了下眼,自己的感覺沒錯,雖然依舊沒表明自己身份,可我知道就是他。是井錚。